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又欲又乖

傍晚五點,外面的雨再次停下。

酒店裏的下午茶勉強吃完,周頌起身告辭。

送他下樓後回去的路上,淩漾加的那個微信號被通過了,一番聊天後,她愉快地訂到了明晚的梨園晚餐。

轉頭想給周頌發消息約飯,下一秒卻悲傷發現,她還沒他微信,連個電話都沒有。

淩漾嘆息,無奈地在糾結怎麽辦,一個人去吃可就沒意思了,那種地方,應該蠻有情調的,就當個旅游景點一樣,形單影只未免與他人格格不入,顯得有些孤單寂寞冷。

再說她一個人打車的話,也未必能找到那地方吧,也不是人盡皆知的地兒。

可是她也不知道顧灼住哪兒,今天他要是不來給她送衣服,基本上整個國慶她都不可能在繁華得沒話說的大覽市碰見他。

歸根究底,他是施吟弟弟的舍友,要不是因為這層關系,兩人根本不會在充州的家裏見面。

想到這,淩漾驀然神思一頓:舍友?

她馬上點入施吟的微信對話框,發了個話題:“姐妹,國慶這麽多天,不回覽市一下?”

施吟大約在一個小時後回複,說她剛在吃晚餐,又說:“巧了親愛的,明天去。有空約嗎?你還在那兒呢?”

淩漾彼時已經洗漱好躺在客廳沙發裏玩手機,見到這消息,手指馬上噼裏啪啦地在手機上敲打:“還在,天氣不好懶得走。明晚沒空,改天吧,我正有事找你。”

“嗯?說。”

“你有你弟那個舍友,顧灼的微信嗎?”

施吟:“?????”

淩漾只得把之前去給她弟取衣服的人是他,不是她弟弟的事說了,然後他們倆就徹底認識了,接着前幾晚,她在覽市機場遇見他,加上今天的見面,全部說了。

最後施吟恍然大悟過來:“哦哦~顧灼他是覽市人嗎?我沒聽說過,我也沒他微信,只是認識。我去問我弟吧,一會兒發給你。”

淩漾眼睛彎起:“好。”

施吟退出和姐妹的聊天框,切到了備注為“混小子”的賬號,發了句:“阿頌,把顧灼微信推給我。”

過了三分鐘,在家裏洗好澡出浴室,倒在床上的男孩子摸來手機一看,茫然地挑眉打字:“幹嘛?你有未婚夫了。”

“……”施吟無語道,“淩漾要,我姐妹。”

“……”

周頌盯着“淩漾”二字,呆住。

施吟的消息接着又來:“快點呀。”

周頌想起白天淩漾說的,要是訂了梨園,要找他陪她去吃……

他狀似不明所以地回:“你姐妹,要我舍友微信幹嘛?”

“哎呀,還不是你個懶蟲,去我那兒拿衣服還要讓你舍友去,然後就……”她巴拉巴拉把剛剛淩漾講的給他複述一遍,最後道,“就這樣,人家現在關系好得不行,約了飯。”

“……”

關系,也就……正常的朋友吧,可能也只能算個熟人。

施吟:“你在磨蹭啥,快點呀!”

“……”

周頌深呼吸,斟酌着要如何是好,他要怎麽報微信?他就一個微信。

皺眉想了想,想起來他有兩個號碼,一個充州的一個覽市的,現在的微信是這邊覽市的校園號,前一陣搬去充州老城區本部後他又買了個號。

周頌想把電話發過去,但是臨了又想到他姐姐知道他這號碼,不行……

退出微信,周頌趕忙在線注冊了個新賬號。

在他忙活的時候,那邊的施吟在線狂轟濫炸。

“阿頌??”

“周頌?你在幹嘛?”

“我天你怎麽這麽磨蹭?!”

“快點啊我服了,你滾哪兒去了?”

“!!!你個臭小子到底滾哪兒去了!!”

終于注冊好了,他重新登錄微信,給她回複了一個嶄新的微信號。

施吟:“我以為你在地球上消失了。”

周頌:“……”

尋思了下,周頌問她:“姐。”

“嗯?”

“我是你親生的弟弟嗎?”

“……”

施吟回複了一句語音,大為不解地說:“哎呀就說你兩句就那麽脆弱嗎?對不起對不起。”

“……”

周頌唇角一抽,心想看着也不怎麽親生,擱別人面前說他長得全宿舍最一般,真是可以,這不侮辱人嗎?

他嘆口氣,也沒說這茬,不好說,怕掉馬。

他轉而說正經事:“不是,我是想問,你覺得我變化大嗎?”

施吟那邊把微信號複制給了淩漾後,退出來看到他弟弟這句,更加莫名其妙了:這孩子今兒是怎麽了,被誰穿越附身了麽。

她不懂地問:“什麽變化?”

周頌:“我和小時候,有什麽不一樣嗎?”

施吟恍然,打字:“有啊,你小時候全三角洲最高冷。”

“……”

“現在好點了,還勉強像個弟弟,挺暖心的,尤其在你姐夫面前要他好好對我的時候,冷起來還挺像小時候的。”

“……”他悠悠道,“我說相貌,扯那麽遠。”

施吟:“哦,長相啊,那有什麽變化?你不一直長這樣?也沒長殘。”

“……”

那淩漾怎麽跟失憶似的,怎麽也沒認出他一絲一毫。

施吟發來一句語音:“你小子今兒怎麽了?你覺得自己長得不一樣了?”

周頌:“有人說我和十幾歲時不一樣了,完全不一樣。”

施吟按住語音,感興趣道:“誰啊?哎這東西很難說,你姐整天和你待一塊,我很難看出你有啥變化,但是要是許久沒見的人,覺得和小時候不一樣也正常。你姐夫都說你比前兩年長大了些。”

“是嘛。那具體哪兒不一樣?”

“……”

施吟嘆口氣,退出微信,點入相冊,恰好前一陣她因為準備要結婚了,後面不在家裏常住了,就想把相冊洗一些出來留在身邊,所以現在相機裏還有一些那小子的兒時的照片。

十幾歲的……她翻了翻,翻到一張他上初中的照片,再和現在的照片拼接在一起,對比一下。

“啧,确實有點不一樣,”她盯着那兩張臉自言自語,“帥還是一如既往的帥,但是小時候冷死了,整個臉跟雕塑似的,透着冰的溫度。”

施吟仔細端詳了下他的五官變化,小時候眼神冷,現在沒那麽冷,充其量淡一些。

小時候臉上有點肉感,看着稚嫩,冷歸冷,還是個小朋友的樣子,攻擊力不大。

現在整個五官俊逸得沒話說,無可挑剔,神色看着雖然溫和了不少但是也透着抹成年人的淩厲。

而且五官全都長開了,十幾歲那會兒桃花眼都沒現在這麽标志性的好看,連下颌線都清晰了、棱角分明了很多。

到底也是近十年了,有變化也正常。

施吟研究完,給他寫了篇總結發給他,順便把兩張圖片都附上,說:“吶,自己看看我總結得對不對。”

周頌:“……”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接受他姐給弄的總結性對比,最後忍不住失笑,老老實實跟她說:“謝謝,辛苦了姐。”

“嗯,真乖。”

周頌沒再聊了,閑着沒事,還真無聊地研究起了他姐的總結,還有那照片。

一通研磨下來,覺得施吟說得挺對的,看似沒變化,其實變化挺大,光看氣質就不是一個人了,而且五官也都有稍許變化。

難怪淩漾怎麽都認不出他來……七八年過去了,能理解。

想到這,周頌才記起來剛剛給她發了微信號,已經過去……

他看了眼手機右上角的時間,都半天了。

周頌馬上登錄了新申請的號。

果然,她已經發來了好友請求,備注是:“弟弟~我是淩漾呀,哎你知不知道我的名字的?”

周頌火速點了接受。

彈出來一個對話框,他先帶着歉意發了句問候:“姐姐,晚上好。”

她回複:“哇我以為你不通過呢TAT。”

“……”他輕咳下,打字道,“對不起,我剛剛放下手機去忙別的了,忘記給你通過了。”

“哈哈哈開玩笑的了,我們弟弟這麽乖,怎麽會不通過,咱關系不是蠻友好的?”

周頌盯着這句話,腦海裏閃過了此前和施吟的聊天。

——你小時候全三角洲最高冷。

——現在好點了,還勉強像個弟弟,挺暖心的,尤其在你姐夫面前,冷起來還挺像小時候的。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

所以他現在,和小時候是真不一樣,施吟說他小時候冷,淩漾也說他小時候不近人情,還要當她面打精神病院的電話。

現在,她一直說他乖,因此才更加沒認出他吧。

淩漾:“嗯?弟弟,你又不見了?”

周頌:“……”

他回過神,馬上打字:“沒,我在。”發完又主動加了句,“你找我,是約飯嗎?”

淩漾:“嗯嗯呢~我訂到了梨園的飯了~”

周頌沒有意外,也沒多話,直接問:“什麽時候?”

“明晚。”說完又客氣地來一句,“你有時間麽?”

周頌:“有。幾點?”

“晚上六點。你到酒店來找我好不好?或者你住哪裏呀?姐姐去找你呀~~~”

“不用麻煩,明晚我過去就行,我開車接你。”

“好~弟弟真好。”

“……”

淩漾笑眯眯地拐了話題:“弟弟,你這微信,朋友圈就不說了,怎麽連背景圖都沒有?”

“……”

剛申請不到一個鐘頭,他能把微信號填了,換個頭像,就不錯了。

淩漾:“像個假號。”

周頌:“……”

它本質上來說,确實是個假號。

周頌忽然發現,他渾身上下都是假的,就這臉是真的。

回頭她要是知道了,感覺得削了他。

友誼的巨輪早晚要沉入深海。

覽市這場國慶的雨下到了四號,那日基本風消雨停,陽光明媚。

因為查到了那家梨園環境非常雅致,淩漾在下午閑來沒事還花了半天的時間給自己畫了個全妝。

傍晚五點才到,淩漾的微信就振動了下,進來一條消息。

周頌:“姐姐,我在酒店樓下了。”

淩漾馬上回複:“好。稍等,我馬上下去。”

昨天的假微信終結于他說,他最近想換個背景來着,沒想好換什麽,索性就空着了,至于朋友圈,他不愛發。

淩漾也不知怎的,感覺他這人,不發朋友圈也很正常,就不是那種開朗好動的人,他偏安靜些。

至于那個背景,說話的時候他就換上了,換的他們學校的籃球場他一張打籃球的照片。

帥呆了。

淩漾換了一身酒紅色優雅長裙,外面披上那件米白色風衣,下樓。

才出電梯就看到在大堂沙發坐着刷手機的男孩兒。

這個晚高峰的點大堂不乏人來人往,但只有他一人很安靜地在沙發落座。

男孩子穿一身石墨黑的外套,內裏是一件白得毫無瑕疵的襯衫。

也是屬于正裝了。

來來去去的人無人打擾他,也無人影響到他,只有酒店天花板那天價的琉璃燈與傍晚透過落地窗的夕陽交相輝映,落在男孩兒一黑一白的衣裳上,像日與夜的結合,剛剛好。

淩漾嘴角不自知地牽起了一角,盯着那個身影,感慨……也太帥了。

濃黑與雪白的層次感極為分明,襯得那張在光下的臉又欲又乖。

她是第一次見一個男孩子能好看到這個程度,好像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灼灼耀眼。

腦海裏莫名閃過了小奶狗與小狼狗兩個詞,但她發現,很難将他定義于這兩個詞其中的一個,他挺無縫切換的,或者說,他總是同一時間是這兩個。

淩漾慢條斯理走近。

他看得專注,直到站停在他面前,風衣的衣擺掃到了他的膝蓋,他才發現。

周頌微擡下颌,目光從眼前的米白色衣擺往上挪動,穿過女人腰間的一抹酒紅,再到她肩頭,拂過纖長雪白的脖頸,最終定格在那張美豔不可方物的臉上。

淩漾從他眼裏看出了一絲絲驚訝。

她彎起紅唇,微微彎腰。

周頌不自知地屏住了呼吸,看着驀然徐徐朝他靠近的人。

女人紅唇撚動,吐氣如蘭:“驚訝了?姐姐今天的妝和衣服好看麽?”

“……”

周頌确實被驚豔到了,但他不答反問:“姐姐,穿這麽正經?”

淩漾站直起來,眼神觑過他的黑外套白襯衣,戲谑:“你不比我還正麽?”

他唇角一扯,但笑不語。收起手機站起來:“走吧。”

淩漾與他并肩往外走,閑聊說:“我還是昨晚刷手機才看到那梨園挺雅致的,得穿正一點。你知道也不告訴姐姐。”

周頌從口袋摸出來車鑰匙:“你用得着我告訴?”

淩漾:“我這不是刷到才知道嗎?”

周頌:“我意思是,姐姐素面朝天,套着件衛衣,也漂亮奪目,姐姐……最正。”

“……”淩漾唇角的弧度感覺已經控制不住了,邊走邊歪頭瞧他:“弟弟~”

“……”

周頌話說出口已經後悔了,有些嘴快……

他眼睜睜地看着她笑意如晚霞般燦爛,對他說:“啧啧啧,這嘴今兒是真甜,姐姐好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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