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要債

孫巧燕蹭蹭地跑出來，只見大鍋臺周圍都是碎瓷片。

她又去看碗架子上，那是一個碗都沒了。

孫巧燕心都在滴血，她擡手指着陸書陽，“你！你故意的？”

陸書陽一臉無辜，夏至把陸書陽拽到身後，“娘，我說讓立秋做飯，你非要讓我們做，要是立秋做，肯定好好護着你的東西。書陽在家可金貴着呢，他也好心想幫着做飯，他可不是故意的。”

孫巧燕捂着胸口，怒瞪着沈夏至，“他金貴？他金貴有我這碗金貴？你們賠錢！”

陸書陽吊兒郎當地說道，“娘，我們可沒錢，你知道，我從來不去上工的，我平時就吃我爹吃我娘，再加上我家都是我娘當家，夏至那嫁妝錢，也是我娘在保管。你要是非得讓我們賠，你去找我娘要去吧。”

孫巧燕那個氣啊，她去找趙春菊？找趙春菊能要來個屁！

“立秋你看見了吧？你姐嫁人了，翅膀硬了，知道帶着男人回來作踐我們了！”孫巧燕開始嚎啕大哭，“這碗都砸了，可讓我們以後咋吃飯啊！”

沈夏至見了太多孫巧燕這個模樣，她發覺，她現在真的是冷硬心腸，竟然完全不會心軟。

沈夏至拉着陸書陽，繞過在拍大腿的孫巧燕進到屋裏，拿過他們拎來的籃子，裝了五個雞蛋，幾個橘子，還有兩塊桃酥。

她挎着籃子出來以後，對孫巧燕說道，“娘，既然這碗都砸了，也沒法吃飯，我和書陽就不吃了。對了，都說這回門禮娘家不好都留下，閨女走的時候是要帶走一部分的，以示姑娘家以後的日子紅火，我就不用你動手拿了，我自己裝好了。”

“娘，你們和立秋自己做飯吧，我和書陽就先回去了。”沈夏至一把拉過陸書陽的袖子，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來，“啊，對了，娘，書陽說的對，想要賠這些碗，去找我婆婆就行，畢竟我婆婆當家。”

沈夏至說完，都沒給孫巧燕留下反應時間，拽着陸書陽就出了院子門。

沒多久，孫巧燕的嗓門更高了，恨不得滿村子的人都能聽見。

正好是飯點兒，走過路過的人很多，看到沈夏至和陸書陽往村外走，不少人在問。

“夏至這是回門來了？現在幹啥去啊？”

沈夏至直接回道，“嗯，回門，我娘沒準備飯，我和書陽回家去吃。”

村裏人一聽，大部分都開始數落孫巧燕不像話，沈夏至覺得無所謂，她只是實話實話而已。

陸書陽看着自己的漂亮的小妻子，眼中滿是驚喜。

“夏至，我們就這麽走了？”

離開娘家，沈夏至才算是真的放松下來，聽到陸書陽問她，她微微揚起頭看着他，“嗯，反正也是沒飯吃的。”

沈夏至舉起一塊兒桃酥，“你餓不餓？墊墊肚子吧。”

陸書陽接過來，自己卻沒吃，而是掰下來一塊兒送進沈夏至嘴裏，“我不餓，你吃。”

桃酥的香氣在嘴裏蔓延開來，沈夏至原本陰郁的心情也跟着散了不少。

兩個人出了村子，進了柳樹林。

沈夏至吃了半塊桃酥，陸書陽吃了另外半塊。

沈夏至一邊走一邊說道，“以前也沒人幫我，和我娘和我妹吵完我也沒地方去。我就是覺得，好好幹活，好好過日子就成，可是你也看到了，我娘和我妹像是從來沒把我當家裏人看的。以後我也不會在意他們了。”

“都說要給爹娘報恩，可是你知道嗎？我從記事以後就在幹活，小時候幹不好我娘會打我，我爹會罵我。立秋哭怨我，小滿哭也怨我。上了小學以後，我特別愛讀書，可是家裏沒錢，我娘就說讓立秋讀，不讓我讀，所以，我只讀了兩年。”

“其他的時間，我就是在幹家裏的活，後來大了一些，我就去上工。這麽多年，家裏大部分都是我在養着的，我不欠他們什麽。”

難得有個人能真正去聽沈夏至到底經歷了什麽，陸書陽只聽了這幾句話，但是心裏心疼的不得了。

他拉着沈夏至的手，輕聲說道，“嗯，你不欠他們什麽。以後我有我呢，咱們好好過日子，我會讓你享福的。”

男人手心的溫熱給沈夏至難言的安全感，她笑眯眯地點點頭，“嗯，跟你享福。”

兩個人沒多久就到了家。

趙春菊這邊剛把飯擺好，就看見小兩口拎着籃子回來了。

陸書陽拽着沈夏至洗了手就坐到了桌邊，“娘，我們還沒吃飯呢。”

趙春菊一聽，“你丈母娘沒給你們準備飯？”

陸書陽将發生的事兒大致說了一遍，趙春菊氣哼哼地，“砸的好，要是我，我把鍋都給她砸了，什麽玩意兒！你們說得對，想賠，讓她來找我，我賠個屁給她！你倆先吃着，我再去熱幾個窩頭。”

沈夏至原本還怕自己婆婆挑理，今兒的事兒畢竟是她娘不對。

現在看她婆婆這個态度，沈夏至心裏暖融融的，她現在不是沒有靠山的人，她現在有家了。

吃了飯，沈夏至将東西收拾妥當，又把帶回來的籃子給趙春菊，“娘，這橘子和桃酥你和爹吃了吧。”

“我們歲數大了，不吃這玩意，你和書陽吃吧。”

趙春菊沒接，沈夏至也沒往回拿，直接放在了南屋的窗臺上。“娘，你和爹不吃就留給紅蘭和紅香吧。”

大家中午短暫睡了個午覺，就去上工了。

陸書陽依舊和沈夏至一起去上工。

沈立秋和張海是在娘家吃了飯回來的，碗都摔了，中午他們倆人用一個盆，就這麽吃了一頓飯。

孫巧燕雖然真的想去找趙春菊要碗，可是她知道，她要不來。

回頭大家都知道她沒給沈夏至和陸書陽準備中午飯，那到時候村裏的人都得說她的不是。

可是她又咽不下這口氣，撺掇着沈立秋幫她多弄些錢出來。

沈立秋和張海往回走的一路上就在想，找個什麽借口去問沈夏至借錢。

借錢必須要趁早，要不然，錢都花完了她就沒法借了。

倆人回去的時候，太陽已經偏西。

但是這個時間村裏人還都在地裏忙活的，村裏除了小孩子在跑在鬧地，沒什麽人。

沈立秋還尋思着，王素芬肯定去上工還沒回來，她回去還能好好躺一會兒。

可是她和張海剛到家門口，發現自家門前坐了好幾個中年大漢。

這幾個大漢看見張海，全都站了起來。

“呦，張海回來了，可叫我們好等。”

張海看見這幾個人的時候，臉色一僵，他打開門，讓幾個人進了院子。

沈立秋去拽張海的袖子，“你認識？”

張海拍拍沈立秋的手背，“你先別說話。”

“我說張海，這就是你媳婦兒？你這媳婦娶進了門，可不能把我們哥幾個給忘了。說好了借給你的錢一個月期限還，昨天可就到期了，你準備啥時候還？”

沈立秋耳朵支棱着，借錢？借了什麽錢？

張海原本以為沈夏至能要來五十塊，憑自己丈母娘對沈立秋的疼愛，也能多少給他們一些，可是沒想到他丈母娘那兒也是拿不出來錢。

“哥幾個，再給我兩天時間，我保證，給你們送去。”張海低聲下氣地說道。

那幾個漢子看看張海又看看沈立秋，“那成，我們也不逼你，就兩天，我們等你。不過咱可說好了，當初白紙黑字你自己寫的清楚，超過一個月，我們可以要利的，你可別差了我們。”

張海連連點頭，“保證不差，我保證。”

看着那幾個大漢離開，沈立秋也繃不住了，“他們來要啥錢？你啥時候借錢了？”

“你要五十塊的彩禮錢，我哪有那麽多，就去找他們借的。”張海覺得，現在沈立秋已經過門了，沒必要再瞞着。

沈立秋眼睛瞪老大，她一直覺得張家是有錢的，就是不往外拿，沒想到這彩禮錢竟然是去借的。“借的？你借了多少？”

張海一屁股坐在門檻兒上，“從他們那兒借了三十塊，大隊挪了十五塊。”

沈立秋覺得眼前發黑，感情那五十塊錢基本都是借來的！

沈立秋走過去，怒氣沖沖地推搡着張海，“你竟然借了這麽多錢！你用啥還？你有錢還嗎？”

張海也不吭聲，這事兒是他沒理。

可是他還不是為了娶沈立秋過門麽？

“你說話啊？你咋不說話！你是啞巴了嗎？”沈立秋嗓門越來越高，“你就說，這日子還能不能過，啊？四十五塊啊，你一年能賺幾個錢？咱還活不活了？”

張海被她吵的心煩，索性破罐子破摔，“行了，你還有完沒完？反正你已經嫁給我了，我欠的錢就是你欠的錢。你剛才也聽見了，他們說後天必須還，還得帶上利，時間越拖，利越高。你去找你姐想辦法去？我是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