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煩躁

時間一寸寸流逝着,又過了兩刻鐘,裴邢總算丢下了手中的案卷,他斜睨了鐘璃一眼,淡淡道:“解藥在外間桌子上,每晚一顆。”

昨日趙大夫過來時,讓她吃了一顆解毒丸,奈何她體內的毒太過霸道,解毒丸只能暫且壓制毒性,接下來還需要再服用兩顆,每晚一顆,方可徹底解毒。

裴邢讓她晚上過來,其實是讓她過來拿解藥,之所以說得那般暧昧,不過是想氣氣蕭盛。

鐘璃堅持到現在,已是強弩之末,背在身後的手臂被捏得青紫,她直勾勾盯着裴邢,混沌的意識,讓她根本沒聽清他說了什麽,見他總算看向了她,她心尖一顫,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她踮起腳尖去吻他的唇,不等她親到,裴邢就伸手捏住了她的臉頰,少女緋紅的臉頰被捏得鼓了起來,粉嫩嫩的唇也高高撅着。

滑稽中又透着一絲可愛。

與養心堂的端莊高雅完全不同。

裴邢眼中含了一絲笑,心中的不悅倒是散了大半,她渾身上下好似都香香軟軟的,也不是那麽令人厭惡,記起少女甜美的滋味後,他低頭咬住了她的唇。

察覺到他的主動後,鐘璃腦袋裏那根弦徹底斷了,她沒再苦苦壓制本能,畢竟,今晚來的目的,不就是如此嗎?

她随心而動,将自己徹底交給了本能。

男人好似天生就帶着征服欲,剛吻上她的唇,就學會了攻城略地,不似她昨日的溫柔缱绻,他描摹着她的唇瓣,啃噬般品嘗着少女的芳香。

鐘璃不自覺輕顫了一下,小手勾住了他的脖頸,迎合着他的親吻。

她像一壇被珍藏許久的果子酒,醇香甘甜,令人回味無窮,饒是裴邢并不是個有耐心的人,依然抓着她,親了好大一會兒。

他無師自通,不知何時,已長驅直入,撬開她的牙關,更深地汲取着她的甜美,果然甜甜的。

裴邢第一次吻一個姑娘,親完,竟覺得味道還不賴,他欲推開她時,少女卻更緊地纏了上來,她衣衫已有些淩亂,隐約能瞧見精致的鎖骨。

裴邢向來清冷的雙眸不自覺轉暗,反應過來時,他已将少女按在了書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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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臺落地時,發出的聲音有些大,裴邢這才察覺到少女雪白色的小衣,已被他扯了出來。

她雙眸迷離,呼吸急促,烏黑的發絲散落下來,脆弱又嬌美。

活色春香,不外乎如此。

察覺到他的遠離,她再次纏了上來,小手緊緊攀住了他的脖頸,無意識親吻着他。

裴邢挑眉,有種被利用的不爽,突然有些意興闌珊。

下一刻,他一掌劈暈了她。

鐘璃醒來時,已是半個時辰後,她脖頸又酸又疼,口中也又苦又澀,她不自覺舔了舔唇,眼神也有些呆呆的。

她起身坐了起來,四處看了一眼,這裏仍是裴邢的寝室,他并不在,随即她便眼尖地瞅到了書案上的小衣,被砍暈前的記憶,一點點回籠,他扯下小衣後,順手就丢到了書案上。

鐘璃的臉,騰地一下燒了起來,那一瞬間,只想尋個地縫鑽進去,最令她窘迫的不止是兩人的親密,還有親密後,他的反應,他竟是硬生生再次敲暈了她。

鐘璃長這麽大,遇到的幾乎都是對她示好的,她還從未被人這般嫌棄過,她整個人都有些渾渾噩噩的,難堪、窘迫交織在一起,她甚至想兩眼一翻,暈過去。

裴邢沐浴完出來時,恰好對上她無地自容的目光,她一下子就從床上彈了起來,一陣風似的跑到了書案前,一把抓住了那件小小的魚戲荷葉小衣。

裴邢掃到她的動作時,手指下意識輕撚了一下,眼眸也深邃了些,果然,比起她失去意識主動糾纏的模樣,确實是她羞赧難耐的模樣,更招他稀罕。

“過來。”

他聲音略顯沙啞,輕飄飄一句話,落入鐘璃耳中,卻猶如一聲悶雷,炸得她渾身僵硬,動都不敢動。

裴邢斜睨了她一眼,眼神談不上多冷淡,卻莫名透着威壓,鐘璃心尖輕顫,最終還是乖乖走到了他跟前,“三、三叔。”

少女眸中不自覺帶了一絲哀求。

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內勾外翹,眼尾微微上翹,瞳孔很黑,可憐巴巴瞧人時,不自覺勾出一抹妩媚的風流,偏偏眼眸又幹淨地不可思議。

裴邢眸色疏離,想要咬咬她的心思散了大半,他看了一眼天色,道:“不想睡這兒,就回去。”

鐘璃只覺如蒙大赦,連忙沖他福了福身,“多謝三叔。”

裴邢嗤笑了一聲,沖她擺了擺手,“将桌上的藥拿走,明晚身體不适時服下。”

鐘璃點了點頭,再次道了謝。

她逃也似的離開了幽風堂,院中,秋月正翹首以盼,瞧見鐘璃時,她險些落淚,見姑娘并未哭,她才連忙憋回眼中的淚。

鐘璃摸了摸她的手,果真一片冰涼,“怎麽一直在院中候着?”

鐘璃問完,自己就知道了原因,過來時,她還慶幸幽風堂沒有丫鬟小厮,此刻,卻又有些心疼秋月,沒人招待,她自然只能在外面站着。

她少說進去了一個時辰,寒冬臘月,她在院中站這麽久,得多冷呀,“快回去吧。”

秋月凍得腳都僵了,見主子狀态不算太糟糕,心下悄悄松口氣。

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裴邢便出了門,除了暗衛,他只帶了秦興。

幽風堂坐落在前院最西北角,老太太的養心堂則在幽風堂後面,中間只隔着長廊和花園。

裴邢出去時,恰好遇見顧霖。

顧霖正要去給老太太請安,瞧見裴邢時,他精神都緊繃了起來,臉上堆滿了笑,“三叔,您怎麽起這麽早?也給祖母請安嗎?”

注意到他用了“也”字,裴邢眼睛微眯了一下,他已經聽秦興彙報過,鐘璃身上的毒,正是顧霖下的。

顧霖作風懶散,整日不務正業,纨绔子弟的惡習,他一個不落,孝心自然也沒有,平日也就初一、十五去老太太那兒走個過場,今個兒一大早就去請安,自然是為了堵鐘璃。

裴邢勾了勾唇,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匕首,他漫不經心把玩着,輕哂道:“剛做下這等傷風敗俗之事,竟還有臉去請安,也不怕把老太太氣死。”

裴邢乃錦衣衛指揮使,可以說,只要他想知道,京城裏就沒什麽事能夠瞞得住他的眼睛。

顧霖聞言,心中不由一抖,他最近唯一出格的事,就是對鐘璃下了手,不知這煞星怎麽盯上了他。

顧霖叫苦不疊,他自然不肯承認,當即道:“三、三叔,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我再不孝,也斷不敢拿老太太的身體開玩笑。”

他話音剛落,裴邢手中的匕首就“嗖”地一聲,飛了出去,恰好擦着他臉頰,直接将他一側的發絲,削掉一截兒。

顧霖吓得踉跄了一步,冷汗都冒了出來。

他擡頭時,恰好對上裴邢不屑到近乎殘忍的目光,他腿一軟,險些給他跪下。

匕首不知何時,又飛到了裴邢手中,他轉身離開時,冷聲丢下一句,“滾回去,再這般下作,你看我會不會動你!”

顧霖雙股戰戰,半晌才站穩,等他的身影消失後,才陰沉着臉,道:“去查查她何時搭上的三叔。”

傍晚十分,養心堂內,張嬷嬷将打聽到的消息一一禀告給了老太太。

“酒席上倒不曾發生什麽,反倒是鐘姑娘回到摘星閣後,就喊了大夫,許真是身體不适,才沒見三姑娘。”

老太太聞言,又嘆口氣,“這丫頭,難怪這兩日臉色有些蒼白,竟是身體不适,不舒服還起這麽早,真是難為她了。你讓人去給她送些補品。”

張嬷嬷恭敬地應了下來,笑道:“能得您憐惜,也是鐘姑娘的福氣。”

老太太只嘆息了一聲,“她是個懂事的好孩子,距離她滿三年孝期,是還差兩個月嗎?”

“是,滿打滿算就剩兩個月。”

“待她出了孝期,親事便可提上日程了,不過盛兒要參加殿試,還需要三個多月時間的努力,幹脆等到四月份再給他們定下吧,到時盛兒也能功名成就,可謂雙喜臨門。”

提起此事,她老人家臉上不自覺就露出一抹笑。

張嬷嬷神情微微頓了頓,她總覺得這樁親事還有得磨,鐘璃模樣性子雖再出挑不過,畢竟是個孤女,唯一的舅舅官職又不高,以表少爺的才能,名次定然不會太低,待他金榜題名,未必不會生出其他心思。

不過這些也不是她能左右的,這會兒只含笑附和了一句,“到時鐘姑娘還能繼續伴在您身側,該是三喜臨門才對。”

老太太忍不住莞爾。

她想将鐘璃留在身側,其實不單純是喜歡她,更因為顧承,顧承如今這麽個情況,也就鐘璃能盡心盡力地照顧他,說到底,她對鐘璃這麽好,也是心中有愧。

旁人不清楚,顧承是如何摔傷的,老太太卻有所猜測,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沒法聲張,就只能盡可能地補償他們姐弟倆。

此時,鐘璃正在鼓搗藥草,有些藥草需要晾曬一下,變幹後再收集起來,有些藥草則需要研磨成汁液。

她研磨了幾個時辰,才弄好。

承兒被張嬷嬷拘在房中,等鐘璃研磨好,他才噠噠噠跑了出來,小家夥委屈地嘴巴都撅了起來,“姐姐只要藥草,不要承兒。”

這些藥草不能久放,鐘璃才趕緊處理了一下。要不然,她哪裏舍得讓小家夥不開心。

鐘璃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哄道:“明天姐姐只陪承兒玩好不好?”

小家夥最是好哄,當即開心地點頭,“姐姐陪我去釣魚,要魚魚。”

鐘璃笑道:“天這麽冷,魚兒都藏在了冰下面,等天氣暖和起來,咱們才可以去釣魚,明天姐姐給承兒蒸個小魚包子好不好?”

承兒驚喜地“哇”了一聲,“是那種有蝦蝦的包子嗎?”

前段時間,鐘璃曾給他做過一次,小家夥還記得,見鐘璃點了點頭,他開心地蹦了一圈,“姐姐真好!我最喜歡姐姐了!”

鐘璃笑彎了眼眸。

張媽媽則好奇地瞅了一眼院中的藥草,“姑娘怎麽想起鼓搗這個了?”

鐘璃道:“我之前看過一本醫書,上面提過一些藥草的功效,我這不是閑着無事嘛,幹脆做一些安神的香囊。”

這話自然是托詞,怕張媽媽擔心,鐘璃才有所隐瞞,好在她沒有懷疑。

她剛陪承兒玩了一會兒,老太太院中的丫鬟就過來了,送來幾盒補品,有燕窩、人參、冬蟲夏草等,這些補品相當貴重,自然值不少銀子,老太太能一口氣拿出這麽多,也是由于她前段時間剛病了一場,其中有皇上賞的,也有各位貴婦們送來的。

鐘璃有些吃驚,連忙道:“這可使不得,這些補品太貴重了,正好給老太太補身體,我哪裏吃得着這個。”

丫鬟卻很堅持,“老太太特意吩咐了,務必讓您收下,您和小少爺都能補補身體,姑娘可憐可憐奴婢,奴婢還要交差呢。”

鐘璃無奈,她讓夏荷給丫鬟塞了賞銀,随後便親手給承兒穿上了披風,打算帶他去養心堂謝恩。

承兒好久沒出門了,活似一只被關了許久的小鳥,蹦蹦跳跳的好不開心,走出摘星閣時,兩人卻迎面遇見一個人,承兒小臉一白,下意識躲到了鐘璃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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