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碎碎平安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有些陰沉。
沈夏至依舊早早起來去做早飯,陸書陽聽見自己媳婦起身,也跟着從炕上爬起來。
吃過早飯,沈夏至将家裏裏裏外外收拾了一遍,又将雞菜都剁好,狗食也弄好,這才回屋換衣服。
陸向東叼了個煙袋在院子裏轉了一圈,“好家夥,咱家這院子可也太幹淨了些,夏至可真是個能幹的。”
趙春菊看着沈夏至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條,心花怒放的,“那你看,咱兒子眼光毒着呢,要不這不娶那不娶的,突然跑回來說要娶沈夏至呢?”
陸紅蘭和陸紅香背着單間的書包往外走。
陸紅蘭拍拍書包,“嫂子還給我們準備好了中午飯呢,回頭我和紅香放學校爐子上熱熱就能吃,中午我們就不回來了。”
趙春菊連連感嘆,扯着嗓子往隔壁老張家喊,“這夏至一過門啊,我可真是輕快了,這家裏的活夏至咋幹的這好呢,真是一點兒不用我操心!”
王素芬在這邊聽的這個窩火,沈立秋幹活拖拖拉拉,還一直板着一張臉,就跟誰都欠她錢似的,不使喚就不動彈。
明明是親姐妹,這差距咋這麽大?
沈夏至換上了陸書陽給買的新衣裳整個人又精神又漂亮,像朵花一樣兒。
趙春菊一回頭,就看到這樣的沈夏至,“這身衣裳好看。”
沈夏至将耳邊的碎發往耳後別了一下,還有些不好意思,“書陽也說好看,就是太貴了。”
趙春菊知道這身衣服花了八塊錢,也很是心疼,都是莊稼人,一年到頭賺不了幾個錢。
不過她兒子向來有自己的道道,只要不幹些喪盡天良的事兒,她向來不過問。
兒媳婦過門了,人家兩口子愛幹啥幹啥,少摻和才是正道理。
“書陽樂意給你買,你就好好穿着,咱也不是天天去買衣裳。”趙春菊說着,撿了十個雞蛋放進籃子裏遞給沈夏至,“加上你們昨兒買的東西,一會兒都拿過去。”
沈夏至點點頭,“嗯,謝謝娘。”
隔壁張家,沈立秋也是忙活了一早上。
準備出門之前,王素芬扛着鋤頭說是要去上工,壓根不提他們今天回門的事兒。
沈立秋撺掇着張海去問。
張海走到王素芬跟前,“娘,今兒是立秋回門的日子,要帶的回門禮在哪兒?”
王素芬眼皮一翻,“回門禮?我可沒準備。你們自己的事兒自己幹啥不提前準備,東西我沒有,錢我也拿不出來!”
王素芬說完,扛着鋤頭就走了。本來個子不高腿也不長,這下倒是走的相當快,沒等沈立秋去追,人家已經沒影了。
沈立秋在外屋地氣的直跺腳,“張海!你是讓我空手回娘家嗎?”
張海也很是頭疼,看着沈立秋原本好看的臉因為生氣皺成一團,眉目也更淩厲了,他上前安撫,“立秋你別着急,我在家裏找些能拿的東西,實在不行,我去借點兒。”
沈立秋聽着張海好言好語的,“那你快點兒,我們要早點兒回去,我還有事兒和我娘說呢。”
張海翻遍了家裏,最後只弄了一斤大碴子和四個紅薯。
雖說這都是糧食,可也太寒碜了些。
“家裏實在找不出來什麽了,糧食我們還得留一些,不能沒吃的是吧。”張海說道。
沈立秋看看日頭,現在出去借也不一定能借來,她着急回家問沈夏至拿了五十塊錢的事兒呢。
知道沈夏至會多拿回門禮,沈立秋心裏窩火,不過轉頭一想,她娘應該不會挑他們帶什麽東西回去。
兩個人将東西放進筐裏,就這麽出了門。
沈夏至和陸書陽這邊沒着急回去,本來沈夏至也不想在娘家待太久。
兩人算計着時間,能趕上中午吃飯之前回去就成。
臨近中午十一點,沈夏至和陸書陽終于拎着回門禮,出現在了沈振軍家大門口。
因為今天倆閨女回門,沈振軍和孫巧燕上午都沒去上工,專門在家等着。
沈夏至和陸書陽一進門,發現外屋地冷鍋冷竈的,沒人生火也沒人做飯。
進了東邊的屋子,沈振軍兩口子,加上沈立秋老口子,都坐在炕上,圍着炕桌唠嗑呢。
陸書陽将手裏的東西放在炕桌上,“娘,我和夏至給你和爹帶的東西。”
孫巧燕看見炕桌上的東西,心裏滿意了幾分。
等到她仔細打量沈夏至,發現她竟然穿的是嶄新的衣裳。尤其那個燈芯絨的褲子,很貴的,村裏人可沒見誰家買過。
沈立秋當然也看見沈夏至的衣裳了,想要拔尖兒的心氣兒蹭蹭往上竄!
一對比來,她穿的就是結婚那天自己坐的紅棉布襯衫,而沈夏至竟然是紅格子的成衣。
這麽一比,她竟然又被比了下去。
孫巧燕收起原本的笑,皺着眉頭看着沈夏至,“夏至啊,雖說你已經出嫁了,可有些話娘還是得提點着你。你婆家雖然日子稍微好那麽一點兒,可也不能大手大腳地亂花錢不是?這一身衣裳可不少錢,咱這莊稼人,一年下來才賺幾個錢,你這一身衣服,你爹一個月的工分都不夠你糟踐的。”
孫巧燕這話說的可夠難聽的,沈夏至平時聽習慣了顯然沒有陸書陽生氣。
陸書陽可不是那種愚孝的男人,他是出了名兒的頑劣張揚,人家給他面子,他回敬一個,人家在他頭上拉屎,他可不慣着。
陸書陽拉着沈夏至的手,倆人走到沈立秋和張海跟前,“我說,妹妹妹夫,你們姐姐和姐夫回來了還不給讓地方?”
沈立秋本來是不想給讓的,但是張海拽了她一把,只好給陸書陽他們讓地方。
陸書陽拽着沈夏至直接坐進了炕裏,背對着窗戶。
陸書陽就那麽看着孫巧燕,“娘,你這話可說的不對,我和我娘樂意花錢給夏至買衣裳,又沒花你們的錢,用不着聽你們念叨。再說了,夏至穿啥都好看,糟踐這個詞兒可是真難聽。再說,你說爹一個月賺不來這一身衣服錢,那是你們沒能耐,你們沒能耐讓夏至跟着你們受苦,那是你們的錯,憑啥将自己錯歸結到夏至身上?”
孫巧燕和沈振軍被陸書陽一套一套的話說的愣愣的。
孫巧燕不樂意了,“我說大姑爺,你這都是一套套的什麽歪理?咱家可沒這說法!過日子就要省着花,亂花錢就是敗家!”
陸書陽拿起自己帶來的橘子剝開一個放進沈夏至手裏,然後又去剝第二個,一瓣一瓣扔進自己嘴裏,吃了大半個他才繼續說道,“那我樂意讓夏至敗家,娘你有意見?”
孫巧燕一噎,心裏窩火,她算是說不過陸書陽了。
不過她看着陸書陽就這麽吃了給他們帶的橘子,心裏很不滿,可是又能說什麽呢?
人家帶來的東西,一個橘子都不讓吃,傳出去像什麽?
孫巧燕拿出兩個橘子遞給沈立秋和張海,“你們也吃。”
沈夏至一直捧着沒吃,陸書陽又把橘子拿回來一瓣一瓣地往她嘴裏塞,喂給她。
初秋的橘子很甜,沈夏至很滿足口中這甜蜜的滋味,眼睛都笑彎了。
不過,她心裏比這橘子還甜呢,陸書陽可真會說話,不愧是高中畢業呢,比她能說會道的多呢。
孫巧燕就這麽盯着陸書陽把橘子喂完,然後指着沈夏至,“夏至你快去做飯,這馬上中午了,大家都餓了。”
沈夏至坐在那兒不動,“娘,你讓立秋去做吧,聽說這兩天張家都是立秋做的飯,我還沒吃過立秋做的東西呢。娘你是不是也想嘗嘗?”
孫巧燕覺得,自家閨女嫁給陸書陽,嘴皮子功夫見長。
她哪兒舍得讓立秋去伺候他們,“娘想你做的口味了,立秋做的哪有你做的好吃。”
沈夏至還沒說話,陸書陽就應承了下來,“咱娘說的對,走,我幫你去做飯。”
看着陸書陽和沈夏至去了外屋地,沈振軍和張海也出去了,說是去後園子看看自家種的那點兒紅薯。
看屋子裏就剩下倆個人,沈立秋這才坐下來小聲說道,“娘,你說,陸家就算條件再好,也就是比我們強那麽一點點,天天還不是要上工,要吃粗糧饽饽。陸家咋可能一下子拿出來這麽多錢給姐買衣服!”
孫巧燕眼珠子轉了轉,“你是說,夏至拿那五十塊嫁妝錢去買的衣裳?”
沈立秋點點頭,“八成是。”
沈立秋可太知道陸家幾斤幾兩了,陸家就是明面上日子好過,其實和張海家根本沒啥區別。
那陸向東當個大隊長,每天就能多拿兩個工分而已。
家裏供養着陸紅蘭和陸紅香讀書,陸書陽以前都不去上工的,有個屁錢。
孫巧燕嘆了一口氣,“是娘對不住你,錢都讓夏至拿走了,你是不知道,娘當時要不給,那趙春菊能把我砍了你知道不?這樣吧,你回頭就說家裏有事兒去找夏至借錢,你不還,她還能好意思要?”
沈立秋也知道沒別的辦法,家裏确實也沒什麽錢了。她娘說的這是個好法子。
倆人正說着話外屋地傳來噼裏啪啦的聲音。
孫巧燕一激靈,蹭地跳下了地。
陸書陽的聲音從外屋地傳來,“娘,對不住啊,我這平時都不幹活的,東西沒拿住,全給你砸地上了。不過都說歲歲平安呢,這是個好兆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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