12 ☆、章

黃漢林不愛吹空調，傳達室裏開着兩臺落地電風扇搖着頭促進空氣流動，門窗自然都是開着的，只留着紗窗、紗門隔絕蚊蟲。

他耳聰目明，自然聽到了周廷鈞、宋飛飛二人的對話。

他在二人到達傳達室窗邊時就注意到他們了，故意沒有搭理他們，想要看看二人如何行事。

見二人守禮地站在太陽底下曬了半個多小時，心裏已經滿意，然後見他倆以正常的音量交談，話外之音就是在隐晦地表達不滿，他不覺受到挑釁，反而喜歡他倆的機靈，也很欣賞他倆互相關愛的感情。

見身高比傳達室窗臺僅高半個頭的假小子居然大言不慚地說能拿到華清大學錄取通知書，黃漢林循聲望去，忽覺這個假小子的面相過于稚嫩，年齡似乎不大，他一下子來了興致。

他起身走到傳達室窗邊，拉開紗窗，低頭審視着宋飛飛，語氣嚴肅地問道：“小丫頭，你多大了？”

“先生，您好。”宋飛飛彎腰致意，語氣禮貌地回答，“我今年11歲。”

“這麽小？”黃漢林挑眉，問道，“你這是打算刷新一下高考天才的年齡線？”

“我只是覺得時間寶貴，不想浪費在應試教育上面，想要早點去華清大學研究計算機。”宋飛飛自信地說道。

“這麽篤定？”黃漢林蹙起眉頭，“計算機？你很擅長這個？”

“我和我哥都擅長。”宋飛飛介紹道，“我哥是金陵大學計算機系大四學生，本領絕對過硬。”

“那你怎麽不考金陵大學？”黃漢林問道。

“人要勇于突破舒适區，這樣人生才會有全新的高度。”宋飛飛說道，“我哥要考華清大學計算機系研究生，我要考本科。順利的話，明年9月，我們都會去首都上學。到時候，我們給您寄烤鴨回來。首都的烤鴨，和咱金陵的烤鴨，口味完全不一樣。”

“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活百年啊！”

黃漢林搖搖頭，嘆了口氣。

“這樣吧，學校機房的計算機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負責管理機房的老師和找來的幫手居然都沒辦法解決。你們去試一下，只要你們能把這事給辦妥了。小丫頭你參加高考的事，老頭子替你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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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宋飛飛眼睛一亮，自信地笑道，“先生，您可真是慧眼識珠。您放心，您這次絕對是找對人了！”

黃漢林給負責管理學校機房的胡老師打了個電話，表示自己找來了金陵大學計算機系的高材生幫忙，吩咐他盡快過來接人。

挂了電話後，黃漢林語氣嚴肅地說道：“一會兒過來的老師叫胡雲濤，人不大機靈，工作态度倒是很認真。據說，他的計算機水平是不錯的，他請來的幫手比他更強，但他倆都沒辦法解決問題。你們得争氣點，別丢了老頭子的面子。”

“您放心吧，保準給您争光！”宋飛飛信心滿滿地笑道，“我哥可不是普通意義上的高材生。您收了我，相當于給學校機房找了個免費的天才管理員，多劃算啊！”

“小丫頭，瞧你狂的！”

黃漢林目光慈祥地端詳着眉眼飛揚的宋飛飛，想到這個小丫頭明年要真是在高考中大放異彩，金陵中學必定會因此名聲大噪，他那身為校長的兒子肯定也會跟着吃一波紅利，他的心裏不由得火熱起來。

微微發福的胡雲濤中等個子，看起來約莫三十多歲，面相确實有點木讷。

他态度謙遜地跟黃漢林交談了幾句，主動與周廷鈞握手。

他見周廷鈞如此年輕，心裏不大相信對方能解決自己都無法解決的問題。

但是，囿于黃漢林的面子，他對周廷鈞的态度還是非常熱情、友好的。

宋飛飛将周廷鈞的自行車推進學校大門，停在傳達室房門旁邊鎖好，小跑着追上邊走邊交談的胡雲濤、周廷鈞，一起前往金陵中學的機房。

金陵中學作為J省著名的重點中學，硬件設施相當優越，機房寬敞明亮，上百臺計算機排放整齊。

周廷鈞已經在路上聽明白了胡雲濤面臨的問題，心裏大致有了判斷。

到了機房後，他在出問題的電腦前坐了下來。

時隔69年再度觸碰電腦鍵盤，周廷鈞忽覺感慨萬千。

他轉頭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宋飛飛，很想探頭親吻對方，但是想到現在的場合不合适，只能暫且按捺下來。

這個年代的計算機，無論是硬件還是軟件都很落後，周廷鈞、宋飛飛二人看着眼前的計算機，都有種穿越時光看待古董的感覺。

周廷鈞熟悉了一下這臺古董計算機，很快便找到了症結。

他轉頭看向面帶焦急神色的胡雲濤，問道：“你惹到誰了？怎麽會有黑客攻擊學校機房？”

“啊？”

胡雲濤張大嘴，皺緊眉頭仔細思索。

“我整天呆在機房，能惹到誰？”

“聽說，你和你找來的幫手都解決不了問題，如果拖久了，學校領導肯定認為你業務能力不過關。如果這時候，有個技術過硬的人過來輕松解決問題，你還能安穩地坐在現在這個位子上嗎？”周廷鈞分析道，“你怕是擋了別人的道吧。金陵中學的工作，應該很吃香吧。”

胡雲濤恍然大悟，憤怒地說道：“為了搶我的工作，如此不顧大局，影響學生上課，太過分了！”

這把年紀了，還這麽天真！

周廷鈞暗暗搖頭，臨時編寫了一個殺毒程序，将整個機房所有陷于癱瘓的計算機全部拯救回來。

胡雲濤一直坐在旁邊看着，雖然看得雲裏霧裏的，但看到周廷鈞輕松解決了令自己和朋友都撓頭的問題，便知眼前這個年輕人是個高手，心裏哪敢再存輕視之心。

幹他們這一行，技術過硬才是硬道理，年齡不代表資歷。

他佩服地說道：“小兄弟，厲害啊！哥服了！”

周廷鈞搖了搖頭，說道：“你擋了別人的道，這次解決了，下次還會遇到其他問題。我升級了一下防護牆和殺毒軟件，以後，還得靠你自己。你長點心吧。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

胡雲濤伸手拍了拍周廷鈞的肩膀，感激道：“謝了，兄弟，哥能坐上這個位子，也不是吃素的。以前是沒防備，以後不會了。留個聯系方式呗，哥可以替你拉業務，哥的不少朋友都很強，絕對虧不了你。”

“那就多謝胡哥了。”

周廷鈞與胡雲濤互相留了聯系方式，被對方熱情地一路送到傳達室門口。

“老爺子，您可真厲害，給學校請來了一位頂尖高手，輕松解決問題。”胡雲濤感激地說道，“這次事件，是有人故意針對學校，我正在排查，争取盡快把幕後黑手給揪出來。您盡管放心！”

胡雲濤告別了衆人，心急火燎地跑向學校機房。

黃漢林轉頭詢問周廷鈞：“怎麽回事？”

“學校機房，又沒什麽機密文件，有什麽好針對的。”周廷鈞輕笑道。

黃漢林立即明白過來，不滿道：“耽誤學生上課，太沒分寸了！”

周廷鈞嘆了口氣，擔憂道：“先生，學校內部的人事鬥争，不會波及到我家飛飛吧？她不需要來學校上課，只需要學校給她一個參加高考的機會。”

“有我在，你們不需要想這些。光自信沒用，得拿成績說話。我會讓學校專門拿份考卷出來，只要小丫頭的分數足夠高，學校自然同意幫忙轉學籍，給她參加高考的機會。”黃漢林說道，“你們留下聯系方式，下周一早上8點過來參加考試。”

“好的，多謝您幫忙。”周廷鈞感激地說道，“您能給飛飛找一套學校內部的理科班高考複習資料嗎？飛飛分數高，您老臉上也有光不是？”

“滑頭！”黃漢林笑了起來，“要不這樣，我把考試時間放寬到一個月之後，你們多拿些複習資料回去，好好複習準備。”

“您老想得太周到了！”周廷鈞豎起大拇指。

黃漢林給相關人士打了個電話，吩咐對方趕緊收羅齊理科班高考複習資料，盡快送到傳達室。

等待的空檔，黃漢林問道：“小子，會下圍棋嗎？”

“從小就陪爺爺下棋，您老不妨檢驗一下？”周廷鈞自信滿滿。

“好，我倒要看看你的棋藝比不比得上你的嘴上功夫。”

黃漢林坐到圍棋盤前，清空棋盤後，執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盤上。

周廷鈞執起一枚白子快速落子。

一老一少，你來我往，下棋速度極快。

宋飛飛在前世時将周家二老接到身邊照顧，每天都要陪伴周爸爸下圍棋，棋藝也算是練出來了。

她看得出來，周廷鈞還是棋高一着，但周廷鈞正在求人幫忙的時候，豈會落了老人家的面子，最後下了個平手。

黃漢林何等睿智，豈會看不出周廷鈞這是在成全自己的臉面，覺得這個長相俊秀、說話讨喜、本領過硬的小夥子很投他眼緣，不由得開懷大笑。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好！好！”

老爺子很上道啊！

周廷鈞心中暗喜，擺正了心态，以20歲的狀态去讨好家中的長輩，豈會不手到擒來。

學校老師拎着一摞理科班高考複習資料過來時，周廷鈞已經和黃漢林互相交換了聯系方式，正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拿到資料後，周廷鈞說道：“黃老，飛飛這個月都得留在金陵複習，準備參加考試，我們該用什麽方法向她所在的學校請假一個月？”

“既然有能力參加高考，還上初二幹什麽，純屬浪費時間。”黃漢林大包大攬，“這事我讓人去辦，你們只要專心複習就行。”

“好嘞！”周廷鈞高興地說道，“有您老在，我們踏實多了。”

“嘴甜沒用，成績說話！”黃漢林擺了擺手，“拿上資料，趕緊走！”

周廷鈞、宋飛飛齊齊向黃漢林彎腰致意，道別離開。

二人回到公寓，放下那摞沉重的複習資料，分頭到兩個衛生間洗澡。

洗完澡、換上幹淨衣服，周廷鈞一身清爽地走進廚房，翻出一袋手工制作的酸梅粉，用熱水瓶裏新燒的白開水沖泡出一壺酸梅湯留在廚房裏晾着。

接着，他打開電飯鍋，盛了兩碗香噴噴的大米飯，端到飯廳。

宋飛飛已經坐在位于飯廳的長條餐桌前，将擺放在桌上的6道菜的碗蓋全部掀開。

周廷鈞放下飯碗，在宋飛飛對面落座。

他伸手觸摸了一下菜碗的外壁，嘆了口氣。

“黃老頭真能折騰人，害我們回來這麽晚，菜都快涼了。”

“有本事的人，脾氣都大。其實，能夠遇到他也好。他有人脈，可以替我們解決很多問題，讓我們省了不少心。”宋飛飛勸解道。

“這倒也是。”周廷鈞點點頭，“他們父子在金陵市教育系統應該是很有能量的，有他們幫忙，我就不必再找關系了。你也只需要認真複習、考出好成績就行。”

宋飛飛拿起筷子夾了青椒炒肉送進嘴裏，快速咀嚼咽下。

“天氣熱，這個溫度正合适。快吃吧，你都累了一天了，開車那麽久，我想幫你都不行。那個禿頭男真讨厭，他經常抓你當司機嗎？”

“他知道我的身份背景，不敢太過放肆，算是在我的容忍範圍內使喚我吧。這家夥上頭有人，沒必要得罪，但我也不怕他。”

周廷鈞将每道菜都嘗了一遍，搖頭嘆息。

“哎呀，74年沒吃到這麽合我口味的菜了。美國那邊的飯菜難吃死了，我自己随便做做，到底比不上專業廚師。”

宋飛飛心疼壞了，夾了一筷子香菇菜心放進周廷鈞的飯碗裏。

“這一年，我想跟你的廚師學學廚藝，以後到了首都，我給你做菜。”

周廷鈞露出幸福的笑臉，說道：“偶爾做做就好，一日三餐都做，太累了。專業廚師還是要帶的，做家務的傭人也得帶。難得重活一次，你得好好享受生活。你上輩子總是一個人，除了工作什麽都不關心，明明功成名就，卻活得像個苦行僧。我心疼死了，唉……”

宋飛飛目光柔和地望着周廷鈞，說道：“從廣興過來的這一路上，我想通了，這輩子，我得先走捷徑，掌握盡可能大的話語權，先具備可以讓你自由自在生活的能力，再謀後續發展。

我不打算學醫了，那是個全新的領域，想要成長起來太慢了。

我不想因為新的追求而讓你承擔生活的重壓。

這輩子，我是來愛你、保護你的，不是來拖累你的。

我還去華清大學計算機系，以最快的速度站穩腳跟，把人工智能搞起來。”

周廷鈞感動得一塌糊塗，立即放下碗筷，快步繞過餐桌，熱情地擁抱宋飛飛。

“我也是來愛你、保護你的。你只需要做自己喜歡的事，不用考慮我。其實，我家還是很有些能量的。”

宋飛飛搖搖頭，說道：“那是你家的能量，不是你自己的能量。

想要自由自在地生活，得自己有本事，才能不受制于人。

就咱倆這情況，如果我們沒本事，你家人一定會出面幹涉。

前世，我找到你父母時，你已經去世4年了，他們把大半家産都捐了，心如死灰地窩在小小的客棧裏，完全提不起對生活的熱情。

現在不同了，你會一直健康平安，他們會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

你想一直跟我在一起，還不想生孩子，他們不可能會同意。

關于孩子這件事，我們可以再考慮。我上輩子沒有結婚生子，這輩子如果是為你生孩子，我可以考慮一下。

我搞研究，你來投資，其實也是可以的。

這樣一來，你是不是就算是繼承家業了？

你可以考慮在讀研時修一下投資管理方面的第二學位。

如果咱倆真的要生孩子，你總得給孩子留點家業，別都揮霍光了。

我沒養過孩子，不懂這些，我其實真不想在這方面付出心力，但你是三代單傳，你沒有後代，你家長輩不會放過你的。”

“那你就20歲跟我領結婚證，21歲生個孩子，丢給他們去養，我們繼續過二人世界。”

周廷鈞欣喜地親吻宋飛飛的臉頰、嘴唇。

“你什麽都替我想到了。你別忘了，我比你大9歲。”

宋飛飛笑了起來，輕輕吻了一下周廷鈞飽滿的額頭。

“可是，我沒見過你衰老的樣子。在我心裏，你只有26歲。永遠年輕！”

周廷鈞眉開眼笑，感嘆道：“啊……我真是個幸福的孩子，小時候有長輩寵着，長大了有老婆寵着。”

“讓你一直幸福到老，是我的職責！”宋飛飛鄭重承諾。

周廷鈞愛惜地摩挲着宋飛飛的臉，含情脈脈。

“讓你一直幸福到老，也是我的職責！”

“快點吃飯，你要準備考研，我要準備高考，有的忙呢。”宋飛飛說道，“幸虧老爺子沒随手拿張高考試卷給我做，否則的話，我沒準得出醜。畢竟隔了幾十年了，高中學的那些知識，早忘光了。”

周廷鈞哈哈一笑，說道：“我以前經常聽奶奶誇耀你是省理科狀元，明年，你再考個狀元，我就成女狀元的夫君了。”

“好！”宋飛飛點頭，笑道，“包君滿意！”

二人快速吃完晚飯，配合默契地收拾餐桌、清洗碗筷。

周廷鈞牽起宋飛飛的手，帶領他參觀公寓。

他推開卧室的房門，指着寬1米8的大床說道：“我只有一張床，咱倆睡一起。”

“我倒是沒關系。但我在這裏住一年，家裏一直只有一張床，你覺得合适嗎？”宋飛飛說道，“我畢竟是女生，年齡雖說不大，但也沒有小到可以跟你睡一張床的地步。”

周廷鈞嘆了口氣，說道：“那我明天讓賀阿姨買張1米5的床，布置出一間卧室，掩人耳目。”

二人來到書房，周廷鈞掃了一眼室內的擺設，說道：“書桌不夠咱倆用，我得再買一張書桌。”

“不用了，我在飯廳用餐桌就行。”宋飛飛說道，“明年就得去首都了，這裏盡量少添置東西。”

“那我跟你一起在飯廳學習。”周廷鈞說道，“裝修要花時間，還得留出時間散味。首都的房子該買了。我一會兒打電話給我媽，讓她派人去首都，在華清大學附近買套大一些的公寓，趕緊裝修。你喜歡什麽樣的裝修風格？”

“你這套公寓的裝修風格挺好的，幾十年都不會落伍。”宋飛飛贊嘆道，“叔叔愛攝影、阿姨愛畫畫，他倆的審美品位都很高。”

“我爸一直挺忙的，沒時間搞什麽興趣愛好。我跟着你到了雲南大理，看到舉着單反相機到處拍攝的老頭子時，幾乎認不出來了。”周廷鈞嘆了口氣，“才4年而已，我爸媽竟然衰老了那麽多！”

宋飛飛伸手擁抱周廷鈞，認真地說道：“記住這個教訓，這輩子，一定要乖乖的，別多管閑事，給我一直健康平安地活到老！”

“知道啦！”周廷鈞摩挲着宋飛飛的後背，“我上輩子就發過誓了。如果能有重來一次的機會，我一定要好好愛你！”

宋飛飛擡頭親吻周廷鈞的嘴唇，調笑道：“乖孩子，有獎勵！”

“你就仗着自己年紀小，等你再大幾歲，看我怎麽收拾你！”周廷鈞故意板着臉吓唬道。

宋飛飛呵呵一笑，說道：“好了，基本上參觀完了。我該去學習了。前世的榮譽再耀眼，也沒法延伸到這輩子。咱倆可別大意輕敵，到時候陰溝裏翻船。那咱倆的臉，可就丢大了！”

“明白。”周廷鈞點頭，“我先跟你一起複習高中英語，有些語法，我已經記不清了。高中數學也得看看，先鞏固一下基礎。”

二人合力将從金陵中學拎回來的那摞理科班高考複習資料整理了一下，一一擺放在餐桌上。

宋飛飛拿起語文複習資料快速閱覽，周廷鈞則複習高中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