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親逝

這年秋漢六歲，玉霜五歲。錢月要去攻打錦雲國。

秋漢仍是笑臉模樣，而玉霜更加沉默。臨行前，雲靜帶着兩個小孩到府前，錢月撫着她的頭發，輕輕的笑道:“等我回來，我為你梳發。”雲靜望着他，“好的，我等你，等你為我梳發。”錢月一手一個小孩，仍是笑着:“秋漢，玉霜，等爹爹回來，我帶你們去杭州玩。”秋漢也笑了，小腦袋窩在錢月胸前，:“嗯嗯，爹你可千萬別忘了啊！”玉霜只是抿着嘴唇，輕輕的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錢月把兩個小孩放下，轉身便走了，雲靜把他們抱在懷中，望着錢月的背影，秋漢玉霜懂事地沒有說話，只是望着父親的背影漸行漸遠，直到看不見。至今秋漢仍記得落英缤紛中父親離去的背影。一會兒，秋漢和玉霜覺得臉上有熱熱的、濕濕的水，仰起頭，才發現母親早已淚流滿面，秋漢用胖乎乎的小手擦拭着雲靜的臉，堅強地說:“母妃不哭，哭花臉了就不好看了，不要等父親回來連母妃都不認識了。”雲靜緊緊的抱住兩個孩子，“嗯，母妃不哭，母妃不哭。”

時間如天上的飛機，轉瞬即逝，僅留下灰白色的痕跡，而這灰白色的痕跡，也漸漸的消失。這年秋漢已十歲，玉霜九歲。秋漢正在酷暑中畫着池中亭亭的荷花，池中的荷花嬌豔欲滴，已然全部開放，粉紅色的花朵，下面是碧綠的葉子，有如嬌羞的美人“猶抱琵琶半遮面”，有如潑辣的四川妹子“戀戀風塵戀戀情”，有如端莊的洛神“曼臉嬌娥纖複秾”…玉霜在不遠處練劍，一招一式都極迅速；雲靜在一旁繡花，邊上是六個婢女在為王妃扇風，偶爾王妃咳嗽幾聲，身旁的侍女小梅便拿起随身帶的藥丸，遞給王妃服下，而王妃總是拒絕小梅的勸說，堅持自己繡花，絲毫不顧每況愈下的身體；一幅安靜的畫面，讓人不忍心打攪。就在這時，一群公公進來了，邊小跑着邊喊:“王妃王妃，不好了不好了……”雲靜的臉默然陰了下來，抖着身子哆哆嗦嗦地問道:“是王爺出事了嗎？他，他，他怎麽了？”那太監彎着身子，:“回王妃，邊疆傳來急報，王爺他，王爺他在戰場中不幸被那惡毒的敵人中了毒箭，已然身故，王爺的遺體正在運回，望王妃節哀啊！”秋漢的手抖了起來，一團黑墨留在了宣紙上；玉霜的劍也掉了下來。兩人奔向王妃，然而王妃已經暈了過去。“娘，娘，來人啊，快宣太醫。娘，娘，醒醒啊！娘，娘……”

王妃的卧室內，盈滿了濃濃的藥香味。淡青色的翠水薄煙帳內，雲靜悠悠轉醒。床側的秋漢玉霜急急的握住母妃的手，:“母妃，您醒了！”雲靜看看兩人眼角的淚痕，虛弱地笑道:“娘身體本就虛弱，只是一直期望着，才能過這四年。娘本以為，可以等到你們爹爹來為我梳發，看來，等不到了……你們一直是娘的心頭肉，只是，我想去你們爹爹那，讓他實現他的諾言。秋漢，我要你向我發誓，照顧好玉霜，保護弟弟成家立業。答應我，答應我，答應我。”“娘，我發誓，照顧好弟弟，保護弟弟成家立業。娘，娘，您也不要我們了嗎？”雲靜緊緊地抓住秋漢玉霜的手，淚流滿面，漸漸地，手勁松了下來，秋漢玉霜幾乎同時反抓住母親的手，低低的抽噎着，兩眼一動也不動的看着母親，漸漸地，母親噙着淚，閉上了眼。“娘親，娘親，您們都不要我們了嗎？娘，娘……”他們都知道母親自從父親走之後，身體就越來越差，即使兩人變着法子哄娘親，娘依然需要藥來支撐；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麽快，父親和母親，都狠心的離開了他們。從小就熟讀史書的他們知道，從此以後，這個世界，就只剩他們了。

秋漢堅持要等父親的遺體回來後一起下葬，所以只好先把雲靜的屍體存在府中。兩個月後，錢月的屍體到了。

父母親都已淨好身，兩人就着手寫散帖。依然是每人一半，十歲的秋漢看着外頁印的“訃文”，心就刺骨的疼，秋漢撲向靠窗位置書桌上的玉霜，抱着他，嚎啕大哭起來。玉霜正在怔怔地看散帖，被他一驚，折卷連帶着散落一地，忙也抱住他，始終沉默的小臉上，也終于現出痛苦，痛哭了起來。好半天，兩人才開始鎮定下來。因為母妃說過“身為王室，為了存活，就不能讓別人看出你的真心。”秋漢用小手擦擦眼睛，也為玉霜擦幹了淚水。然後開始寫散帖。秋漢回到桌上默念“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坐觀天上雲卷雲舒”。覺得心靜下來之後，才慢慢地書寫喪帖。玉霜回到書桌上，看着趙管家寫的草稿，心也難受起來，許久才靠着“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安靜下來。半個下午的時間就完成了。喚來趙管家分送給各位親屬和官員。這趙管家才三十多歲，身穿淡藍色翠煙衫，恭敬而哀傷地接過散帖，按開出的“溜子”分送。

皇宮中。

皇上看着公公呈上來的散帖，輕輕的搖了搖頭:這兩個小倔驢，一定要自己動手啊？就不會交給管家寫嗎？這麽多份，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大的以前倒是活蹦亂跳的，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小的從小就冷淡，也許會更加冷漠。錦雲國是嗎？朕一定會讓你們付出代價的。

月王府中。

繁星滿天，秋漢玉霜兩人并排躺在草叢上。秋漢指着天上最亮的兩顆星星對玉霜說:“玉霜，那就是父親和母親，他們在看我們吶，我們一定要為父親報仇，玉霜。玉霜，你說為什麽他們都不要我們呢？我以後會乖乖的背書、好好練琴，學得知識，保家衛國。玉霜，我要照顧好你，誰來照顧我呢？嗚嗚嗚嗚…爹，娘，我好想您們吶！爹，娘，爹，娘，娘，娘……”秋漢漸漸地熟睡，玉霜拉着哥哥的手，輕輕的說:“哥哥，我要你。哥哥，我來照顧你。哥哥。”堅定的眼神，顯示出堅定的決心。只是這話，秋漢聽不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