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69道歉

晚上八點,暗巷。

“咚咚咚。”

“咚。”

“咚咚。”

陸建嚼着口香糖蹲在地上,煩躁的将手中鋼管在地上敲擊出富有節奏的響聲。

“老大,我看江宴是怕你了,不會來了!”有兄弟嗤笑道:“他肯定是怕你了,以後淮安就是老大你說了算,江宴算個屁啊!”

“就是,那小子在高二是厲害!但也不能跟你比啊!”

暗巷裏昏惑的路燈将濕淋淋的水塘映照得波光粼粼,橘黃色燈光讓陸建的臉顯得陰沉極了。

他罵了句“擦”緩緩站起身來,眼底的怒意瀕臨爆發,擡腳狠狠踹了一腳扔在地上的啤酒瓶,踏過水塘朝外面走。

“敢耍勞資!”

就在這時,江宴閑閑從陰暗的巷口走出來,薄薄燈光灑落在少年時身上映襯得那張俊秀的臉多了幾分晦暗。

他一口吃着羊肉串,另一只手還提着一塑料袋的小吃,略微驚訝望了眼衆人笑道:“沒想到,你們還在呢。”

如果考上第一就就能跟夏夏約會了,一放學他就迫不及待踩點,順手瞧着好吃的先買了一通嘗嘗,到時候好給夏夏排雷。

至于陸建,江宴壓根沒放在眼裏*,吃得差不多才慢悠悠過來。

“老大!他來了!”有兄弟提着鋼管驚呼了聲,似乎有點意外。

單刀赴會,能不意外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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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還以為是一場硬仗呢,現在看來應該十分鐘就能把這二年級給打趴下。

跟他同樣想法的人不少,暗暗松了口氣,拿勝券在握的眼神瞟了瞟江宴,都在思忖着将他身上哪裏的物件給卸一卸,好在陸建跟前邀功。

“勞資看得到!”陸建滿臉不悅,瞧見江宴像跟女朋友出門游蕩似的閑散模樣,又見他笑眯眯還在吃羊肉串頓時眼睛被燒了一團火,拿着鋼管指着他兇狠問:“你去逛街吃東西了!!”

這不是個疑問句,是個肯定句!

為了暗巷這一戰,他們出學校時哥們在外面草草吃了點面,吃飯間甚至有人慫恿要是陸建贏了,一夥人就去高檔餐廳吃海鮮,難得準時抵達暗巷。

不得不說,陸建期間也猜測過江宴是個慫蛋,不敢對面剛。但又不想被江宴後面來,來日譏笑他落荒而逃。等得心情煩躁起火,誰知道對手竟然優哉游哉逛街吃燒烤,甚至完全不重視尊重他這個對手,還提着一大堆飄散着肉香味兒的燒烤進來。

那味兒跟箱子裏輕微的腐臭味交相輝映,頓時變得格格不入。

就好像,江宴是路過。

“眼睛沒瞎嘛。”江宴吃完最後一根羊肉串,将竹簽扔進就近的垃圾桶。

那懶洋洋的語氣,活像是跟買菜大爺閑磕牙。

這赤裸裸的譏诮嘲諷瞬間把陸建給惹得炸毛了,低罵了聲“艹”,沖上去一鋼管就朝江宴身上砸了上去。

江宴擡手一把将他的鋼管拽住,一腳朝他肚子上踹去。

那一下踹得陸建腦子一片空白,疼痛感蔓延的瞬間,接下來被江宴擡腳狠狠朝肩膀一壓,那力道之狠厲讓他一下子就跪在地上。

陸建擡頭目眦欲裂,怒氣沖天:“江宴!!”

江宴收斂了玩世不恭的笑臉,滿臉冷酷,眼底泛着寒光。

幾個拿着鋼管的兄弟見狀驚呼了聲“陸哥”,齊刷刷沖上來要朝江宴腦子上砸。

江宴手中塑料袋朝他們臉上一扔,另一只手扯過陸建的鋼管,一旋身躲開那些攻擊朝牆上踩去,從牆上轉身手中鋼管狠狠砸在就近男生的背上……

這種打鬥約莫持續了十分鐘,“砰砰砰”鋼鐵撞擊聲伴随着痛苦的呻吟聲。

橘黃色昏暗的光線下,幾個男生被揍得鼻青臉腫四仰八叉或躺或坐在地上,喘着氣恐懼的望着提着鋼管言笑晏晏的男人,眼見他一步步朝他們靠近,無力反抗的恐懼感在方才十分鐘傳遍四肢百骸,生出岑岑冷汗,竟不自覺的朝後退。

“江、江宴,我、我們都是同學,”之前幸災樂禍的男生坐在地上仰着頭,肩膀抖得跟篩糠似的,磕磕絆絆道:“你、你……我、我們輸了。”

像江宴這種家世,如果不是帶頭的是陸建,他們根本想都不敢想去招惹*他。

而且就算現在江宴把他們給卸了,賠錢了事,他們敢鬧麽?他們根本不敢,這麽一想,背脊一陣陣發涼。

唯有這種時候,他們才意識到這回惹了不好惹的人物。

與他們狼狽不堪不同,江宴除卻身上的校服出現了點褶皺外,身上連傷口都沒有,一如來時閑散。

他活動了下肩膀,渾然不理會他,朝他走了過去。

那男生瞪着眼睛,朝後又推了推,眼見人越來越近拿起了鋼管下意識擡手去擋。

褲子在那瞬間被溫熱的液體侵濕,在他身下形成小小的水塘。

他,尿褲子了。

然後,迎接他的只是短暫的靜默,和從耳邊踩過的腳步聲。

江宴像撿垃圾似的揪住躺在地上陸建的衣領硬生生拽了起來,将人往牆上一扔,眼底帶着深刻的厭惡:“我本來這輩子都不想打架,但你非要逼我。”

夏夏,不喜歡他打架,不喜歡以暴制暴。

所以,他一直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斯文一點,每次想動手都遏制住。

陸建渾身都疼,腦門冒着冷汗,摔在牆上眼看就要滑下去。

“你不就是這次贏了,”他咳了一聲,勉勵讓自己直立着,在那種強悍的武力值下,要想贏簡直是做夢,可卻不能輸了面兒,撂狠話瞪着江宴道:“下次,下次我會贏回來的!”

一挑八,還是個二年級的,說出去都丢臉。

“贏?”江宴嗤笑,手中鋼管抵在他的胸膛上,眼底湧動着暗流,“我倒是忘了,我贏了,我現在就是老大了。”

陸建愣了下。

這話,确實是他說的。

“怎麽,要賴賬?”江宴聲音低沉喑啞,此時此刻卻像是地獄惡魔的低語,充滿壓迫感。

陸建咬着後槽牙,胸口那根鋼管抵着胸口用力了三分,瞧見江宴眼底冷意,吸了口氣:“老大。”

“不誠懇。”江宴一腳踩在他的腳上,歪着頭冷冰冰盯着他疼得龇牙咧嘴的臉,審視着他的一舉一動。

活像是,要做人體解剖實驗似的。

“啊!老大!”陸建尖叫出聲。

十指連心,那腳跺在他腳趾上,神經像是被啃噬一般痛苦。

“不誠懇。”江宴一手扯過他的右手手臂,狠狠一拉。

聽說,這家夥之前在酒吧就差點把夏夏欺負了!

呵呵,活膩了!

“嗑擦”一聲,陸建的手臂直接脫臼了,他滿臉泛白,汗水浸了出來,擡頭時再也沒了那股狠勁兒,軟綿綿望着江宴,只想求他放過他道:“老、老大……”

這個人,他是真的不該惹。

然後,他就見江宴薄唇輕啓,低聲評價道:“不、誠、懇。”

“以後你是我老大,你說什麽我就聽什麽……我不會再找餘夏和容詩語的茬兒了……”陸建在江宴要動手時硬生生把話擠出來,聲音虛軟。

“我想,你還是,不、夠、誠、懇。”

魔音灌耳,陸建下一刻“啊”的一聲尖叫起來,另一只手也脫臼了。

在這麽“不誠懇”的交流了約莫十分*鐘後,恐懼充滿着陸建每一個細胞,求生欲爆棚說道:“以後你是我老大,餘夏也是我老大,我以後不會再欺負學校任何一個女生,見到受欺負的女孩子要見義勇為,要跟所有受過我傷害的女孩子道歉賠償……”

“如果你沒有呢?”江宴撒手,從褲兜裏抽出一條手絹擦了擦手指,似笑非笑問。

被松開那瞬間陸建只覺抵達了天堂,可眼瞧着那笑意,覺得瘆人極了,求生欲爆棚下惡毒詛咒道:“如果我沒有說到做到,那就讓我死全家,下輩子投胎當狗!”

江宴勉強滿意,轉身欲出暗巷。

衆人見他離開,狠狠松了口氣。

“對了……”江宴又轉身回來。

衆人頓時心給提到了嗓子眼:還有完沒完!?

江宴笑着伸手道:“剛才我那些燒烤一共一百二十八塊。”

陸建刷白的臉哆嗦了下:“……我,我沒帶錢。”

江宴瞬間垮下了臉。

小時候窮慣了,是以一毛錢都不能掉!

“我、我這裏有。”倒在地上的兄弟吓得夠嗆,哆哆嗦嗦摸了摸錢,借着光線抖抖索索湊夠遞給江宴,都快給吓得哭出來了。

江宴有些嫌棄皺巴巴的幾張紙幣,收下後這才朝巷子外走。

待人消失,箱子裏幾個人安心下來才播了120,折騰到醫院療傷都是晚上十一點了。

他爹一接到電話就趕來醫院,瞅着他那模樣眉頭皺成川字,聽着陸建添油加醋颠倒黑白将“江宴帶人将他們給揍了”說的有鼻子有眼。

“哦。”陸爹挑眉。

“醫生,我是不是廢了?”陸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問醫生。

在來的路上,他思前想後,覺得拿着病歷能告江宴個故意傷害罪。

這級別,怎麽也算個重傷!

送江宴進監獄!必須的!

“哦,”女醫生推了推黑框眼鏡,冷淡道:“輕微傷,沒廢。”

“輕、輕微?”陸建抽了抽嘴角。

怎麽可能!?

江宴下手……明明那麽狠,每一下都疼到極致。

陸爹掃了眼病房裏其他躺着的人,又追問了一句:“其他人呢?”

“哦,都是輕微傷。”女醫生應聲道。

“爸,你看你兒子,在外面都被人給欺負了!”陸建撒潑,無論如何得把場子找回來。

然而,下一刻“啪”的一聲他右臉就被扇了一耳光。

陸建當時就被打懵了,顫顫巍巍:“……爸……?”

“我看他都是替我教訓輕的了!”陸爹聲音洪亮,怒斥道:“人江宴,人餘夏!!哪個都比你懂事!你看看你自己什麽德行!別人女孩兒老爹坐牢怎麽了?要是哪天勞資坐牢,你是不是就不認我了!”

“爸……”陸建咽了口口水,瞬間明白江宴早跟他爹通過氣了,有點做賊心虛。

陸爹氣得臉紅脖子粗,指着他鼻子罵:“不孝子!!”

這一通罵,把其他幾個想撺掇着搞事情的男生給徹底整傻了,大氣不敢出。

陸建心底十萬個不服,可一句話都不敢頂嘴*。

在罵了半個小時後,陸建身上的傷口被處理完,手也被接好,陸爹直接讓特助将人給押着塞到了樓下保時捷裏。

然後,陸爹掃了眼屋子裏陸建那群傷痕累累的狐朋狗友,眯了眯眼睛冷笑道:“就是你們把我帶壞的?”

狐朋狗友被那眼神一掃,脊梁發冷,被吓得話都不敢說一句。

這是,要拿他們開刀了。

翌日,陽光播撒在地面上,校園裏歡聲笑語。

但,也有些不同。

譬如,高三有7個人齊齊退學。

再譬如,餘夏和容詩語前往考試的路上遇到陸建,臉上貼着創可貼的陸建扭扭捏捏沖她們說了聲“對不起”,然後昂着頭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過要離開,被江宴扯着校服拎了回來,笑眯眯問:“沒看他們沒聽到麽?”

瞅着陸建臉上的傷,餘夏和容詩語心知肚明怎麽回事。

“對不起。”陸建吸了口氣,視線瞅着女生的腳尖。

容詩語淡淡道:“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因為我一輩子不會原諒你。”

陸建擡眼看她,又別過頭去煩躁道:“哦。”

什麽亂七八糟的不會原諒,他才不需要那種東西。

“如果可以,我以後不想再見到你。”容詩語拉了拉書包,眼神疏冷涼薄,她朝江宴微微颔首,無聲說了句“謝謝”,然後就朝考場而去。

陸建胸口跟被塞了石頭似的難受,望着餘夏機械道:“對不起。”

“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餘夏彎唇笑道,“因為你對不起的從來不是我,而是那些被你欺負過的人。”

陸建抿唇。

欺負誰?也不看看到底誰欺負誰?明明他才是被欺負哪個!

“叮鈴鈴——”

考試鈴聲響了起來,江宴和餘夏拔腿朝第十考試跑,留陸建一個人涼飕飕在走廊上。

沒有人,來叫他。

沒有人,來告訴他,他是對的,其他人是錯的。

也沒有人,再來告訴他,滿腹委屈得加倍還回去。

好像,一下子周圍就空蕩蕩的。

周二下午考試結束,不少老師都将試卷給批閱完畢,餘秋秋湊在辦公室跟老師們軟膜硬泡,東拼西湊将總分算了出來。

688分。

這分數,拿下年級前十穩穩的,且這次數學和英語極難,大題不少人被扣了分,沒準兒還能進年級前五。

不枉費她這兩周拼命複習摳知識點,一想到她将憑借接下來的考試證明自己的實力,她就興奮不已。

就連在門口遇到餘夏,餘秋秋唇角都忍不住上揚打了招呼,眼神憐憫又同情的望着她。

“我有點事,陳叔你帶她先回去吧。”餘夏站在前車窗邊,跟陳叔交代。

餘秋秋還來不及炫耀,就見一輛蘭博基尼緩緩停在後面,帶着墨鏡的年輕人從車窗裏伸出脖子,朝這邊揮手笑着:“夏夏,這裏!”

“原來是跟秦孑少爺,”陳叔擔憂的心擱置下,笑道:“那你們玩得開心點。”

餘夏禮節性微笑,微微颔首朝蘭博基尼走去,輕車熟*路坐上了副駕駛。

然而,還沒等秦孑關上車門,後門就被人拉開,江宴和嚴肅一左一右系好安全帶,在秦孑漸漸睜大的眼睛裏,催促他道:“走吧。”

“下車。”秦孑眯着眼睛,咬牙切齒低聲威脅道。

“秦孑哥哥,你跟姐姐要去幹嘛?”嚴肅笑得陽光燦爛,對他的威脅視而不見。

“約會。”秦孑得意洋洋。

此時此刻,他甚至恨不得拿個喇叭宣告全世界。但瞅了眼兩人,他意味深長道:“你們不覺得你們是電燈泡麽?”

“樂意之至。”

“樂意至極。”

嚴肅和江宴不約而同,甚至還露出恰到好處氣死人的微笑。

“走吧。”餘夏微微蹙眉,不想浪費太多時間道:“正好,我有點事要跟江宴說。”

昨晚她播了電話給程道衍,程道衍驚訝之餘表示:如果印章蓋在先知身上,确實會散發出強烈的白光。

但,他不确定曾是先知後是虛靈的謝焱,是不是兩兩抵消,還剩點白光。

她撫了撫右臉臉頰,眸子沉了兩分,想着還是趁這次機會探探。

江宴神經一下子興奮起來,心髒砰砰跳,跟拿到小紅花的小學生似的沖秦孑挑挑眉:“看到沒!”

“走吧。”不等秦孑再開口,餘夏再次催促,“我不想讓薄先生久等。”

這次約會,旨在讨厭收購項目上,足見薄司寒對這項計劃的重視。

餘夏在生意場上,從不遲到,也不願意讓人久等。

秦孑不情不願發動引擎。

江宴挑眉,揶揄笑道:“哦,原來還有薄先生在啊……”

還好,不是夏夏跟秦孑單獨約會。

嚴肅一言不發,薄唇抿成一條線望着餘夏的側臉。

從薄家出來後,縱然也跟餘夏玩鬧,但她對他多了警惕和疏離。

而站在校門口的餘秋秋咬着唇瓣,指尖狠狠陷進肉裏,都快掐出血來了,眼神愈發怨毒。

為什麽?為什麽秦孑現在連打招呼都奢侈!?

江宴,江宴又在搞什麽?什麽時候這幾個人關系那麽好了?

劇情,不是要開始劇情了麽?為什麽江宴還對餘夏那麽好?

不,她要拉回原來的劇情,她才是絕對的女主角。

那些人,眼睛是不是瞎了!該寵着的人站在這裏啊!去寵那個一無是處的惡毒女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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