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情敵(二章合一)

明月高懸, 銀輝落了一地,池塘內的魚兒不甘寂寞地游動着,蕩起陣陣漣漪。

直到狼狽地回到幽風堂, 裴邢都有些不可思議,他竟真聽話地滾了出來。

就很邪門。

他一臉郁悶, 神情也不似之前的冷厲, 反而憋屈至極,秦興偷偷瞄了他一眼, 莫名覺得自家主子是在鐘姑娘那兒吃了癟。啧啧啧, 多神奇, 都放下身段求和去了, 竟又被趕了出來。

察覺到他泛着涼意的目光, 落在了自己身上,秦興立馬挺直了背, 眼觀鼻鼻觀心, 眼中的好奇也全收斂了起來。

裴邢:“滾吧,少杵這兒礙眼。”

秦興摸了摸鼻尖,打算依他所言,滾走時, 又聽自己主子制止道:“等一下。”

“主子還有何吩咐?”

裴邢盯着他看了兩眼, 本想問問他怎麽跟人道歉合适, 臨到跟前, 又莫名覺得丢人, 他揮了揮手,不耐煩道:“滾吧。”

秦興早就習慣了他的反複無常,退下去前,想到主子的怪脾氣, 又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鐘姑娘性子好,心也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子若是與她鬧了矛盾,可以多哄着點。”

他說完,也沒敢多留,誰料,還是聽到了主子的嘲諷,“你對她倒是了解。”

這話秦興根本沒法作答,清楚主子純屬遷怒,他麻溜退了出去。

裴邢心煩意亂地啧了一聲,只覺得頭大,他轉身入了內室,越想越不爽,是她誤會他在先,他不過諷刺一句,她倒先受不了了。

他實在懶得再想這事,幹脆拿起一側的公務看了起來,半天也沒看下去一個字。

他又冷着臉,站了起來,對秦興道:“将珞瑜喊回來,讓小七代她守會兒。”

珞瑜很快就被喊了回來,她平時一直躲在暗處,盡心守着鐘璃,每次裴邢過去尋鐘璃時,她都會自覺離遠點,是以她并不知道兩人具體說了什麽,只知道主子拂袖離開時,臉色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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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瑜自然清楚兩人是再次鬧了矛盾,她實在不知主子喊她作甚,她一路速度很快,直到靠近幽風堂後,才木着臉,放慢速度。

拖延自然不可取,她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随即便單膝跪地,抱拳問安,“珞瑜拜見主子。”

裴邢已不再折磨自己,他沒再看書桌上的案牍,身體後仰,靠在了太師椅上,随即便讓珞瑜彙報了一下鐘璃的喜好。

珞瑜回憶半晌,根本不清楚鐘璃喜歡什麽,對美食,她好像沒有特別鐘愛的,唯一喜歡的糕點,還是她親手做的,面對漂亮衣物和首飾時,反應好像也淡淡的,想到今日,得知賺了一百兩銀子時,她的笑容很明媚,珞瑜肯定道:“銀子。”

銀票裴邢手頭倒是有不少,銀子卻不多,将珞瑜趕走後,他幹脆讓秦興去準備了一萬兩銀子,足足裝了十大箱子,裴邢打開一箱瞧了一眼,裏面的銀子皆是十兩一個,足足一百個銀錠子,亮閃閃的,也沒啥好看的。

雖搞不懂她的喜好怎麽如此清新,他也沒評價,只擺擺手,道:“讓人給她擡去。”

這個她,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指的是鐘璃。

秦興有些納悶怎麽突然給她送銀子,有那麽一刻,他甚至以為,他們倆是因為銀子鬧翻的,畢竟一萬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也就自家主子這等財大氣粗的,才不把一萬兩放在眼中,尋常人家窮盡一輩子,也未必能摸這麽多銀子。

他也沒多想,派小六和小七一箱箱給她擡了過去。

鐘璃這會兒已經逐漸冷靜了下來,她自然清楚裴邢那張嘴向來吐不出好話來,若真因此氣壞身體,才是真傻。

她平複了一下情緒,就安置了,今日又是賞花,又是制藥的,鐘璃多少有些疲倦,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時,卻隐約聽到了敲擊聲,鐘璃是被驚醒的,她坐起來時,夏荷也走了進來,她連忙掌了燈。

主仆二人皆看向了密道的方向。

動靜是從密道內傳來的,夏荷道:“會是三爺嗎?”

鐘璃擰了擰眉,裴邢從未走過密道,他向來将摘星閣當成他自己的地方,想來就來,根本不會委屈自己走密道。

鐘璃覺得不像是他,她精神都緊繃了起來,甚至在想,密道有沒有可能被外人發現。

那邊安靜了一會兒,再次響起了敲擊聲,敲完四下便停了下來,顯然是裴邢那邊的人。

鐘璃有些心煩,沒讓夏荷打開密道,本以為那邊會識趣的離開,誰料片刻後,敲擊聲又響了起來。

“篤——篤——篤”在寂靜的室內,顯得十分清晰。

鐘璃按了按眉心,只得讓夏荷打開了密道門,密道內,站着的依然是之前那兩位黑衣少女,兩人白皙的額頭上覆蓋着一層薄汗,身側竟足足擺着十來個箱子。

夏荷有些驚訝,目光在木箱上停留了一瞬,不知道三爺怎麽讓人送來這麽多東西。

見門總算開了,兩個少女松口氣,她們連忙行了禮,随即就往裏擡進來一個箱子,鐘璃更加頭疼了,她披上衣衫,下了床,攔住了她們的動作,“你們擡回去。”

兩個少女對視了一眼,比起鐘璃,自然是裴邢更加可怕,兩人繼續悶頭往裏擡,又擡了一箱子,鐘璃深吸了一口氣,才壓下心中的煩躁,“我讓你們別擡了。”

她聲音冷冽,可見是真不想要。

夏荷上前攔住了兩人,“十個箱子,全搬進來,室內估計要擺得滿當當的,連落腳的地都沒有,我們姑娘夜裏怎麽下床?”

她這話一落,兩個少女才有些遲疑,畢竟每個箱子都裝着一千兩銀子,重量可不輕,她們走後,單靠丫鬟确實不好擡。

小七腦子靈活些,不像小六那般沉默寡言,提議道:“那先放在密道裏?鐘姑娘若嫌礙事,留一箱就行,其他的可以兌換成銀票。”

小六拉了拉小七的衣袖,這是怕她萬一說錯話。

鐘璃聽到“兌換成銀票”時,不由蹙眉,她隐約有了猜測,為了驗證猜測,打開箱子瞧了瞧,随即便被白花花的銀錠子晃花了眼,她深吸了一口氣,神情也更冷了幾分,他說完羞辱的話,不肯道歉,反而拿錢砸人。

太氣人了。

鐘璃又深吸了一口氣,“擡走!”

少女緊繃着小臉,臉上的神情冷得幾乎掉渣,與裴邢冷臉的樣子,莫名有些相似,小六和小七,心中都不由顫了一下,竟是不敢再違抗她的命令。

等兩人将這兩箱銀子擡走時,鐘璃又道:“告訴你們主子,以後什麽都不必送來,你們倆也不必再來,來我也不會再開門。”

她說完,“砰”地一聲就關住了門。

小六和小七對視了一眼,神情皆有些凝重,小六忍不住斥責道:“都怪你,提什麽銀票,将人惹惱了吧?”

她那張常年沒什麽情緒的臉龐顯得異常嚴肅。

小七摸了摸鼻尖,秀麗的臉龐上閃過一絲懊惱,她總覺得歸根到底是主子的錯,可惜她不敢說,只得讪讪摸了摸鼻尖。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原地站了一會兒,才小聲商量起怎麽辦,最終還是老老實實擡了回去。

密道內漆黑一片,她們只拿了一盞燈,邊拿燈,邊擡箱子,哪怕自幼學武,這會兒也累得哼哧哼哧的。

裴邢向來睡得晚,兩人敲響密道門時,他正在想事情,聽到動靜,讓秦興開的門。

見她們又将箱子擡了回來,裴邢挑了挑眉,兩個少女壯着膽子複述了一下鐘璃的話,見主子的臉,越來越冷,她們吓得一縮腦袋,老老實實跪了下來。

秦興不由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這才明白,銀子并非是鐘姑娘主動要的,難道主子是為了講和,才送的銀子?

他不忍直視地捂住了臉。

夜色如墨,天上的星星不知疲倦的閃爍着微弱的光,整個摘星閣寂靜極了。

鐘璃莫名覺得透不過氣,讓夏荷打開了支摘窗。一陣微風湧了進來,吹亂了她的發絲,鐘璃伸手理了理發絲,呼吸着新鮮空氣,她糟糕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些。

她沒再去想今晚的事,吹了會兒風,就上了床,畢竟明日她還有許多事要忙,不僅要給老太太請安,還得跟顧知雅打交道,甚至還要出府一趟。

鐘璃實在沒精力生氣,她也不允許自己陷在糟糕的情緒中,她逼迫自己閉上了眼睛,逐漸将裴邢那張臉從腦海中趕了出去。

第二日,鐘璃服侍完老太太,跟二太太說了一聲,就出了府,她今日出府,不僅帶上了秋月,還帶了好幾個護衛,到了店鋪後,她從後門,又換了輛馬車,才前往神秘藥店。

這個神秘藥店,其實不止是藥店,它不單賣各種毒藥解藥,只要出價高,他們還會接一些旁的活,鐘璃還曾試圖在這兒打聽過薛神醫的下落,可惜她手上銀子不多,沒能請動他們。

這個店沒有店名,從外面看,就是個茶館,店內擺着幾張桌子,幾把椅子,裏面的布置也很簡單,唯有牆壁上挂着兩幅畫,一幅畫的是美輪美奂的落日美景圖,一幅則是中規中矩的山水畫。

此刻,櫃臺內的年輕人正在閉目養神,他修長的手指撐着下巴,神情略顯慵懶。

這個時辰,旁的店鋪也才剛剛開張,店內并沒有旁的客人,顯得有些清冷。

鐘璃是刻意這個時間來的,目的就是為了避開人群。

她将大部分護衛留在了外面,帶着秋葉和一個身手最好的護衛走了進來。

她想與對方做一筆長期生意。

她每個月都可以送來解毒丸,不止解毒丸,毒藥也可以送來,價錢自然得好好協商一下,秋葉和夏荷都不懂草藥,對草藥的價格也一竅不通,鐘璃才親自跑了過來。

得知她的來意後,年輕人清醒了一分,上下打量了鐘璃一眼,少女雖戴着帷帽,周身的氣度卻根本遮掩不住,一瞧就是哪個府邸的貴女。

一般的貴女又豈會研制解藥,年輕人姿态散漫,并未太上心,只淡淡問了一句,“姑娘想賣什麽解藥?”

他們倒也收過解藥,低價收,高價賣。

由于是初次合作,鐘璃沒提毒藥的事,只讓秋月将解毒丸呈了上來,這些解毒丸一共十幾瓶,種類有五種,有解蒙汗藥的,也有解巴豆的,最厲害的一種,可解好幾種毒藥。

年輕人聞言,才接過小瓷瓶瞧了瞧,每個小瓷瓶裏都裝着十枚藥丸,上面還貼心地寫了解藥的名稱,一手簪花小楷倒是極為漂亮。

他打開一個嗅了嗅,聞着确實像是解毒丸,不過具體是不是,還需要醫師驗證,得知鐘璃願意定期送來解藥時,他神色才稍微認真點,只道:“您先去包廂候會兒吧,解藥需要讓醫師驗證,若是真的,咱們再談價格。”

這個要求很合理,鐘璃便去了二樓的包廂,珞瑜昨日闖了禍,剛被懲罰完,隐在暗處的她,得知鐘璃有意跟自家店鋪做生意後,不由打起了精神。

鐘璃進了二樓後,她才現身,瞧見她,年輕人精神一振,“珞瑜?你怎麽在這兒?”

珞瑜噓了一聲,壓低聲音道:“這兒有信鴿沒?我給主子傳個信。”

裴邢此刻,正在上早朝,前段時間,周邊兩個小國兵戎相見,一時生靈塗炭,有不少難民逃來了大晉,有意在大晉定居,對這批“異國難民”的處置問題,成了一大難題。

朝中分為了兩派,一派主張,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理應驅趕出去,另一派則持相反意見,主張收留這些難民,一是彰顯大國國威,二是可以将其放在合适的崗位,令其為大晉賣力。

一個問題,争論半晌,皇上被吵得腦殼都疼了,本想讓裴邢給點建議,見他在明目張膽地神游天外,一時有些好笑,他便也沒再問他。

皇上淡淡道:“主張收留的,先拟個章程出來,如何收留,怎麽重用,都是要面對的問題,先私下理清楚,此事明日再議,衆愛卿若無事再奏,今日便先到這兒。”

他看似溫和,實則強勢,大臣們自然不敢反駁,大家也無事再奏,太監高聲說完退朝後,衆人便依次退了下去。

皇上讓人将裴邢喊到了乾清宮,他一直讓人關注着裴邢,自然聽說了裴邢親自挑選漂亮衣物的事,連他讓人選首飾的事也有所耳聞。

裴邢并未出入過煙花之地,也沒聽說跟哪個姑娘糾纏不清,他便以為,裴邢是寵幸了身邊丫鬟。

皇上先說了一下去天壇,祈求膏雨的事,随後才說起他的私生活,“身在皇家,也不講究第一個出生的孩子必須是嫡子,你身邊那丫鬟,若真喜歡,不若提拔成侍妾,這樣,她若萬一有了身孕,也名正言順。”

見他竟提起了這個,裴邢不由蹙了蹙眉,他自然不可能跟他說鐘璃的事,只敷衍了過去。

皇上也不好幹涉他的事,提點完,就讓他退了下去,裴邢走後,皇上才嘆口氣,他身邊的安公公勸慰道:“兒孫自有兒孫福,皇上不必擔心韓王。”

皇上依然擰着眉,半晌再次嘆口氣。

裴邢從宮裏出來時,第一時間就收到了珞瑜傳來的消息,昨晚鐘璃的所作所為,讓他相當沒面子,他壓根不想聽到她的消息,他冷冷笑了笑,“什麽時候,店裏變得如此這麽不講究,什麽解毒丸都收?”

秦興摸了摸鼻尖,見他神情冷淡,也不敢多說什麽,讓人往店裏傳了口信。

傳信的小厮跑開後,裴邢的眼皮卻莫名跳了跳,腦海中,無端跳出了她失落的模樣。

他出入過摘星閣不少次,自然清楚,為了研制解毒丸,她花費了多少精力,有兩晚,他過去時,她仍舊在研制解毒丸。

裴邢終究沒能狠下心,她雖氣人,他也不是那般小肚雞腸,愛記仇的,不值當為難她。

裴邢給自己的反複尋了借口。随後,便面不改色道:“等一下,讓人全部收下,給她開個高價。”

時間緩慢走着,怕她等得不耐煩,對方還貼心地上了茶水,鐘璃很謹慎,沒沾外面的茶水。

她在包廂等了半個時辰,本以為會等來好消息,誰料剛剛那位年輕人卻将解毒丸還了回來,男人神情古怪,好奇地看了鐘璃一眼,他怎麽也沒料到,主子竟會插手此事。

這家店,雖是裴邢出資設立的,一切經營都歸何青在管,店鋪成立了八年,裴邢從未過來過,也不曾過問過店鋪的事,也不知這姑娘是何方神聖,竟能驚動主子。

他拱了拱手,抱歉道:“姑娘,我們店主說了,最近店裏不缺解毒丸,您還是拿去別處賣吧。”

鐘璃擰了擰眉,怎麽也沒料到對方會突然不肯收了,她隐隐覺得事情不簡單,之前他肯讓醫師驗藥,便說明,店裏能收,如今突然反悔,肯定是這半個時辰,發生了什麽事。

鐘璃不想放棄,忍不住道:“我能長期為店裏提供解毒丸,不僅解毒丸,毒藥也沒問題,可否讓我見店主一面,合作的事,可以慢慢商談。”

年輕人搖頭,“店主如今不在店裏,姑娘還是請回吧。”

鐘璃更加疑惑了,不在店裏,又豈會拒絕她?

她還想再說什麽,年輕人就做了個請的姿勢,“姑娘慢走。”

鐘璃道:“價格可以商量,就算出價低一些,也無妨。”

年輕人卻打斷了她的話,“這不是價格的問題,店主既說了不收,您就是白送給我們,我們也不能要,姑娘還是請回吧。”

見對方态度很是堅決,鐘璃抿了抿唇,她行了一禮,才道:“打擾了。”

她說完,便帶着秋月等人,離開了這家店鋪。

這家店鋪,在親賢街上,不遠處恰好有個藥鋪,鐘璃打算去碰碰運氣,其實鐘璃并不想在尋常藥鋪進行交易,畢竟這些藥鋪無論如何也不會收毒藥,頂多收一下解毒丸。就算有願意收的,指不定要怎麽壓價。

那邊不肯收,鐘璃只能來藥鋪詢問一下,這家藥鋪不算小,這會兒日頭已經偏南,藥鋪內已經有客人在抓藥,小藥童正在對着藥方,手腳麻利地稱藥。

掌櫃的則在撥弄算盤,鐘璃直接走向了掌櫃,簡單說明了一下來意,掌櫃的搖搖頭,“我們店鋪只賣藥,不出售解毒丸,姑娘去旁處瞧瞧吧。”

陸衍睿此刻也來了藥鋪,他近來祖母身體有些虛弱,他打算買支人參給她老人家補補身體,下了早朝後,恰好路過這兒,便走了進來。

聽到掌櫃的話時,他原本沒放在心上。

鐘璃轉身離開時,陸衍睿卻瞧見了她,少女身姿婀娜,步步生蓮,一舉一動說不出的優雅,哪怕做了簡單的僞裝,還帶着帷帽,陸衍睿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她那雙眼睛實在太美,眸中靈氣逼人,清澈又多情,波光流轉間,道不盡的風流妩媚。

他沒有冒然喊出她的名字。

鐘璃也瞧見了他,想到自己此刻的模樣,他未必認得出,她才穩住了心神,快步從他身側,走了出去。

陸衍睿沒買人參,他不緊不慢地追了出去,直到追出門口,他才喊住她,“這位姑娘是想賣解毒丸?”

鐘璃遲疑了一下,轉過了身,“公子知道有哪個藥鋪願意收嗎?”

陸衍睿自然不知道,他與同濟醫館的一位大夫很是熟悉,心中萌生了托他替自己收下藥丸的想法,這會兒便道:“藥鋪肯不肯收,我不清楚,不過我知曉一個大夫,愛研制藥丸,許多人從他手中買過藥丸,他也在收購解毒丸,不若我帶你去見見他?”

鐘璃總覺得陸衍睿認出了她,才肯幫她,她有些不自在,正欲尋個借口拒絕時,就瞧見神秘藥店裏的年輕人朝她的方向跑了過來。

“姑娘,還好您沒走遠。”

這年輕人也很尴尬,才剛剛拒絕了她,誰料又有人傳了口信過來,說是主子改了主意。

好在鐘璃尚未走遠,他才跑了出來,他笑道:“剛剛店主說不肯收的解毒丸,其實并非是您的,是我搞錯了。您進入包廂後,恰好有個人也想賣解毒丸,我們店主與他有仇,才讓我拒了他,剛剛我才知曉我弄錯了人,實在抱歉,您的解毒丸還肯賣嗎?”

他前後态度轉變得實在太快,鐘璃心中升起一絲狐疑,不管他為何改變,對方既然肯收下解毒丸,便是好事一樁,鐘璃沒再多想,她對陸衍睿行了一禮,沖他說了聲抱歉,随即就對這位年輕人點了點頭。

年輕人松口氣,“那就借一步說話吧。”

年輕人帶她又回了店鋪內,鐘璃留了個心眼,沒進入包廂,在一樓大堂內,與他談的價格。

“姑娘一瓶想賣多少銀子?”

鐘璃思忖了片刻,道:“每種解毒丸成本都不一樣,解蒙汗藥這瓶三兩吧,至于這瓶解的毒多,十兩如何?”

鐘璃一一說了價錢,十幾瓶一共是五十兩。

她出的價還算合理,藥草并不算便宜,她研制這些解毒丸,陸陸續續用了不少時間,成本也有二十兩,畢竟有的藥草十分難尋,價格也高。

若能賣二十兩,她等于賺個三十兩,就算對方壓價,若能賣四十兩,鐘璃也能接受,日後時間多了,她可以多研制一些,順便教教秋月她們,到時每個月争取賺個一百兩。

聞言,年輕人神情有些古怪。

十幾瓶藥,一百多顆解毒丸,只賣五十兩,這個價位,可不算多高,他本以為對方肯定會開個高價,才開口詢問的鐘璃。

想到主子特意交代了以高價回收,年輕人一時都後悔讓鐘璃開價了,他絞盡腦汁想了想,道:“這些藥丸品相不錯,姑娘若能保證日後每個月都能供應一批解毒丸和毒藥,價格上我給你翻倍如何?”

鐘璃只覺得有些不真實,“翻倍?”

年輕人誠懇道:“對,說實話,我們其實很缺毒藥,你只要能保證每個月都能提供毒藥,這些解毒丸,我給你兩倍的價格。”

鐘璃自然是應了下來。

她暈乎乎揣着一百兩銀票離開了店鋪,頭一次覺得銀子這般好賺。

裴邢已經來到了店鋪附近,他沒有進去,遠遠注意着她這邊的情況,見她喜滋滋捧着一百兩銀票出來時,他眉頭微微擰了擰,神情也有些臭,他給的一萬兩,她不肯要,倒是稀罕這一百兩。

他忍不住磨了磨牙,就在這時,他卻突然瞧見一個男人朝鐘璃走了去。

男人一身雪白色錦袍,正是陸衍睿。

陸衍睿并未離開,他難得遇見鐘璃一次,舍不得就這麽離去,直到走到鐘璃身側,他才停下。

他拱了拱手,道:“我朋友也在收購藥丸,這位姑娘當真無意提供嗎?”

裴邢離得遠,街上又鬧哄哄的,他沒聽清陸衍睿說了什麽,只瞧見他緊緊盯着鐘璃,目光中是壓制不住的情愫。

俊男靓女站在一起,當真是刺眼至極,裴邢心頭的火,蹭地又冒了起來,比之前還要火大。

他冷冷掃了一眼陸衍睿,隐約記起了他是誰,印象中的陸衍睿沉默寡言,不茍言笑,此刻,刻意尋她搭話,不用猜也沒安好心。

裴邢拿舌尖頂了一下後牙槽,臉上滿是不悅,理智告訴他,不該上前,這一刻,他卻沒能管住腿,他直接從暗處走了出來,一步步朝兩人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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