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無中生友

最終, 周頌無奈地扯了扯嘴角，雲淡風輕地看向女朋友：“姐姐，上周接你時給你穿的？”

淩漾回神：“哦哦, 對。”她點着下巴利索地應和, “最近天氣好，感覺你穿不上就忘記還你了。”

施吟坐在沙發，猶疑地左右看看兩人：“這樣啊。”

周頌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彎身拎着衣服就回去了。

房間繼續只剩兩人, 淩漾在醫藥箱裏找到一瓶消炎藥, 拿着到了對面的房間。

進去後又出來了, 回這邊扶起施吟準備去客廳。

路上看周頌還沒從卧室出來, 施吟就小聲問了句身邊的女人：“我怎麽看着你, 好像挺關心周頌的。”

“……”

淩漾心一突, 表面裝作驚訝的樣子：“啊？”

施吟看她這模樣, 也有些不确定了，只是還是忍不住說說剛才的情況：“他就淋個水，你怎麽比我還緊張？”

“……”

淩漾幹笑, “有嗎？那水很燙。”

施吟意味深長地看她：“可是，你上次說，喜歡小的……”

“……”

施吟眨眨眼：“你該不會, 是看上周頌了吧？”

“……”

淩漾悠悠搖頭：“沒有沒有, 怎麽會呢。”

施吟：“他還老去接你下班, 還給你做飯？你說你喜歡什麽, 溫柔的, 體貼的……”

“……”

“我真感覺你在說他。”

“……”

淩漾深呼吸, 一咬牙, 道：“我可能是覺得他這種小孩兒更體貼吧, 畢竟比起沈與琮那幾個，真不知道甩他們幾條街。但是我沒觊觎他，他有女朋友的。”

“什麽？周頌有……”施吟睜大眼睛看着她。

淩漾悠悠把閨蜜扶到沙發坐下，抽了幾張紙把桌上的茶水和地上擦幹淨，去洗了洗手，再回來給施吟換上一杯溫熱的茶。

施吟還是不可思議地問：“真的假的漾漾？周頌真的有……”

話沒說完，一陣腳步聲又由遠而近，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周頌不好明目張膽坐在女朋友身邊，所以又回到了施吟對面的單人沙發裏。

施吟看他倒在那兒，手慵懶地枕着後腦勺，被燙到的那只搭在沙發扶手，似乎擦了一層白色藥膏。

她問他有沒有問題。

周頌搖頭，末了懶洋洋地環視一下兩人，反問她們說他什麽呢。

施吟玩味道：“沒……聽說，那什麽，你有人要的啊？”

“……”周頌臉色一滞。

施吟看出他的變化了，心想難道真有？一下子頗為感興趣地追問：“你有女朋友，怎麽從來沒透露一下？什麽人啊？”

周頌微不可見地輕瞥了女朋友一眼。

淩漾幹笑，隔着半個桌子的距離，朝他眨眨眼，她是無奈說的。

周頌見此，又實在不想當着她的面說什麽他女朋友另有其人的一些話，他編造什麽謊言都行，就這個謊言他覺得很別扭。

所以他索性看着淩漾，漫不經心道：“姐姐，我女朋友，你見過的，你跟我姐說就好了。”

淩漾：“……”

施吟回頭看姐妹，瞳孔裏泛起了一層驚訝：“哇你見過？他該不會帶回家來吧？”

“……”

施吟馬上又去數落弟弟：“我說你，懂事點，要是我在這住就還行，你淩漾姐姐在這住你還帶女孩子回來？不合适你知道吧？合租不帶朋友是最基本的了。”

淩漾：“……”

周頌漫不經心一笑，“除了帶姐姐，”他手指了指長沙發上的明豔女人，“我就沒帶誰回過這裏。”

淩漾：“……”弟弟在變相承認她是女朋友了，這壞小孩兒。

施吟倒是不知道他在意有所指，聞言語氣好了點，看向淩漾。

她忙說：“嗯嗯嗯，他沒帶回來，是在那個，在外面偶遇過，偶遇過。”

“真的？”施吟笑眯眯問，“什麽樣的女孩兒啊？他同學嗎？”

淩漾絞盡腦汁，說：“不是同學，兩人應該也沒在一起多久吧，也不知道怎麽認識的，我問他他也不說，可能他是玩玩的吧。”

周頌：“……”

施吟：“……”

她馬上看向弟弟，“喲，你厲害了啊，阿頌。”

周頌唇角一抽，半阖着眼看受傷的手，這一刻才感覺疼。

施吟繼續開火：“還玩玩的，準備向你姐夫看齊啊？”

“……”周頌深呼吸，微擡下颌看過去，一臉桀骜不馴，“看齊怎麽了？他不好那你還結婚。”

施吟從容不迫，“他收心了我就喜歡，你個小混蛋不學好，我果然一陣子沒見你你就胡作非為了，欠收拾吧你，你趁早分了吧少禍害別人家。”

“……”

周頌垂下眼，低語：“我玩得挺開心的。”

施吟一臉茫然：玩得，挺開心？

她要起來揍他。

淩漾火速起身攔住：“別別別，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呢，他也跟你鬧着玩的，他怎麽可能真的玩什麽感情呢，別動了胎氣。”

施吟指着弟弟，冷笑，跟淩漾道：“你好好教訓他吧，這小混賬，打死算了。”

周頌：“……”

他揚起下巴，不爽道：“我怎麽混賬了？我真談得挺好的。”說着去看淩漾，“姐姐，讓你朋友少罵兩句，把我罵分了我以後不結婚了。”

施吟：“……”

淩漾：“……”

施吟哼笑，很直接地表示：“還別結了，說了半天，你是不是早就分了呀，無中生友。”

周頌：“……”

他看淩漾，臉上寫滿了：姐姐，我是無中生友嗎？我女友不在這擺着嗎？

淩漾笑着安撫他：“好了好了，你姐開玩笑的。”

…

施吟待了一個鐘頭就走了。

淩漾送她下樓，看尹賀的車子還沒到，就扶着她散步出小區。

葦江花園離海不遠，深夜不小的風拂過拔高的梧桐樹葉，撥弄得地上都是影影綽綽的朦胧畫面。

兩人像以前住在一起一樣，随便聊着，不過現在聊的多半是往後的生活，比如施吟肚子裏的孩子據說是個男孩兒，淩漾說那她要準備點男孩兒子的禮物了。

施吟聞言就下意識要說她的事，但是看到路燈下的女孩子淡然的臉色，忽然就止住了口中的話。

淩漾歪頭，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了解地笑問：“你是不是又想勸我談一個？”

施吟粲然失笑，收回目光，“本來是想，但是忽然就不想了。算了，都說過那麽多次了，其實這個圈子确實像你說的，大部分有些浮浪，對你來說一個人其實要潇灑多了，也沒有那麽多風險，那就沒必要去和誰誰在一起冒險。”

要是以前淩漾就點點頭附和了，雖然她此刻也下意識想點頭，但是一想到後面跟着的男孩兒，就控制住了動作。

她仰仰頭看天上透過梧桐樹葉墜落的月光，不知道是因為他在，她第一次沒有覺得一個人也很好的想法；還是……只是他在，她不好這麽直白地點頭，會傷了他。

施吟不知道她心裏想的，轉頭聊起了別的。

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傳到後面，幾米外的周頌單手插在口袋裏，另一只手拿着手機，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眼睛偶爾掃一眼手機上的群聊。

路沒走完，尹賀的車子就到了，和兩個住在這的人随意說了兩句話，說有空一起吃飯什麽的，末了就接走老婆掉頭離開了。

淩漾轉身和周頌回去。

兩人隔着半臂的距離，晚風穿過周身，撩撥着她的裙擺不時拂過他的運動服，誰都沒有說話。

直到轉頭看不到那輛黑色賓利了，淩漾收回目光時順着擡手去挽身邊男孩兒插在口袋裏的手臂，人靠近了他一分，歪頭瞧他在路燈下晦暗不明的臉色：“怎麽不跟我說話呀？說你和女朋友是玩玩的，生氣了？”

周頌回神，微阖下眸對上她探究的視線，末了一邊把她換到路邊裏側走着，一邊搖頭，“沒，在想事情。”

“真的？”淩漾重新挽上他另一只手的手臂。

周頌點頭，拿下她的手，擡起手臂将她攬住。

雖然已經初夏，但是晚上梧桐樹下的風吹着還是涼。

他雲淡風輕地調侃：“我還不知道你。”

淩漾：“知道我開玩笑的？”

他微微低頭，對着她一字一頓道：“知道姐姐，才是玩玩的。”

“……”

淩漾唇角深深一抽，去掐他的腰。

他笑着把她深深卷入懷中，低頭親她被風吹得冰涼的臉頰一口，“我說得有錯嗎？姐姐玩我，還讓我背鍋。”

淩漾笑意燦爛：“對不起啦，我們家阿頌。”

周頌忽然略微收斂了笑，仿佛天上的月飄過一層雲，笑意朦胧起來，淺淺淡淡，不達眼底。

淩漾注意到了，就意識到一個致命的點，他其實是在開玩笑的，或者說他希望她他當他是開玩笑的，結果她忽如其來地說對不起，一下子就說明他說的，是真的，她真的是在玩的。

淩漾心裏吹過一陣鹹濕的海風，有些涼意，有些澀氣。

看着男孩兒不知不覺正經起來的臉色，定定看着漆黑的路，攬着她好像無事發生般地走着，她有些不自在，嗯，極度不自在。

想了想，她換了個話題說話：“你剛剛，說在想什麽，阿頌？”

他沉默片刻。

那會兒路上只有兩人的腳步聲，沉穩與輕巧的聲音伴着海風，樹葉聲，溫柔地在夜色裏飄散。

一輛車子開過，讓這份沉默沒有顯得太過突兀。

等到那陣引擎聲跑遠，周遭又恢複了靜谧後。周頌說：“我想，換個地方住。”

淩漾眼簾微動，擡起眼皮看他。

他好像上個月剛在一起時就和她說過這個事了，但是她自始至終沒問出來他為什麽在這好端端的大房子不住，免費的不住，離醫院那麽近也不住，非要出去一個人。

眼下她也自然而然忍不住問：“為什麽呀？你不和姐姐兩人世界了？”她調侃，“你走了我怎麽辦呀？孤單寂寞冷。”

周頌沒有笑，語氣還是很正經，說：“你也……別在這住好不好？”

“嗯？”淩漾想起來他剛剛故意撞到杯子打斷她和施吟的談話，就是不想要她跟他姐說她暫時就在這住了。

淩漾表示：“我不在這住也行啊，我回家去住，我房子都收拾好了。”

周頌：“我們自己住。”

？？？？

淩漾腳步慢了一拍，随即緩緩站停下來。

周頌被迫也停止了腳步。

兩人站在梧桐樹下的一支四角路燈旁，橘黃色的燈照在男孩兒的臉上。

淩漾背着燈，恰好能看清他此刻清晰抿着的唇，覆上一層剪影的高挺鼻骨，長睫分明的桃花眼。

眼底認真的神色也很清楚，漆黑的瞳孔裏倒映着鮮亮的一盞燈，只是他深深抿着唇，沒說話，神色又似乎明顯透着一股猶疑，不敢确定地問她。

淩漾眼珠子轉了轉，不太确定地确認了句：“你想，和我住？我們一起住？不在這？”

“嗯。”

“為什麽不在這啊？你想……和我同居，我們在這也一樣啊。”

周頌嗫嚅了下唇瓣，沒有馬上說話。

心裏的話不太适合馬上脫口而出，或者說在這個時間點。像她不敢跟施吟說兩人的關系一樣，他也有一些不敢說出口的話。

淩漾不解地挑了下眉尾：“嗯？怎麽了？”

周頌回身，随口拿了個理由說：“在這不方便，我姐說不準什麽時候就過來了。”

淩漾下意識一笑，彎着眼睛，語氣輕松：“她八百年來一次，你放心她來這一趟後，至少半年裏都不來了，她過幾月都要生了。”

周頌搖頭：“我還是想自己住。”

“為什麽呀？你有錢沒處花嗎？”淩漾實在不理解，“你還是學生呢。”

周頌往前靠近，拉近了彼此的距離，直至看不清她粉白的臉頰，只能看到女人漂亮的鳳眸閃着濕漉漉的光。

他偏頭附在她耳邊，張口，炙熱的氣息鑽入她耳朵中：“我就想跟姐姐，真正的兩人世界。”

“……”淩漾紅唇高高揚起。

周頌偏了下頭，期待的眼神投入她妖豔的眸中：“嗯？你跟我住嗎？姐姐。”

“……”

淩漾忽然有點害羞，歪了下頭，直勾勾地和他對望。

這個距離與姿勢，風也鮮少從兩人之間竄動。

她聲音輕細，嬌俏地問：“你這，是在問你女朋友，要不要跟你同居呢？”

他直白點頭：“對。”

淩漾心一動，看着夜風中俊逸帥氣的一張臉，心癢癢。

說實話認識這麽久，大半年以來，他都沒有這麽直白過吧。

只是要是答應了，好像這層關系就邁了一大步了。真真正正住在一起，和現在玩玩鬧鬧的就肯定有些不一樣了。

周頌伸手捧起她的臉，女人臉上被風吹得四下飄散的頭發在他指尖拂過。

淩漾屏住了呼吸。

男孩兒誘惑性地挑了挑眉：“嗯？姐姐，和我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