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藥師之憶

黃胤跟着一道青影飛出數公裏，天也漸漸放亮，一夜就這麽過去了。

前方青影停下，黃胤跟着停下，之間相隔七八尺。

“你跟着我做什麽？”冷冽的問話傳來。

黃胤心情激動，果真是他。黃胤淡笑道：“小子偶遇東邪，當然是想見見江湖五絕之一的東邪之貌了。”

黃藥師轉過身來，面上帶着面具，如同僵屍一般，道：你怎知我是東邪？”

黃胤笑道：“東邪黃藥師最愛着青衣，腰間別着一根玉簫，我想沒有人敢做這一番打扮吧！”

黃藥師道：“那你已經見過，可以離開了。”

黃胤道：“既然好不容易見到了，又怎麽會輕易離開呢！”

黃藥師雙目如炬，注視着黃胤，看面前這人身着一襲紅衫，卻沒有一絲女氣。就像……就像那個小孩一樣，一樣喜着紅衣，一樣的說話腔調。

可是怎麽就離開了呢……

愛屋及烏，黃藥師不願多為難黃胤，道：“你叫什麽名字？”

黃胤低頭，低聲道：“師胤，師尊的師。”

黃藥師眼飄渺，不知覺地說道：“曾經也有一個孩子和你有一樣的名，也一樣喜着紅衣。”

黃胤心一動，道：“那，他人呢？”

“他離開了……”

黃胤道：“那你就沒找過他，那個人對你都不重要嗎？”

Advertisement

觸及往事，黃藥師也不知怎地，許是遇到一個類似的人，許是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道：“重要，很重要，他是我唯一的兒子啊……他不見了，我第一次出口求人就是為他，求七兄借助丐幫勢力找他。可他……就是找不到。”

黃胤不禁睜大眼眸，驚道：“你求人？”你會為了我去求人，居然找過我，我都不知道。

黃藥師左手握着玉簫，右手漸漸握成拳頭，緊握。道：“可是，都找不到他。那既然他原意躲，那我就看他能不能躲一輩子！”

黃胤故作不懂，問道：“躲？這為何意？”

黃藥師雙眼一冷，直視黃胤，冷聲道：“你問那麽多幹什麽？”

黃胤道：“你心裏的想法不說沒人會知道，更沒人會懂。……”

黃藥師冷哼一聲，道：“哼！我家的事，還不需要外人來管！”

黃胤心中一痛，外人……呵呵，都是自找的。

黃胤故作歡笑，挑眉問道：“那我擅自救了梅超風和陳玄風，罵了黃蓉，都是你桃花島的人，你桃花島的事。你是不是該殺了我才是！？”

黃藥師道：“蓉兒那妮子是缺教訓，我沒怎麽限制她，結果就這麽目中無人。教訓一下也好，不過外人是不該管桃花島的事。”

“那你要怎麽處罰我呢？”

黃藥師道：“念在你沒瞞着我，此事作罷。若是還敢這樣做，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黃胤低頭一笑，心想：其實，爹爹，你是不想殺一個酷像自己兒子的人才這樣自圓其說的吧。

黃藥師看出黃胤在忍笑，心中一惱，擡手便是一揮。

黃胤猝不及防，往後一倒，口中發出一聲疾呼。

黃藥師搖搖頭，手一轉，拉着黃胤起來。

黃胤借機起身，靠着黃藥師的胸膛，黃胤雙眼閃動。黃藥師看着黃胤，越發覺得像是自己的胤兒。無奈黃胤易容太完美了，黃藥師都是發現不了。

黃藥師定了定神，道：“還不站好！”

黃胤鑽出，理了理衣衫，站好。

黃胤問道：“你接下來是要去哪裏？我沒地方去，能不能跟着你呢？”

黃藥師沒理，自顧自走遠。

黃胤站在原地，一眨不眨望着黃藥師的背影，心想：就算是這樣的身份也都無法跟在你身邊嗎？

黃藥師突然轉過身來，看着發呆的黃胤道：“還不跟上來！”

黃胤眼一亮，舉步跟了上去，笑道：“我們去哪裏啊？”

黃藥師道：“找蓉兒。”順便試探出你的身份。

黃胤低下頭，不可聞的“哦”了一聲。

……

黃胤跟着黃藥師走在街上，周圍人見到黃藥師那僵屍一般的面容，紛紛遠離。

黃胤望着身側的人，道：“我困了，想睡覺！！！”

黃藥師看了看黃胤，看黃胤精神确實不濟，道：“那好，先找家店休息一下。”

黃胤踏進一家客棧，黃藥師緊随其後，前來招呼的小二，見了黃藥師，頭也是一縮，只看着黃胤，問道：“兩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黃胤看着小二的舉動，一樂，笑着道：“兩間上房，一會将吃食端上來。”

黃藥師冷冷的聲音冒出，道：“一間。”

黃胤眨下眼，道：“那就一間。”

小二帶着黃藥師父子上了樓，進入房間，就退下去了。

黃胤坐在椅上，問道：“為什麽只要一間房？”

黃藥師抿了抿唇，冷冷抛出一字，道：“錢。”

黃胤先是不解，之後大笑出來，道：“原來堂堂東邪黃藥師還會為錢擔憂啊，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黃藥師将玉簫放在桌上，道：“你不是要睡覺嗎？”

黃胤知道，不能再取笑黃藥師了，閉嘴，來到床邊，道：“我睡了，那你呢？”

黃藥師道：“我自有睡法，你睡吧！”

黃胤沒再管了，也許是因為黃藥師身上獨特的桃花香，黃胤聞着，很快變睡着了。

“咚咚咚……”門被敲響。

黃藥師看了看黃胤，打開門，是來送飯的小二，道：“你先下去吧！”

小二下去了。

黃藥師回到原位，看着黃胤的睡顏，思緒回到當年。

當黃藥師第一眼看到黃胤的時候，心中不知是何感受，只是他該是高興地，對于那個為他傾心的女子，他只能說一聲抱歉了。

黃藥師當年處理好自己的事，回到那座青樓，佳人已不再。問樓裏的老鸨，老鸨也只說不知道，黃藥師心中一直愧疚。

後來回了家，當時他家在江南，但是他自幼和家不和。成年之後就自己在東海之上買下一座島，居住着，黃藥師為其取名為“桃花島”

回家後知家中給自己訂了一門親事，對象就是自己的表妹，馮蘅。黃藥師自是不願，離家而去。

在江湖漂泊了兩年，闖出了一個“邪怪大俠”的稱號，順便想找到那愧疚的人，遍處都尋不見。

而此時接到家中傳來消息，自己的母親重病要離世了，他不得不回去。

黃藥師的母親最想看到黃藥師娶妻生子，有一個美滿的家庭。

黃藥師不滿世俗規定，才行事離經叛道，但是他的母親一直對他很好，現在母親唯一的心願，他如何能不答應。

娶馮蘅只是為了滿足母親的希望，他對馮蘅又豈會有感情，又豈會碰她。

所以他根本不懂什麽是情，什麽是愛。

在黃胤的娘帶着黃胤上了島之後，黃藥師看着懷中的小孩兒，心中一軟，這是他黃藥師的兒子。

可是從來沒有當過父親的黃藥師怎麽會懂該怎樣照顧好孩子，而那些徒弟最小的也有五六歲，黃藥師就更不懂了。

黃藥師拿教育徒弟的那一套照顧黃胤，黃胤也沒什麽不好的跡象，他也就放下心了。

每次黃胤睡着後，黃藥師都會來看好幾眼，會為了黃胤的飲食格外在意，每道菜都是自己親手做的。

每次黃胤癟嘴的時候，黃藥師都很無措，他不知道該怎麽哄小孩啊！

可以說黃胤還沒到五六歲的時候，黃藥師真是一顆心放在黃胤身上。

後來島中的仆人越來越多，而黃胤自己也有長大，黃藥師就漸漸遠離了，專門安排了幾個仆人照顧黃胤。

但他還在背後默默注視着黃胤。

不是說黃藥師不愛黃胤了，而是随着黃胤逐漸長大，黃藥師便發現，黃胤特愛和他黏在一起，而自己……自己也有說不出的歡喜，是歡喜吧！

後來黃藥師想着黃胤一個人是不是太寂寞了，便想着要不要給他一個弟弟或者妹妹玩玩，可是當他踏入馮蘅的房間時，他居然發現，自己根本提不起半點性趣。

黃藥師雖然離經叛道，但對于這點還是很迷茫的，尤其是看到自己兒子的時候居然覺得可愛，想要占據，不想讓他被別人發現。

當夜，黃藥師大醉，醒來時發現自己在馮蘅的房中，雙人裸身在床，床上還有落紅，黃藥師心中一冷。

娶你已是受迫，而你還敢算計我！

黃藥師對自己很清楚，對不感興趣的人，就算是喝醉了，身體本能也不會做出什麽。這都是被當年那春、藥弄的，特意去練的。

但是，馮蘅已嫁給自己，雖然自己沒碰過她，她若是寂寞了，大可以找自己和離，再嫁人就是了。反正這婚禮也沒人知道。

可馮蘅居然讓黃藥師帶了綠帽子，黃藥師怎麽也不能忍受。

馮蘅也是極為聰明，她告訴黃藥師道：“我知道你根本不愛我，可我是你的妻子，連新婚之夜都讓我獨守空房，你讓我如何是好。”

黃藥師當時只是道：“那你可以和離，我放你走。”

馮蘅笑道：“我不會走，我死都要死在這裏。而且你答應過姑母要照顧我一輩子的，所以你不能殺我。”

黃藥師道：“……”

誰知馮蘅竟然有了身孕，不是黃藥師的，卻不知從哪看到黃胤，到黃胤那裏炫耀，讓黃胤心情不好。

黃胤心情不好，連帶着黃藥師心情也是不好。

黃藥師對自己的心始終不能看透，對黃胤也是若即若離。

黃藥師決定離島放松一下心情，也把馮蘅帶走了，是想要黃胤出來自由活動一段時間。島中也有仆人使喚。

機緣下得到了《九陰真經》下部，心情大好，便回了島。

而也在此之際，想通了自己對黃胤的心，只是他還不想直接讓黃胤知道，要慢慢收網。

馮蘅是因黃胤死的，黃藥師是知道的。在馮蘅閉上眼的時候，他就想殺了懷中的小孩，聽到哭聲，低頭看着嬰兒，想起黃胤小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

心底一片柔軟，就按着之前想的，等這小孩長大就讓她當黃胤的樂子好了。

可是誰知道沒多久，黃胤就跑了，黃藥師看着空蕩蕩的屋子，眼中波濤洶湧，低聲嘆道：“胤兒，爹該拿你怎麽辦？”

讓洪七公幫忙尋人，自己其實也時不時出島，但是就是尋不到黃胤。

黃胤那時跑到大漠了，黃藥師等人又怎麽會知道一個小孩能跑到那麽遠的地方。

……

黃胤，胤兒……是你嗎？

第一次求人，為你。

立誓，是為你，就想讓你一直呆在桃花島，什麽地方都不許去。

破誓，也是為你，只是沒人知道。

所以我根本不會照顧人，根本不能有愛嗎……

……

“你在想什麽呢？”

黃藥師回過神，睡着的人已經醒了，黃藥師道：“醒了？”

黃胤點點頭，伸了個懶腰，道：“恩……剛醒，就看到你一副入神的樣子。”

黃藥師轉過頭，望向門邊，道：“小二之前來了，我見你還在睡，就讓他下去了。”

黃胤走到門前，推門而出，道：“那就下去用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