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弟弟非常上道

夕陽正濃,隔着玻璃落在車廂中正好,溫熱耀眼适中,不刺眼卻溫柔。

淩漾還是第一次單獨和男人吃飯,以往在充州雖然身邊不乏異性朋友,但她那“智者不入愛河”不是說說的,平時對異性的邀約基本是沒什麽興趣,來一個拒一個。

但是眼下這個,其實也不算真正的,異性朋友,淩漾一直潛意識裏覺得他還小,只是個大男孩兒,所以和他出門也沒什麽壓力。

路上淩漾與他閑聊打發時間,問他大概什麽時候回充州。

周頌:“明天回吧。”

“這不是才五號嗎?怎麽就回了?”淩漾不解。

周頌思索了下要怎麽說……明天他姐姐姐夫要來這邊和爺爺奶奶商讨不久後的婚禮事宜,他不想待在家裏,所以提前回充州。

這屬實是沒法和她說,所以他就剪掉了,只含糊說了句:“七號塞車。”

“哦哦~”

車廂靜了下,周頌挺懂人情世故地回問了她一句:“姐姐呢?”

“我大概也明兒就回去了吧,”淩漾把手撐在車窗上,支着腦袋,懶洋洋地盯着擋風外的落日,“今晚打卡一下梨園,其他地方也沒什麽想玩的,全是人。”

“嗯……”想了想,他又問,“你坐什麽車?”

“打車,不遠,高速一個多鐘頭就到了。”

他自然而然地開口:“要不我明天來接你吧?”

淩漾微怔,接着歪頭觑向了副駕座:“你自己開車回去啊?”

“嗯。”

“你一個學生,開車去學校幹嘛?”

“……”

淩漾眼神環視了下車廂內,看了看這輛不算便宜的車子:“這是前一陣你去幫你舍友拿衣服時開的那輛嗎?”

“嗯。”

“奇了怪了,你們學校還有車位給學生停車啊?”

“……”

他輕咳下,道:“放外面了,家人,在那邊有房子。”

“哦~”淩漾恍然,不過接着說,“算了我打車回去就行了。”

“怎麽了?”周頌停在了紅燈口,挂了剎車檔後,偏頭掃了下副駕座。

淩漾:“我不麻煩你了。”她揚揚下巴指了指前面的路,“我這欠你的人情今晚這才在還的路上,再麻煩你,我還不完了。”

周頌蹙眉。

淩漾睨他。男孩兒眉眼覆滿豔紅的晚霞,把漆黑的瞳孔渲染成了琥珀色,長而彎的眼睫往下眼睑投了淡淡的影子,高挺鼻梁一側的灰色剪影筆直而又……性感。

淩漾默默收回目光後,才從鼻腔裏發出一聲詢問:“嗯?”

她還是第一次不好意思直視一個人,神仙顏值啊,這弟弟。

周頌:“你這麽說,我就不愛聽了,姐姐。”

“哦~”她失笑,配合道,“是嘛。”

“我今晚來吃飯,是因為你一個人,我陪你,不是你想的,什麽還人情。”

“喲,那我這請了你還更加還不完了,還又欠了一個了。”

“……”

看着他無言沉默的臉色,淩漾粲然失笑。

低柔清甜的笑聲在車廂裏流轉到每一個角落,靜靜流淌了一會兒。

周頌也是第一次開車的時候這麽“不安靜”,對這笑聲與笑的人有些不習慣。

不過他知道她是開玩笑的,臉色也漸漸在那明媚笑聲中恢複正常。

傍晚六點,兩人準時到了覽市老城的一片胡同區。

周頌停好車,帶着淩漾步入一條老巷子裏。

淩漾看着四處很有年代感的老牆,感慨:“說起來覽市還挺有這些精致東西的,充州人就沒那麽精致。”

“怎麽沒了?”周頌在充州生活的時間不比覽市少。

淩漾說:“充州都是……國外的餐廳居多,我常吃的就是法餐西餐,各種餐,這種地方幾乎沒吃過。”

“那是你喜歡那些新鮮的場所。”

淩漾歪頭瞥他:“弟弟你好像是在說我膚淺。”

“……”

周頌火速搖頭,“沒有,你冤枉我了。”

她笑開:“那我就是經常關顧那些著名的會所餐廳,确實很少去找這些老店品嘗。”

“嗯。那有機會你試試,充州不可能比覽市差。”

“你好像對充州很熟悉啊,顧灼。”

“……”

周頌回過神來,暗暗嘆息,又說過頭了。

撒一個謊就得用一千個謊去圓回來。

他只能說:“我在老城區讀了幾個月了,那兒很好玩的。”

“哦~知道了~”

“……”

淩漾跟着他七繞八繞,最後在胡同裏已經繞暈了,不知道走到哪兒去。

終于十分鐘後,停在了一個燈火通明的院子前。

其實門口有路,不算小,院牆不太高,有梨樹伸出枝丫來,那挂着燈,把深灰色的枝幹照得清晰婉約,帶着種獨特的風情。

周頌看她走累了,給她解釋說本來這邊能停車,但是國慶附近的路口不太好走,他就直接停遠一點了。

淩漾說沒關系,她笑眯眯地看身側的男孩兒:“當散步看風景呀,一會兒還能多吃點。”

他定睛看了眼她比燈還晃眼的神色,颔首,示意她進去。

店裏看着是一個院子改造的,其實也沒怎麽改造,這種仿四合院的房子本來屋子就多,适合當餐館民宿來開。

此刻四處葳蕤的燈火照在斑駁漆黑的老牆上,把牆上的雕花窗戶,寸寸照得紋理分明。

那種古老的精致感,讓淩漾感嘆今兒的妝造沒白弄。

院中天井的一側就種着一顆很有年代感的梨樹。

其實淩漾也不太認得出是梨樹,是剛剛路上問周頌這地方漂不漂亮,他說有顆梨樹,不過現在不是開花的季節。

再加上,這不就叫梨園嘛。

屋內四周都有低低的談話聲傳來,客人還蠻多的樣子。

恰好有個穿着碧藍色旗袍的女人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容貌精致得淩漾覺得,這梨樹卻缺了花的院子,因這女人而好像正當三月,梨花壓滿枝頭。

瞧了瞧他們,她最終含着笑走來問:“是昨晚微信那位淩小姐?”

“對,是我。”淩漾彎彎唇瓣,朝女人颔首致意。

老板笑意愈發深了,指了指長廊深處:“那邊請。”

兩人就過去了。

淩漾倒是沒想過招待的還是老板,這真是私人得不要不要的。

點菜間隙,淩漾問了句:“是不是做菜的還是老板娘自己來?”

她噙着笑颔首:“有幾道是我來。”

“哦,那有口福了。這麽漂亮的女孩兒給我們做飯。”

當事人笑意盈盈。

周頌靜坐在一側,看她游刃有餘相當熟稔地游走在這些場合上,像一只螢火,在哪兒都會發光。

點完菜,淩漾說謝謝老板娘了。

她說:“我不是老板娘,我是老板。”說着看了眼周頌,說,“這個弟弟不是第一次來了,我記得。你肯定知道。”

“哦~”淩漾颔首表示抱歉,又誇她棒,“弟弟不跟我說呀,高冷着呢。”

周頌:“……”

老板笑意深深,暧昧地在兩人之間轉了轉眼珠子。

淩漾對她說:“你記憶力也好,竟然還記得他來過。”

“這麽好看的男孩子,怎麽會不記得。”她笑說。

淩漾颔首:“那确實,我們弟弟走哪兒都是最帥。”

周頌:“……”

老板倒是認真地點頭贊同,接着對他說:“我記得弟弟上次好像蠻喜歡我煲的那道家鄉的湯,剛剛正巧我做了。一會兒讓人送來啊,弟弟。”

周頌颔首表示:“不用客氣,謝謝姐姐。”

淩漾眼珠子微微一動,悄悄落在他身上。

老板說怕他們等餓了,出去準備了。

門阖上,淩漾端起茶杯輕抿一口。

周頌在隔壁也喝起了水。

喝着喝着,感覺到邊上的人遞來一道濕漉漉的目光,還很肆無忌憚,很明目張膽地端詳他。

他不得不轉過臉面向她,挑個眉頭:“怎麽了?”

“沒。”她含笑盯着他,依然看着,“你和這老板,很熟嗎?”

“嗯?不熟,就來過一次。”

“她好像跟你很熟的樣子。”

“哦,她是覽市人,而且老家離我家似乎不是很遠,上次來聽說的。”

她了然地點點下巴,“難怪呢。”

“難怪什麽?”

她意味深長:“你那麽甜地喊人家姐姐。”

“……”甜?

他默了默,下一秒似乎明白過來她這段話的意圖,解釋道,“她應該還要長你幾歲。知道都是這裏的人後就一直喊我弟弟,我後來也就沒管人喊老板了。”

“嗯,沒什麽,”她語氣淡淡,眨了眨眼睫,嘆口氣,“就是姐姐還是有點,吃醋。”

“……”

“我以為我是獨一無二的呢。”

“……”

周頌悠悠道:“那我以後,不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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