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難不成,還能根據情況調節?

荀慕不知道後面的人怎麽想,他像來到自己的主場。無論是讨價還價,還是選花選草忙得不行。

即便是再怎麽維持臉上的冷酷,因為杵在熟悉的地方,被喧嚣與熱鬧帶起來的活潑也壓抑不住,不斷從青年或彎唇,或展顏的神情中表現出來。

在藺朝看來,荀慕就像一只放歸森林的小山羊,熟稔地蹦蹦跳跳穿梭在山林間。

荀慕緊緊攥着自己的夥伴,他動動指尖,掌心傳來的暖意讓他知道藺朝還緊緊跟着自己。

這一絲的想法掠過,荀慕心中的喜悅傳遞至飛揚的眉間。

就像周身圍着一圈跳動的小音符,将荀慕的好心情傳遞至身後的人。

藺朝手腕上是冰冰涼涼的手指,拉他的力度很輕。

他視線落到荀慕發白的指尖。

手腕一動,荀慕的手從腕間滑落。

荀慕驀地轉身,藺朝臉色如常,還是清清淡淡的。

荀慕咬咬後槽牙,蔫了吧唧地想:或許,是不習慣吧。

只是一瞬,荀慕調整好心情,捏緊手心故作輕松的放在兜裏。

“那你要跟上。”荀慕道,随即轉身繼續走。

走着走着,他步調放緩,盯着自己腳尖。

朝朝現在好像不太喜歡跟自己接觸啊……

藺朝眉頭輕蹙:不高興嗎?

視線落在荀慕因插兜而露出的一截手腕。荀慕的手太涼,他剛剛本來想将兩人的手反轉一下。

現在嘛,放在兜裏總比露在外面吹涼風好一點。

兩人都長得俊,一濃一淡的容貌在一群老大爺中間顯得尤其的突兀。

而且又是年輕人,花錢肯定大方,攤主見着人就樂呵招呼。

不遠的一段路,兩人硬是走了半個小時。

終于逛到最裏面一家裝修簡單的,看着有些年頭的花鳥店。

荀慕一腳踏進門口。

跟進自己家門一樣,一點都不陌生。

店面不大,裏邊的東西又多。擠擠挨挨的盆栽挨在一起,幾乎難以下腳。

荀慕進去之後回頭,見藺朝還乖乖跟在後邊,沖他淺淡一笑就繼續往裏。

藺朝就站在門外,不進去擋路。

荀慕掃了眼被綠植遮掩的櫃臺,張口就是:“老錢,我又來買種子?”

老錢,錢多來。荀慕的大學同學兼半個室友。之所以是半個,因為荀慕雖然在學校有床鋪,但兼職的時候不常睡在學校。

老錢坐在櫃臺後面,聽聲音就知道是荀慕。他手上正激烈着奮戰,随口道:“自己拿。”

荀慕點頭:“那我拿了。”

“嗯!”老錢的聲音随着游戲起伏。

荀慕熟練地拿了幾包貓草種子,抓了把散錢放在櫃臺。

錢多來抽空之餘還能問道:“慕慕,你論文寫完了嗎?”

荀慕随口道:“早寫完了。”

“什麽!”

“你居然寫完了!!”

荀慕不理會後面的嚎叫,付了錢就往外走。自家的大美人還等着呢。

踏出小院門,荀慕腳步悄悄放緩。

眼前,藺朝像修竹一般站在店門外。

他旁邊是一棵大冬天仍舊綠着的萬年青。深綠色的葉片,襯托着穿着黑色羽絨服的成熟男人。

冬日還有些昏暗的背景下,他就站在那兒,自成一幅水墨畫。

文雅又溫潤。

不知道是不是腳步聲驚動了畫中人,還是畫中人就等着歸來的人。

藺朝低垂的長睫輕掀,注視着荀慕。

那瞬間,清冷的眸光就像是一把帶着霜寒的飛劍,瞬間刺中自己的心髒。荀慕指尖一抖,沒由來地想上前抱抱他。

見到人,眸光似乎像早春化雪,雖然冷但雪中也融入了溫度。

荀慕在人跟前站定,略仰頭看他:“朝朝,回家了。”

藺朝一愣,毫無痕跡地遮掩這份失态。

他聲若溪澗般悅耳。“好。”

随即他伸手攤開,很适合彈鋼琴的長指展現在荀慕的面前。

荀慕有些茫然,看了看眼前白皙的手。

眼尾微挑,像是反應過來。手在兜裏掏啊掏,最終将那大把錢抓起放在藺朝手心。

他神采飛揚。

荀慕知道,這就是要工資上交!

藺朝盯着掌心被荀慕按着的一把錢,抿了抿唇:“給我?”

荀慕飛快點點頭,快快樂樂的:“給你!”

藺朝想了想,還是小心握住收進自己的衣兜。

荀慕見狀,笑得更燦爛了。

藺朝想:笑着的時候比板着臉看着要舒服些。

收了錢,荀慕驀地抹去臉上的傻笑。板着臉像只高冷大狗狗。

明明尾巴搖晃得不行,面上還矜持地看着面前又伸來手。

這是?還要?

藺朝:“我幫你……”

話還沒說完,掌心與有些粗糙的青年雙手交疊。

攤開的手真好方便了荀慕。

他面上不變,将手指交疊。接着不等藺朝反應,就抓緊人帶着往來時的路走。

藺朝比荀慕高,他正好看見荀慕軟發下發紅的耳垂。

兩人的手十指相扣,他有些困。

還有,很奇妙的感覺。

像握住了初春的雲團,觸感比自己全是骨頭的手軟一點,還夾着滿是陽光的氣息。

生機盎然的,但又帶着冷峭的寒意。

純粹是手涼的。

荀慕在前面一直走,步子幾乎趕得上跑的。他怕速度下來了,後邊的人就要放開手。

還有,還有就是……

他身上沒錢了。

原路返回,路經買了盆水仙的老爺子的攤位。

荀慕掃過一樣,看他又拿出一盆蔫巴的水仙。

他狐貍眼驚訝得瞪大:“奸商!”

老爺子呵呵一笑,看着他感慨:“哎喲,看看這小媳婦樣,一物降一物啊。”

荀慕耳朵尖,聽到這聲耳垂跟染了鮮血一般。紅得刺目。

藺朝閑閑地看着他與耳垂明顯兩個極端的大膽動作,翹了下唇角。

直率得可愛。

車上

荀慕像賴皮一樣抓着藺朝的手不放。但身側投來的視線,讓他一心看窗外敷衍過去的想法不得不中止。

他轉頭,看向側靠着椅背眼睛半阖的藺朝,嗫嚅:“朝朝,你別看我。”

藺朝昏昏沉沉的,聞言聲音低啞:“好。”

藺朝就看着他說完,慢悠悠別開腦袋。荀慕手心一緊,抓着藺朝的手整個人上身傾斜。

“怎麽了?”藺朝聲音平淡,但因着發困,所以聽着很溫和。

荀慕心虛地看看他,又低頭玩兒藺朝的手指。

“你,看我。”

藺朝嘴角彎起,慢慢将手收回。“好,看你。”

“不用收回手的。”荀慕眼中閃過執拗,爪子蠢蠢欲動想抓回來。

藺朝輕聲道:“我困。”

就倆字,荀慕就懂了。

他依依不舍看着修長的大手遠離,嘴角下壓,舔了舔自己的虎牙。“那我回去牽?”

藺朝恹恹:“白天睡了晚上睡不着。”

荀慕立馬笑開:“那就是可以牽,對不對?”

藺朝看看荀慕的笑,輕嘆一聲低喃:“就這麽喜歡?”

他能感覺到荀慕對自己的特別,像小孩子得了的心愛的玩具。整天想捧在手裏玩兒,就是不知道這突如其來的熱情能保持到哪兒去。

荀慕看向藺朝的側臉,眼中是勢在必得。

只一瞬間邪佞藏住,眼神澄澈,聲音幹脆:“喜歡!”

藺朝腦中瞌睡突然消散。

這是他第一次,聽到荀慕對自己直白的熱情表達。

“手?”藺朝像是确認般問,“喜歡手?”

荀慕搖搖頭,周身的氣勢陡然一變。

張揚肆意,眸光緊攥着眼前人,像死咬着到手的獵物的頭狼。

“你。”

一個字,卻擲地有聲。像夏雷轟然炸開在藺朝沉寂多年的心湖。

漣漪驟起,濤水泛濫,攪亂了他的心神。

他擡眼,望進荀慕的眼裏。

有勢在必得,有絕對的占有,還有……

目光掠過發紅的耳垂。

還有,難得的羞意。

荀慕看着眼前的男人,心狠着想:

即便是這人不願意,不接受自己,但現在只要被叼進自己的窩裏。那麽,他只能是他一個人的。

這是荀慕第一次,對一個人産生這麽毫不遮掩的兇意。

見藺朝不答,荀慕強大的自制險些繃不住。

他沉着臉跟狼抓獵物般撲到藺朝身上。強勁有力的胳膊将人按在座位上。

固執道:“朝朝,是你自己先招惹我,把我帶進坑裏的。”

“你要是後悔了,門兒都不會給你!”

藺朝輕嘆,眸光仍舊清冽。

在荀慕的壓制下,他輕松擡手圈住撲在自己身上的青年。

手虛虛搭在荀慕後腰上。“嗯。”

“不過,你耳朵紅了。”

羞意瞬間炸開,荀慕猛地擡頭,看清藺朝唇邊的淡淡笑意。

窘迫将自己埋頭在男人脖頸。羞憤異常:

“朝朝,你故意的!”

青年聲音像蒙了一層水潤,沒半點剛才放話的那般兇狠。像帶着鈎子,彎彎繞繞,直沖人心底。

藺朝微不可見收緊手,忍着困意,鼻音濃重。

“抱歉,下意識。”

下意識想逗他。沒想到,效果不錯。

算,見識了他的另一面。

面上的殼子被藺朝三言兩語沖散,荀慕趴在人身上裝死。

聞到舒服的香氣,荀慕貼着臉頰邊的脖子蹭蹭,像懶貓一樣眯了眯眼睛,接着賴上人不下來了。

面子沒有美人重要!

身上趴了個人,藺朝閉着眼想:不排斥。

半小時後,車到家。

後座的兩個一個熟睡,一個化身考拉,抱着人不下來。

張叔敲了敲車門。“先生,到了。”

荀慕打開車門,開開心心将人抱起,像偷了腥的貓。

“張叔,麻煩了。”

荀慕先将藺朝放到樓上卧室。換上一只耳的貓貓睡衣下樓搗鼓他的那些植物。

五分鐘後,藺朝撐坐起來揉着鼻尖想:

動不動就睡也不好。

他掀開被子起身。

或許,該把荀慕拉去檢查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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