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PART 1. Scorched Earth

焦土。

到處都是各種各樣的燒焦味，泥土的、鋼鐵的、木頭的……血肉的。

視線裏露出一角天空，同樣是一副燒焦後泛着黃黑色的樣子。

她艱難地呼吸，已經麻木的胸膛根本感覺不到自己有沒有在呼吸，身軀貼着貧瘠但不荒蕪——被硝煙生命裝點得喧嚣的大地，視網膜時不時突然變成一片血紅，一兩秒後又消去，她分不清是這個世界出了問題還是她的眼睛出了問題。

思維一片詭異的空白，她只是一次次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到的呼吸着，呼吸着。讓充斥血腥和煙塵的空氣填滿胸膛。

艾瑪爾艱難地咳嗽着醒了過來。

她的手無力地揮舞兩下，然後碰到柔軟的被子，下意識攥緊手指，絲滑的布料在她指間流淌，艾瑪爾收緊手指，但馬上又醒悟地放開。

推開被揉成一團的被子，她在軟軟的床鋪裏坐起來。

足以讓兩三個她這種年紀的少女在上面打滾的大床，床頭和床尾都有精致的花雕，房間裏鋪着軟軟的地毯，床旁邊就是堆着漂亮小鏡子和首飾的梳妝臺，窗簾是淡淡粉色，被晨風吹動。整個房間裏都是公主氣十足的夢幻風格。

這些東西都是在她剛搬到這所蝙蝠俠安排的房子時，鷹女和神奇女俠為她置辦裝飾的。那時候連她們準備的衣服都統統是這個風格。火星獵人不太好意思地說她們過于興奮，有點把她當成洋娃娃了。

如今艾瑪爾已經不會在醒來的時候覺得自己在夢中，但她不能說已經完全适應了現在的生活。已經離開那個地方兩年了，她還是總在夢裏夢見。

那片焦土，是她所謂的故國。

她已經很久沒被噩夢驚醒了，艾瑪爾忽地覺得不安，她呆坐在床沿，扶着額頭。

最近最多只在大都會發生了一起學生游行，她想不出什麽事情能讓她感到不安，但她正在休假中，瞭望塔真正發生了什麽事是不會讓地球上的她得知的，到昨天晚上假期就結束了，待會兒回到瞭望塔，她要好好查查瞭望塔的記錄。

現在還太早，天剛剛亮起，老年人鐘愛在這時間晨練，上班的時間還沒到。

忽然敲門聲響起，第一聲艾瑪爾只是詫異，第二聲之後就轉成了警惕，這是蝙蝠俠曾經和她約定過的緊急情況的暗號，她顧不得只穿着睡衣，抄起枕邊的一把手槍，跑過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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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俠正站在門口，背着一個裹在他脫下的黑鬥篷裏的人，蝙蝠裝的頭罩讓艾瑪爾看不到他的臉色，只能從抿緊的嘴唇線條看出他的嚴肅。

“領主大人？”

蝙蝠俠沒有進門的意思，冷聲道：“艾瑪爾，你現在被任命為瞭望塔指揮官，馬上去中心控制室，拿到主控制權，密碼是我上次告訴你的那個，然後改成只有你知道的密碼。”

盡管無法理解，但她習慣服從一切命令，馬上立正：“Yes，My Lord！”

然後蝙蝠俠把背着的那個人轉為橫抱，托到她面前：“把他藏好。”

黑披風邊緣露出閉目沉睡的面容和熟悉的藍白制服，艾瑪爾驚駭地睜大眼睛，竟然是超人！她不由喃喃：“發生了什麽？”

“我沒想到他們會讓盧瑟幫忙……”蝙蝠俠只喃喃說了這麽一句。

艾瑪爾從腦中挖出兩年前超人殺的那個美國總統，不明白他怎麽會死而複生，那些“他們”又是誰？

壓住心中的寒意，艾瑪爾接過超人，吃力地讓他靠着自己。

蝙蝠俠收回披風，說：“記住他在你這裏，所以如果你還見到一個超人，那是假的。”

艾瑪爾倒抽一口冷氣，立刻點頭。

蝙蝠俠沉肅地說：“這些話我只對你說一次，下次再見面，連我的話也不要信。”

說完這句，他轉身就走。

艾瑪爾沒有凝視他的背影，把超人扶進屋然後關上門，超人的樣子看起來并不好，疲憊而虛弱，這一刻之前艾瑪爾從沒想過這些表情能在超人臉上出現。

可以想見正義領主遭遇了極大危機，超人可能有假扮者，蝙蝠俠也可能有，想得更糟一點，整個正義聯盟或許都被假扮了。

假扮這些超級英雄并不是容易事，但艾瑪爾知道蝙蝠俠一直在做的研究，連通平行次元。

顯然在她休假期，他們成功了，然後發生了什麽變故。

超人是被另一個世界的人自己……打敗了嗎？

無論超人遭遇了什麽，艾瑪爾在心裏發誓，她都會保護他。

當然，艾瑪爾家裏只有一個可藏人的地方，夾鉛層的地下室，艾瑪爾曾經一直不明白蝙蝠俠為什麽要給她的住所弄這麽個地方，現在終于懂得些許他防患于未然的作風的意義。

雖然臂力很弱，但好在家裏有很多韋恩企業出品的高科技，把超人送到地下室，艾瑪爾重新回到卧房，剛醒來時的頹然和不安都已經一掃而空。

現在她必須振作起來。

艾瑪爾赤足踩着地毯走到衣櫃邊，挑選了一套西服裙換下睡衣。兩位女領主送給她的公主裙都還在衣櫃裏，她已經很久沒穿過了。其實就算想穿也穿不了，她比兩年前長高了很多。

比起兩年前剛被正義領主收養，艾瑪爾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頭發稀疏、骨瘦如柴的小女孩變成了挺拔漂亮的少女，不過是從十三歲到十五歲的差別而已。

被正義領主收養是她一生的轉折。正義聯盟從必死之境裏救出來的人很多，只是艾瑪爾格外有象征意義。

她是超人終于開始幹涉地球上人類間戰争的第一次行動裏，親自救出來的第一個人。

那個從死神指尖溜走的伊拉克孩子，蜷縮在超人懷裏，一瞬間就從爆炸中來到幾萬英裏高的天空，初次見到不被陰雲、大火、灰塵與戰鬥機遮蔽的湛藍天空，容她依靠的白色胸膛寬闊有力，鮮紅的S緊貼着她的眼睛。

艾瑪爾沒有哭，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個紅色标記，深深地印進她的瞳仁。

超人沒有停留超過三秒，就回到地面把女孩交給醫療隊，然後再度沖入燃燒的城市和戰場。從醫療隊裏艾瑪爾聽到，超人終于下定決心插手人類間的戰争，而所有的國家都不可能不接受他的震懾，戰争已經結束了，就從今天開始。

對戰場的清掃完畢後，超人來探望她，艾瑪爾天真地問：“你是真主派來的嗎？”

超人搖了搖頭，一瞬間仿佛徹底抛開了什麽東西，“真主救不了你們，我來救。”他如此宣布。然後放輕聲音對女孩說：“對不起，我來晚了。”

“我怎麽能因為您救了我們而指責您？”在艱難困苦中長大而早熟的伊拉克女孩回答。超人的答案讓她也徹底抛開某些東西，她的信仰，她的國家——其實在醫療隊呆的這些天她已經知道他是誰了，超人，以及他最新的自稱，正義領主。

“超人領主，”艾瑪爾望着超人，眼裏帶着新的信仰，“不會再有戰争了，是嗎？”

那個白色的超人回答：“只要有我在一天。”

再之後，由蝙蝠俠提議，全票通過，正義領主收養了艾瑪爾。

新聞記者争相報道，十三歲伊拉克女孩的照片鋪天蓋地，那時候媒體還沒有被管制，艾瑪爾也見到過超人的女友蓮恩小姐。

“雖然我不能肯定那變化是好的……”美麗的記者小姐摸摸她的頭，嘆了口氣，柔聲說，“但至少這件事沒有錯。”

後來艾瑪爾就沒再見過蓮恩小姐。

如果超人遭遇了什麽，蝙蝠俠不能把他留在瞭望塔，必須帶到地球上藏起來，但不能托付給蓮恩小姐……

坐在通往瞭望塔的私人飛船裏，艾瑪爾打了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