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一更

沈寧在看到那個人的臉的瞬間就腦袋一陣發麻, 眼珠字泛出淡淡澀意,是羞恥促使着激素自動做出的反應。

謝寅面前有個中等身材眼神精明的中年男人正在跟他閑談, 他一面和謝寅說着話,一面卻一刻不停地将他身邊的男生給推出來。

“謝總啊,我們家小錦一直很仰慕你,早跟我說過有機會一定要認識認識謝總。小錦,還不快向謝總敬酒。”

男人在青年背上輕輕推了一把,這個叫住簫錦的青年看起來年紀不大,也就二十出頭,長得一臉乖巧無害,臉頰圓嘟嘟的,一雙眼烏黑發亮蜋蚨,被他叔叔一推, 臉上立刻飛上兩片紅暈, 仿佛害羞地抿了抿唇,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看着謝寅, 好似羞怯又好似誘惑般舉起手上的酒杯:

“謝先生, 久仰大名。”

他嗓音柔軟地說:“我叫簫錦,很高興認識你。”

“這孩子, 在國外學畫畫學傻了,整天就知道畫畫, 都不會交朋友。”男人笑道:

“以後還多勞煩謝總關照了。”

這群上流社會的人顯然沒少遇到像這樣在公開場合推人的事情, 一個個都見怪不怪, 甚至臉上還帶着打趣暧昧神色, 一副樂見其成的模樣。

謝寅臉上挂着淺淺笑意, 卻沒有接受青年遞過來的酒杯, 他眼睑稍斂, 目光虛虛地落在自己手上晃蕩着的紅酒杯裏,看着浸潤紅色的汁液滌蕩出圈圈水花。

半晌後他忽然仰頭抿了一口,臉上笑意略減,露出隐藏在商人本性下的傲慢。

這個動作近乎拒絕,他面前青年畢竟年少,不知所措地回頭看了眼中年男人,又再次看向謝寅,眼底淌過無助的神色,仰着頭對向謝寅的眼,哀求般張阖着粉色唇瓣:

“謝先生......”

沈寧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臉,那個男生的動作和神态總覺得有幾分熟悉,細說又說不清楚。

展白咬着牙根,咒罵了一句:

“草,這些人......動作怎麽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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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來,那個不知道哪裏來的男生完全就是沈寧的翻版,除了臉蛋比他差了一點,幾乎就是照着沈寧的模子來的。

也不知道那些人從哪知道了沈寧的存在,自認為摸清楚了謝寅的喜好,找了個容貌儀态比沈寧好,身世家學也更勝一籌的小男生來勾引他謝哥,這擺明了就是來撬牆角的。

展白站在沈寧邊上,莫名覺得尴尬。雖然他也看不上沈寧,但怎麽說沈寧也是他哥承認的正牌男友,當着正主的面搶他男人,不管是站在沈寧這方,還是謝寅那邊,都覺得怪尴尬的。

“沈寧這......”他因為心虛,說話也不太有底氣:

“謝哥這就是逢場作戲,大家過過場面而已,你不要擔心。”

我不擔心——

“你說得對!”沈寧飛快地說,趁着對面的男人還沒發現他,他腳尖朝外微微一挪,做出要走的姿勢。

他目光堅定,語氣堅決地說:“我相信他!”

連展白都被他這斬釘截鐵的語氣給弄得怔了一怔,不由自主地說:

“你就這麽相信謝哥?”他是有多麽愛他哥,一絲一毫的懷疑都沒有。

沈寧心說廢話,臉上依舊是一副大無畏的表情:

“我覺得這種情況,我應該給他充分的自由讓他在同行面前不要出醜,所以我們現在就走吧。”

他拉起展白的手臂就要往回走,兩個人難得心意一致地行動,別墅不只一個門,最短距離被謝寅擋住了,但依然有其他選項。雖然可能要繞遠路,卻遠比被謝寅發現來的要好。

兩個人的腳步已轉向一致——

“喲,這不是沈寧呢,你來找謝哥啊?哎,謝哥不就在那嘛!”

“......”

熟悉的嗓音,似曾相識的語氣,沈寧僵硬地轉過身,看到一張有幾分熟悉的面孔。旁邊展白也被這突然的一聲也驚住了,好一會兒才咬着牙喊:

“陳瑜!”

......

......

陳瑜這一聲喊後,燈下的男人也終于轉了過來,他臉上還殘留着方才那一瞥中目下無塵的傲慢,目光在觸及沈寧時微微一頓,即使光芒從他眼中飛過。

因為相隔距離太遠,沈寧看不清楚他眼底是詫異還是陡然的放松,只見到一道愉色從他臉上閃過。

下一秒,他表情暧昧,眸光溫柔。

陳瑜還大大咧咧地說着:“謝哥就在那,沈寧你過去啊。”

其他幾個人雖然并不知道沈寧是誰,但他們一個個都是人精,一看場面就大致知道事情來去,饒有興致地讓開一條道。

沈寧在衆人神色不一的打量下走到謝寅面前,硬着頭皮喊了一聲:

“謝先生。”

謝寅目光帶着寵溺,将他上上下下快速打量了一遍,說道:“怎麽穿成這樣,是從學校過來的麽?”

“嗯。”沈寧輕聲道:

“跟學校的前輩一起過來當志願者的,沒想到謝先生也在。”

他臉一紅,聲音越發小了:“我沒給謝先生丢臉吧?”

“怎麽會。”

謝寅仿佛沒有看到他這一身在在場其他人眼中堪稱破布一樣的衣服,伸手理了理他不存在的領口,指腹親昵地摩挲過他臉頰的皮膚,笑道:

“你當志願者當然要和朋友們打成一片,不過下次可以提前告訴我,活動主辦方是我朋友,可以讓他給你們一點額外照顧。”

男生別扭道:“不用了,我自己能照顧自己。”

謝寅不覺笑出聲。

恩愛情侶的戲碼雖然有趣,但有人卻看不下去,剛才和謝寅說話的中年男人手在被迫打斷敬酒動作的男生肩膀上一扶,賠笑道:

“謝總,你看這,我都不知道你還有朋友也在,小景,還不快向謝總和他朋友敬酒。”

青年也是人才,他收到訊號,不慌不張地站出來,眼神依舊乖巧,仿佛純真地閃過沈寧的臉,目光一瞥就停留在謝寅神色。

說話中還帶着一絲欲擒故縱的味道:

“謝先生,還有這位先生,久仰大名,我是簫錦。”

“一直很仰慕謝先生,以後還要請謝先生多加關照。”

他一雙媚眼死盯着謝寅,內心欲望昭然若揭。

展白忍不住扶額望天,這修羅場。沈寧那家夥雖然有點兒驕縱,還愛惹事,但他人也笨,怎麽敵得過這種大家族出身,有心計有背景的人。

沈寧微微擡起頭,看到謝寅眼中影影綽綽的輕蔑,臉上挂着完美淺笑,伸手在他肩膀上一搭,仿佛調笑般地說:

“怎麽辦,要不要喝啊?”

皮球一下子踢到了他腳上,一旁的圍觀人群都露出興味猶然的表情,和菜市場的大叔大媽別無二致。而他面前端着酒杯的青年也露出一副無辜又純真的模樣,眼神還帶着點怯怯的意味,看起來楚楚可憐。

這表情真的哪裏見到過的吧?沈寧下意識又摸了摸臉,心說難道是最近見的人多了,但好像沒一個跟他一樣的啊。

他還在發呆,青年卻是急了,他露出幾分委屈又懵懂的神色,像受驚的小鹿般小聲說:“這位先生,我可以請謝先生喝酒麽?”

“不行呀。”長相乖巧的男生脆生生地說:

“謝先生答應了我,如果再和漂亮的男孩子喝酒,就和我分手。”

“你希望我們分手麽?”

青年臉色一變,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麽應對,他正措辭着如何回答,對面男生又道:

“你叫簫錦?”

青年:“......是。”

“是哪個xiao?哪個jing?”

一時搞不清楚對面男生的意思,簫錦只好保守回答:“是‘三千流水三千恨,一簫一人一片天’的簫,和‘錦瑟無端五十弦的’的錦。”

沈寧滿臉迷茫:

“所以到底是哪個簫啊?”

簫錦:“......樂器的‘簫’。”

男生這才恍然大悟:“是那個簫啊,簫先生,你好啊。”

他軟軟綿綿地伸出手,青年不知他的意圖,衆目睽睽之下只能也伸出手。沈寧一把拽住他的手掌,牢牢握在手心,臉上溫柔地笑着說:

“我對簫先生一見如故......”

他睜着眼睛說瞎話:

“剛剛聽到你好像會畫畫,能請你畫一副畫給我麽?”

簫錦:“啊,我......”

男生落寞地道:“不可以麽?簫先生不想跟我當朋友麽?”

“當然不是——”

“那我們就走吧。”

沈寧“拉”着青年的手,回首對謝寅微微一笑,乖巧地說:“謝先生,我和簫先生去那邊畫畫,你慢慢談事情。”

說罷,他就和人“手牽手”地走了過去。

謝寅唇瓣含着一抹溫雅的笑,仿佛對“抛棄”他的情人十分縱容。目送兩人走到偏廳,那裏擺放着許多作畫工具,供衆人即興作畫。

他回首道:“不好意思,讓各位叔伯見笑了,剛剛沈總說的新型太陽能貯存發電機......”

沈寧把人“拉”到擺放着畫布的架子前,對着簫錦指了指下巴,道:“畫吧。”

簫錦臉色難看,試圖回首望還在衆人中心的男人,他勉強笑着,語氣柔軟婉轉,仿若無骨地說:

“沈先生,你是不是對我有誤會?”

“我對謝先生只是仰慕之情,并沒有別的意思。”

沈寧:“好的,我知道了,你就畫一下今天的場景吧,麻煩回去前能給我麽?”

簫錦:“......”

沈寧随便找了個凳子坐下,遺憾地拿出手機,通知許薔:

【沈寧:不好意思我今晚有事,你們先回去吧。】

【許薔:不要緊麽?你一個人能回去?】

【沈寧:沒事,我有朋友在。】

【許薔:那好吧,謝謝你了!】

【沈寧:(●''●)不客氣~】

他放下手機,就支着下巴開始打盹,今晚還指不定要到幾點,總之先休養生息。

謝寅和幾位叔伯寒暄完,過去的時候就見到男生半個身子都趴在桌子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打着哈欠,眼角都溢出了水珠。

“謝先生!”一旁還在作畫的簫錦快速起身。

謝寅的手才剛伸出一半,沈寧被青年這一聲吵醒了過來,晃晃悠悠地站起來說,擦着眼睛說:“謝先生,你結束了?”

“嗯,我們走吧。”

謝寅拉住他的手就要往外走,然而他一步才剛剛跨出,那個中年男人急切地從大廳跑進,攔住謝寅,帶着一絲祈求表情說到:

“謝總......”

這個人三番幾次招惹他,謝寅終于眼神冷下,他收攏臉上淺笑,眼底露出不悅:

“簫總,你現在只是被打壓住了城西的渠道,要是你想在整個海城做不下去,你盡可以繼續攔着。”

“我不是,謝總,我......”

謝寅看也不再看他,伸手攬住沈寧的肩膀,護着人往外走去。

沈寧剛走出兩步,又想起什麽事,回頭對呆站着的青年喊:“你畫畫挺好的,剛才有幾筆特別有靈氣,不要讓技巧掩蓋了你的靈氣,加油!”

簫錦:“......”

......

走出會場後,空氣頓時新鮮。沈寧深呼吸了幾口,排出體內濁氣。

他說道:“謝先生,我得走了,我同學在等我。”

謝寅臉上笑容已然隐匿,恢複往常淡然神色,說道:“今晚和我一起回去,和你同學說一聲。”

沈寧:“好吧。”

他也只是嘗試一下。

謝寅看着低頭露出些微失望的男生,忽然道:

“你怎麽和展白在一起?”

“碰巧遇到了。”

“你們剛才......”男人想起見到他們時兩人腳步方向,微微一頓,語氣略略怪異,從沉穩嗓音裏透着點不明顯的危險:

“是準備離開?”

“......”

沈寧擡起臉,絕對誠懇地說:“是因為展白怕我們會打擾你,所以建議我先離開。謝先生,我打擾到你了麽?”

謝寅目光幽深地看着他,似乎要從他的眼睛看透內心。沈寧擡着下巴,坦然地接受他的審視。

過了好一會,謝寅才收回目光:“你不用聽展白的話,他就是個小孩子。”

沈寧百分之百真心地說:“下次再也不聽了。”

園子裏樹影婆娑,兩盞宛若少女般纖細朦胧的柱燈下,男生脖頸仿佛蒙着一層透明的紗,他微微仰着頭,繃緊的下颌線飽滿而流暢,微微突起的喉結襯着兩邊雪白光潔的皮膚。

謝寅目光自然地從他臉上梭巡下來,忽然蹙了蹙眉:“你脖子上是怎麽回事?”

沈寧愣了愣:“啊,哪裏?”

他順着謝寅的視線,擦了下那塊皮膚,道:“可能是在車上蹭到的吧,今天過來人很多。”

謝寅接受了他的理由,卻沒有立刻展顏。他似乎有所深思地盯着沈寧,過了會伸出手道:

“把我準備的盒子拿過來。”

站在他身邊的邵正覺微微一愣,很快将盒子拿了過來,謝寅打開,從裏頭抽出一塊深色的絲巾,絲巾質地十分柔軟,爽滑細膩,纏到沈寧脖子上的時候泛起一絲癢意,沈寧不自覺地摸了下那個布料。

怎麽說呢,這非常小白臉。

男生順從地擡起下巴,任由謝寅動作,末了又好奇又嫌棄地看着垂下來的絲巾邊,心說自己現在到底成什麽樣了啊,去夜店是不是能直接給富婆小姐姐報價啊。

謝寅也盯着他,看着他一臉好奇又坦率,全然不知曉他這個動作用意的樣子。過了會他又從盒子裏拿出一個孔雀藍寶石胸針,在系口處輕輕別上。

小白臉立時變成小公子。

謝寅這才滿意,點頭道:“可以了。”

......

謝寅還有好多應酬,沈寧不管是身份還是體力,都不能跟着他,分手前謝寅對邵正覺道:

“帶他去吃飯,吃完飯休息會,有事再叫你。”

“是,謝總。”

正好此時晚宴正式開始,作為主辦方的富豪夫妻上臺發表演講。大多數人都去了展廳,別墅庭院格外僻靜,到處可見的小燈宛若螢火,再加上假山假水修繕得跟真的一樣。閑步其中,如入山林,竟頗有幾分野趣。

沈寧找了個安靜的偏廳休息,一邊吃着大蝦烤銀鳕魚烤羊排香煎鵝肝龍利魚......一邊感受着獨占一個大房間的快樂。他心跳正緩緩平息,忽然一個清冷高傲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我還在想誰在這裏,原來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寫的時候覺得很不對勁,再一看好像也沒有哪裏不對勁,但真的不太對勁。

下面還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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