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大廳的局勢踏上了奇怪的方向。

居遙用關心溫柔的語氣對禮儀老師噓寒問暖, 百般關懷。

卡洛琳震撼不已，對居遙是濃濃的敬佩崇拜之意。

禮儀老師竟然別過了臉，言語間掩不住慌張, 和平日的冷靜嚴肅大不相同。

一點都不是自己教育時口中的，遇到任何事情都處事不驚、淡然處之的典雅淑女。

不管怎樣，居遙拖到禮儀老師下班再好不過。

外來因素打破了僵局，客廳漂浮的詭異感情氣泡一一被沖破。

阿塔拉從二樓的書房走下。

她身材高大, 哪怕在屋內都是一身深藍色的軍裝, 身姿筆挺, 像是一把鋒利的劍。

深褐色的眼睛盯着沙發附近的三位。

“坎貝奇夫人, 今日的課程到此為止。”

禮儀老師迅速調整好表情, 她端正地站起身，苦相的臉變回原先的面無表情，苛責嚴厲。

在看向阿塔拉的時候, 她的眼神和話語都是恭敬的。

“好的, 阿塔拉親王大人。”

卡洛琳一時弄不清阿塔拉的心思。

昨天阿塔拉還要求她禁止和居遙見面，今天下午就安排居遙和她一起學習禮儀。

現在才過了幾個小時, 阿塔拉又改變了主意。

這多變的态度可和一根筋的阿塔拉格格不入。

至少對她來說, 少學一會禮儀就是賺到了青春。

“卡洛琳。”禮儀老師一走，阿塔拉看向卡洛琳。

卡洛琳飛快地變了表情，将學會的禮儀展示給阿塔拉。

阿塔拉不擅長掩飾眼底的嫌棄。

“如果學不會，就不學了。”

卡洛琳愣住了，瞪大眼睛，對這句話倍感不可思議。

“你這是瞧不起我？”卡洛琳怒了, 阿塔拉想表達些什麽？

是在說她太笨了學不會嗎？

貝林一下就學得得心應手的東西，她卡洛琳就是怎麽學都是這鬼模樣，連阿塔拉這個和淑女不沾邊的家夥都不忍直視。

阿塔拉看不懂卡洛琳莫名其妙燃起的怒火, 習慣卡洛琳總是因為一些她不懂的事情而生氣。

“你想學可以繼續。”阿塔拉對卡洛琳能學會多少禮儀不感興趣。

卡洛琳雙手環胸，撇過臉，不想和阿塔拉說話。

阿塔拉也不在意卡洛琳的別扭。

“晚上希倫會來。”

希倫？

居遙想起那個金發碧眼、活潑熱情的血族親王。

“希倫？”卡洛琳立馬忘了對阿塔拉的敵意，“她為什麽要來？她來看你的武器？”

安德作為和平派，在親王聚會中總是發表對阿塔拉不利的言論。

希倫是支持安德的和平派代表之一，卻對阿塔拉的武器非常感興趣。

多變魔女。

這是卡洛琳對希倫的評價，一個完全不像是血族親王的親王，一個看起來調皮任性但實力強大的血族強者。

卡洛琳對希倫喜歡不上來，因為希倫和貝林關系很好。

“我也不想她來。”阿塔拉直言不諱，“她身邊總是跟着一個臭味很大的仆人。”

臭味很大的仆人？

居遙在上次和希倫見面時沒有看見過這個仆人。

但在原書中倒是提及過有臭味的仆人，很招冷斯的厭惡，在冷斯在場的地方，希倫不會攜帶這個仆人。

“你要繼續學習禮儀？”阿塔拉不确定卡洛琳對修習禮儀的态度，按照卡洛琳先前的抗拒，這下應該激動到跳起來蹦三圈。

“區區禮儀我早就會了，我只是看不慣坎貝奇嬷嬷吹捧貝林的樣子。”

阿塔拉對一旁的居遙說道：“你今後也不需要學習禮儀。”

“為什麽？”居遙才剛找到點感覺，“我覺得學習禮儀是個不錯的想法，可以陶冶我的情操，給他人展示一個更美麗的形象。”

‘是想像方才一樣，葷素不忌地對任何女性下手。’冷斯無情地評價。

弗羅斯特的貴族們說出這句話是稀疏平常，持有相反想法才是徹頭徹尾的異類。

可是放在小人類的身上，自始至終都是為誘騙無知女性的犯罪預備。

冷斯不允許有人玷污老貴族傳承的禮儀。

小人類不得沾染任何禮儀。

阿塔拉有些意外，居遙可不像規規矩矩的貴族小姐。

是個任性随意的家夥，嘴裏說出來的話都有違正常邏輯，和按照一個模板複制的貴族淑女大相徑庭。

按理來說，兩者是該抵觸的。

阿塔拉對貴族禮儀沒多大感覺。

一群有權勢的老古董想出來折磨後輩的玩意，只要大家都一樣，便不會有忤逆違背自己的異類出現，每個血族的舉止都是自己滿意的模樣。

不過阿塔拉承認，這樣的家族凝聚力往往很強，異端少，才更容易傳承，建立起所謂有千百年歷史的大家族。

這些貴族在血族領域有着更大的話語權。

“你不需要學習。”阿塔拉說道。

冷斯大人特地通知，停止讓居遙接受禮儀教育。

阿塔拉聽從冷斯的指令。

“那好吧。”居遙自言自語，“我覺得學習禮儀的話美人應該會更喜歡，她肯定覺得我很粗魯。”

‘小人類居然還有自知之明。’冷斯轉轉手腕，手上的玫瑰跟着在空氣中畫了一個圈，像是圈住了遠處的居遙。

不對。

‘這個花心無恥的人類，目的果然不單純，表面上是要提高個人形象，實際是想……’

冷斯冷靜地打斷自己的思考。

阿塔拉理解居遙的想法，冷斯大人的确對禮儀極為看重。

冷斯大人本身是老貴族的領袖，盡管衆多大貴族族長們在冷斯大人沉睡的時候開始心懷鬼胎。

阿塔拉和修瑞都懷疑是有誰從中作梗。

·

仆人在傍晚之時将到城裏購入的衣服送來。

居遙順帶叫住仆人同她聊天。

在阿塔拉身邊待久了，仆人把居遙口中的“聊天”當作是有問必答的質問。

“您說。”

“不用緊張。”居遙指向椅子，“你坐吧。”

“是的。”仆人規矩地坐下，“我沒有緊張，已做好準備回答小姐您的提問。”

“在主城區，有沒有一些比較有意思的店鋪，專門賣一些可以送出手的禮物。”

仆人沉默地思索。

“最好的武器是最順手的武器。抱歉小姐，請問您的目标對象是誰。”

居遙感慨着仆人姐姐的類比，不愧是阿塔拉培養出來的。

“一個住在城堡裏的大美人，年紀不詳，估計不小，脾氣古怪，捉摸不定，喜好不明，但一定比我想象中的要高雅得多。”

居遙的評價讓仆人陷入了更深的沉默當中。

“居遙小姐，您說的一定是一位貴族大人。”

居遙點點頭，“她的城堡很華麗，古董遍地，寶石多如沙子。”

“那整個斯諾都找不到适合的禮物。”仆人姐姐實話實說，“地位越尊貴的人想在別人身上得到的東西，往往是別人不願意獻出的。”

自由、尊嚴、忠誠。

居遙覺得有道理。

那她一朵玫瑰豈不是顯得敷衍随意？

沒事。

居遙總能容易平靜下來。

她在酒店花瓶裏拿的玫瑰都敢送，精心挑選的禮物怎麽還拿不出手？

“我懂了。”居遙仿佛推理出真相的偵探，“我們就假裝沒有這段對話過，我改日去街上逛逛，總能找到一件合适的禮物。”

“……”仆人不知該如何評價居遙的樂觀。

“居遙小姐。”仆人忍不住開口，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你可以綜合考慮送禮的目的，想要得到的效果。”

居遙贊同，“有道理。”

有什麽目的？

當然是她到外面一趟，回來要給困在城堡的美人分享出門的快樂，不然她在外面溜達，美人一個人孤單寂寞該怎麽辦？

可是赫盡美人竟然不知為何出來了。

居遙向仆人詢問了主城最适宜購物的地方。

仆人離開不久，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居遙正收拾衣服。

是一個血族的氣息，難以感受到實力。

居遙打開房間門，一張熱情洋溢的笑容映入眼中。

“又見面了，我就知道是你。”

相較于阿塔拉，希倫的個子明顯矮了許多。

她笑起來時梨渦淺淺。

“好久不見，希倫親王大人。”

希倫碧色的眼眸凝視着居遙，笑時如貓，“你還記得我？”

“當然記得，美麗的希倫大人。”

希倫被居遙的話逗笑，“距離我們上次見面有一段時間了吧？”

“是的，我還沒有謝謝你當時對我的幫助，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會死于安瑟的手下。”

“怎麽會？”希倫靠着門邊，一條腿屈起，“冷斯大人可仁慈了。”

仁慈？

居遙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麽對冷斯評價。

希倫看出居遙的不贊同。

“冷斯大人只會對觊觎她所有物的家夥出手，對于其他一切心懷鬼胎或是她不喜的東西，她更多都是不在乎。你不知道，她感情少得可憐，她可以沒有多餘的情感，包括憤怒、敵視、仇恨，當然，還有喜愛。”希倫講道，她朝居遙眨了一只眼，“沒想到在這又看見你了。”

“機緣巧合。”居遙不想過多解釋，畢竟這之間很複雜。

希倫理解地笑了笑，“修瑞就在這附近呢，你什麽時候回聯邦？還是不打算回去了？”

“開學前再說。”居遙用一根手指玩着她身後的頭發。

“那我帶你去個地方。”

·

冷斯老遠聞到了希倫那氣味詭異的仆人的味道。

希倫唯一正确的事情便是沒有把仆人帶入城堡，阿塔拉先前批評過這種行為。

冷斯對希倫帶走居遙一事極為不滿，惡劣程度堪比在将臭仆人帶到冷斯親王的面前。

‘小人類總是能與任何女性談得來，希倫在見到小人類後笑的次數讓安德的頭發數量都望塵莫及。’

‘小人類這是單純地被希倫騙走了，還是妄圖和希倫獨處約會。’

冷斯有義務阻止又一位血族親王的堕落，希倫比不上阿塔拉，但也可以挽救。

“冷斯大人。”阿塔拉發現冷斯朝希倫離去的方向望了有一段時間，“希倫似乎不是因為你才過來的。”

她還以為希倫感受到了冷斯的力量。

“阿塔拉，”冷斯淡淡開口，“目的不一定是單一的，一件事情亦可達到多個目的。”

“希倫對居遙小姐很感興趣。”阿塔拉說道。

“你覺得那個人類和希倫會怎麽相處？”

這冷不丁的問題跳躍太大，阿塔拉總覺得正确的詢問方式該是“希倫會對那個人類做什麽”。

她按照原指令回答：“我認為，居遙小姐會很喜歡希倫。”

畢竟居遙都敢對坎貝奇夫人下手，對一個貌美陽光的血族親王更會把持不住。

冷斯身上的寒意加重。

“把希倫攆走，她帶來的仆人氣味太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