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反擊(兩章合一)……

裴邢從暗處走出來時, 鐘璃就瞧見了他,他的氣場實在太強大,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也有一種生人勿進的氣場, 行人不自覺躲避着他,在熱鬧的大街上, 他鶴立雞群一般。

察覺到他朝自己的方向走來時, 鐘璃眼皮就狠狠跳了跳,他做事一貫随心所欲, 鐘璃根本猜不到他找來作甚。

怕暴露什麽, 她才勉強維持了鎮定, 盡量快速與陸衍睿周旋着, 陸衍睿卻再次抛了個問題。

鐘璃只得道:“我精力有限, 每個月能研制的解毒丸并不多,恐怕日後也無法再提供給旁人, 望公子海涵, 我還有事,就此別過吧。”

她沒來得及走開,裴邢便已經來到了跟前。

裴邢手裏把玩着一個匕首,匕首在他手中像是活了過來, 上下飛舞着, 他沒看鐘璃, 目光落在了陸衍睿身上。他那張素來淡漠的臉上, 挂着一絲淺淡的笑, “巧啊。”

陸衍睿如今在大理寺任職,品階雖不高,卻因能力出衆很得大理寺卿的看重,曾協助完成過不少案子。

他與裴邢一個在錦衣衛, 一個在大理寺,都跟犯人打交道,兩人也有過幾次接觸。

記憶中的裴邢冷淡疏離,根本不是個會主動跟人寒暄的。陸衍睿神情微頓,随即拱手行了一禮,“下官見過指揮使。”

見他沒與自己說話,鐘璃才松口氣,她屈膝對裴邢行了一禮,聲音也刻意壓低了些,“小女子拜見指揮使大人。”

她行完禮,準備提出告辭時,就聽見裴邢對陸衍睿道:“剛剛我聽到什麽解毒丸,還望兩位能夠給我解惑?難不成你們在做什麽非法交易?”

鐘璃心中重重一跳。

陸衍睿道:“大人明鑒,并沒有什麽非法交易,我只是聽聞這位姑娘有解毒丸,想問問是否是真的。”

裴邢卻打斷了他的話,“哦?我剛剛怎麽聽到你是想讓她長期提供藥丸?”

陸衍睿沒料到,他耳力這麽好,眉頭微不可查地一蹙。

裴邢邊把玩匕首,邊漫不經心道:“不知陸大人要這麽多藥丸作甚?難不成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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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陸衍睿淡淡看了裴邢一眼,不知哪裏得罪了他這個煞星。

陽光透過枝葉灑了下來,耀眼的光芒落在兩人身上,兩人無聲對峙着,周圍的空氣都好似稀薄了下來。

微風拂過裙擺,鐘璃的發絲都跟着動了動,猶如她那顆輕顫的心,她抿唇望着裴邢,不知道他想做什麽。

陸衍睿沒吱聲。

裴邢似笑非笑道:“陸大人無罪最好,我也不是有意為難,你應該清楚,前段時間,蓮花教行事甚為猖獗,為了蠱惑百姓,一度販賣假藥,偏偏有無辜百姓深受其害,将其奉為神藥,原本能治的病也硬生生拖到病入膏肓,枉死不少人,還請陸大人配合調查。”

他這番話倒是說得合情合理,有那麽一瞬間,陸衍睿都以為他确實是在憂國憂民。

畢竟蓮花教販賣假藥,妖言惑衆的事,陸衍睿曾親眼目睹過,大理寺還曾因命案抓捕過其成員,後來有關蓮花教的案子,都被皇上移交給了北鎮撫司。裴邢鐵血手段,前段時間剛清繳了蓮花教的總部。

“帶走。”

裴邢話音落下後,隐在暗處的錦衣衛,便走了出來。

陸衍睿畢竟是朝廷命官,雖涉及解毒丸,只需配合調查,錦衣衛對他還算恭敬,并未直接抓人,而是做了個請的手勢,“陸大人請。”

另外一個錦衣衛,對鐘璃道:“這位姑娘也陪我們走一趟吧。”

秋月急得不行,偏偏又不敢向裴邢挑明身份,她擋在了鐘璃跟前,對錦衣衛道:“我随你們去,藥丸是我制作的,我們姑娘什麽都不會。”

鐘璃拉了拉她的衣袖,沖她搖了搖頭,“你先回府,只是配合調查,不會有事。”

她神色淡然,從頭到尾都很平靜,直到這一刻,裴邢才掃了她一眼,四目相對時,裴邢适時露出一抹詫異,仿佛直到此刻瞧見她。

鐘璃都不清楚他的詫異是真的,還是裝的。

裴邢又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瞬,才對錦衣衛道:“既是協助調查,帶走丫鬟也一樣,若無問題,盡快放人。”

這是要明目張膽徇私枉法。

也确實是他會做出的事。

見他認出了鐘璃,陸衍睿輕輕松口氣,他還真怕,她受到牽連,她一個弱女子,哪裏能受得了刑訊。

“是。”錦衣衛應了一聲,就要帶走秋月。

鐘璃卻并不領情,也不想再欠他,她秀眉微蹙,拉住了秋月的手,自己則站到了錦衣衛前面,對秋月道:“你回府,我自己去。”

她說完,沒再看裴邢,而是沖陸衍睿行了一禮,眸中滿是歉意,“抱歉,連累了公子。”

陸衍睿淡然搖頭,神情也很愧疚,“是我連累了姑娘。”

他一直在想,自己是哪裏得罪了裴邢,難不成是前段時間,錦衣衛來大理寺調案宗時,他招待不周?

不是沒這個可能。

裴邢不經意掃了鐘璃一眼。見她面對自己時冷淡疏離,對着陸衍睿卻溫和有禮,裴邢捏緊了手中的匕首。

一行人繞過繁華的街道,沉默地走在寬闊的道路上,很快就到了北鎮撫司,北鎮撫司擁有自己的诏獄,可以不經司法機構,自行逮捕。

從外面看,房屋很是氣派,門匾上幾個描金大字刻得蒼勁有力,陽光直直灑了下來,折射在琉璃瓦上,暈出漂亮的光暈。

鐘璃随着衆人走了進來,不知為何,她一顆心竟異常平靜。

裏面的人都在默默做自己的事,瞧見裴邢歸來時,才井然有序地行禮。

到了他辦公的地方後,裴邢就命人将陸衍睿帶了下去。

陸衍睿背脊挺直,饒是到了這種地方,依舊面不改色,與李洺然的茫然無措比起來,倒像條漢子。

裴邢用拇指輕輕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目光淡淡落在鐘璃身上,跟在他身側的錦衣衛皆是他的心腹,隐約能察覺到主子對這位姑娘關注得有些多,是以,開口問話時,也很小心,“大人,這位姑娘……”

“我親自來審。”

屬下恭敬地退了下去,室內一下就剩兩人。

這個房間,是裴邢平日辦公的地方,室內擺設很少,冷肅又簡潔,唯有紫檀木案桌上擺着一疊案牍,稍顯散亂。

裴邢沒說話,只淡淡盯着她。他目光很是銳利,平日單靠眼神,都能給犯人帶來沉重的壓迫感。

鐘璃眼睫輕顫,不由抿了下唇,率先打破了安靜,“大人想問什麽?解毒丸是我一粒粒研制出來的,并非假藥,我不認識什麽蓮花教的教衆,也不是在為他們賣命。”

她的聲音很平靜,仿佛站在她面前的,就是一個陌生的朝廷官員,陽光照耀在她身上,暈染上一層金光,她那張本就精致的小臉,美得清麗脫俗。

裴邢斜靠在書案上,很好地掩藏了自己的怒火,用一種公辦公事的口吻道:“沒懷疑你,說說怎麽碰見的他,他如何得知你有解毒丸?為何想長期購買。”

他話裏行間都透着一股意思,他信任她,并不信任陸衍睿,這才讓她配合調查。

鐘璃不自覺捏緊了手中的錦帕。

她自然沒法說出自己的懷疑,雖然她本能地覺得陸衍睿只是在幫她,這種事,告訴裴邢,不會有任何幫助。

她篤定裴邢只聽到了她的話,便沒提陸衍睿口中的大夫,畢竟這個大夫若不存在,還不知會對他什麽造成影響。

她回憶了一下,才道:“我去店鋪賣解毒丸時,遇見的他,他問了問我有什麽解毒丸,我當時有些心煩,也沒在意聽他的話,恰好這時,我真正想合作的人到了,就沒再與他聊,出來時,又碰到的他,他問我能否将解毒丸賣給他,我已經與另一個人談好了合作,私心覺得,他出價不會太高,便直言日後無法為他提供藥丸。”

裴邢沒有為難她,寫完供詞,讓她畫了押,才淡淡道:“我讓你送你回去。”

鐘璃道:“不必,秋月肯定在外面等着。”

裴邢便也沒再多說什麽,直到她快走到房內時,他才突然開口,“鐘璃,昨晚給你銀子,不是想拿錢砸你。”

鐘璃腳步微頓,下一刻,就察覺到他也跟了出來,他就站在她身後,再次開口時,聲音低低的,“若是給你造成了傷害,你怎麽罵我都行,別氣了,嗯?”

鐘璃有些詫異,旋即轉過了頭,卻瞧見他別扭地轉開了腦袋,男人略微泛紅的耳尖,暴露在鐘璃的視野中。

他臉皮一向厚得出奇,鐘璃根本沒料到,他竟也有羞赧的一面,她沒說話,有那麽一刻,很想冷聲問一句,傷害完,道聲歉就可以嗎?

她終究還是保持了理智。

将他惹怒,并非明智之舉。

她走後,裴邢才去審問陸衍睿,這次他卻沒那麽溫和了,一次次逼問,從藥丸,又轉到了旁的問題,包括他對鐘璃的異常态度,一共見過她幾次。

他雖未對他用刑,一遍又一遍的逼問,還是很消耗人的精力,饒是陸衍睿意志堅定,眸中也露出一絲倦意。他倒是個硬骨頭,問到最後,也沒承認對鐘璃的感情。

直到沒什麽可問的,裴邢才放人。

鐘璃回到摘星閣時,已是小半個時辰後了,因為往北鎮撫司走了一遭,賺到錢的愉悅感,都散了大半。

鐘璃對陸衍睿多少生出些歉意,若非想幫她,他也不會陷入困境,她沒敢讓人在北鎮撫司守着,特意讓秋月派了個人守在定國公府,得知陸衍睿平安歸府時,她才悄悄松口氣。

秋月心中仍有些後怕,忍不住道:“姑娘也是,三爺都開了恩,讓奴婢代您配合調查,您倒好,硬是往上撞。”

鐘璃沒吭聲,秋月小心看了一眼她的神色,才道:“我知道您是不想欠他的,姑娘若想跟他斷了,其實也挺好,陸公子待你這般好,姑娘不若考慮考慮他。”

秋月自然也瞧了出來,陸衍睿之所以提什麽會制藥的好友,無非是認出了姑娘,想幫她。

若不然,以他沉默寡言的性子,又豈刻意在店門口等着。

秋月其實很奇怪,他怎會認出姑娘,明明只有過兩面之緣,喬裝後,她瞧着主子都覺得陌生,她又戴上了帷帽,裴邢認出來也就算了,陸衍睿竟也認了出來。

一個個眼睛怎麽那般銳利。

聽到秋月的話,鐘璃有些頭疼,忍不住按了一下腦袋,“這等話休要再提。”

她神情很嚴肅。

秋月只得讪讪閉了嘴。

夜色微涼,當晚落了一場雨,淅淅瀝瀝的玉珠,又小轉大,頃刻間整個青松堂都被雨水籠罩着,地上也徹底濕了。

當真是應了那句清明時節雨紛紛。

蕭盛歸來後,沒再飲酒,他站在窗前,盯着雨幕看了許久,猶如一尊雕像,身影異常孤寂。

他足足消沉了十幾日,如此只是回頭想一下,這些渾渾噩噩的日子,他都覺得厭惡,他的未來尚未定下,他自然不能這麽早放棄。

他在窗前站了許久,臨近亥時,風大了起來,刮得窗戶“砰砰”作響,六順趕忙走了過來,關上了窗戶,小聲勸道:“時辰不早了,少爺快上床歇息吧。”

前些日子,他的勸慰,蕭盛從未聽過,今日卻點了點頭,見他總算恢複了正常,劉順松口氣,伺候得都跟盡心了,笑道:“小的去給少爺端盆熱水,你好好泡泡腳。”

蕭盛平時相當勤奮,為了複習,時常熬夜,他是個嚴于律己的,從不耽于享樂,唯一能稱得上愛好的,就是泡腳。

他并未拒絕。

劉順很快就打來一盆熱水,試了試溫度,才幫主子退下鞋襪,将他一雙腳放在了水盆內。

帶着青筋的腳落入水中時,水波微微蕩漾了一下,蕭盛這才總算問起了鐘璃,“她最近怎麽樣?”

劉順道:“小的一直讓人留意着摘星閣,近來她都不曾去過三爺那兒,今日出府了一次,去了店鋪。”

蕭盛面上露出一抹諷刺,他早就清楚,裴邢就算肯碰她,也不過圖一時新鮮,根本不可能娶她,如今鐘璃已出孝期,他要真想要她,肯定會納她當妾,如今提都沒提這事,可見,在他眼中,她根本不值一提。

想起她與裴邢的事,蕭盛不由攥緊了拳。

最初,得知鐘璃曾在夜間尋過裴邢時,蕭盛曾有好幾宿都未能合眼,他甚至想過弄死裴邢,他是錦衣衛指揮使,權利滔天,他卻只是個文弱書生,若真硬碰硬,只有死路一條。

蕭盛很惜命,才忍了下來。

這份隐忍無意令他很痛苦,他對裴邢的恨,也幾乎達到了極點,他必須要除掉他,哪怕如今不行,日後也必須除掉。

考慮到是他先辜負了鐘璃,他才勉強原諒了她,原本還想過娶她為妻,跟她好好過,她既不稀罕,也別怪他翻臉不認人。他想了想,道:“你明日去留意一下,安雅郡主何時會出府,随時向我彙報。”

上一世,安雅郡主對他一見鐘情,她的父親也有意招攬他,蕭盛想走得更遠點,便沒有拒絕她,如今他沒能成為探花郎,想一步登天,除掉裴邢,難上加難。

安雅生得漂亮,身世又好,娶她自然比鐘璃合适許多。至于鐘璃,他勢在必得。這一刻,他心底的陰暗全滋生了出來,想将其擄走,藏在暗無天日的地方,狠狠欺辱她,讓她束手無策,只能乖乖依附于她。

她不是不肯嫁他,也不肯委身為妾?

那就當個無人知曉的外室吧。

這就是她的命。

劉順有些驚訝,不懂主子為何這般吩咐,他向來忠心,也沒多問,恭敬地應了下來。

劉順又道:“對了,主子,再過兩日便是大皇子的生辰,婷兒和莺莺一并送給大皇子嗎?”

劉順其實是對婷兒生了絲憐惜,才在她的懇求下,答應幫她再問問主子,蕭盛銳利的目光落在了劉順臉上。

劉順臉上出了一層細汗,嘴唇抖了抖,才顫聲道:“屬下沒有旁的意思,只是考慮到她已失清白,也不知大皇子會不會介意這一點。”

蕭盛心中都有些介意鐘璃是否清白,這幾乎成了他的肉中刺,只是想起她,他心口就一陣疼。若非早就惦記上了她,根本割舍不掉,蕭盛早将她弄死了。

他睡過的女人,再賞給大皇子确實不合适。

想到上一世大皇子對鐘璃的垂涎三尺,蕭盛緊蹙的眉,才舒展開來,“一并送去。”

劉順恭敬應了一聲。

此時,鐘璃也才剛剛歇下,她很喜歡下雨,站在窗前,賞了會兒雨,她才上床。

雨一直下到子時才堪堪停下,月亮也逐漸露了頭,花骨朵悄悄舒展着筋骨,晶瑩剔透的雨珠兒順着枝幹墜在了泥土裏。

裴邢總算歸了府,因時間太晚,他先回幽風堂沐浴了一番,瞧見室內那裝着銀子的大箱子後,他又将秦興喊了過來,吩咐道:“明日讓她們倆将銀子擡去摘星閣。”

秦興有些詫異,很想問他,鐘姑娘不是說了,再不會開門?難不成兩人已經和好了?

秦興對鐘璃也算有幾分了解,她是個外柔內剛的姑娘,這種性子,按理說,生氣後,應該很難哄好才對。

裴邢并不清楚他心中所想,他理所當然地以為服個軟,兩人便和好了,沐浴完,他便去了摘星閣。

秦興也沒好攔他。

雨雖停了,空氣卻很是潮濕,怕鞋底會沾上泥,他直接躍到了房頂上,飛檐走壁去的摘星閣。

今晚是夏荷守夜,她正在外間守着,因有些困,便打了個盹,察覺到眼前有人影閃過時,她才猛地驚醒。

裴邢從屋頂下躍下時,直接落在了院中,鞋底上難免沾了一下泥水,他有些嫌棄,尚未走到內室就停了下來,對夏荷道:“去給我尋雙幹淨鞋子。”

夏荷揉了揉眼睛,瞧清三爺又來了,她心中不由有些打鼓,鐘璃拒絕收他的東西時,夏荷在場,她隐約清楚,兩人鬧了矛盾,這會兒也不知該不該攔下。

正遲疑着,裴邢略含壓迫感的目光,就掃了過來。

夏荷打了個激靈,連忙去尋了一雙幹淨鞋子,不知不覺,摘星閣內添了不少裴邢的衣物鞋襪,裴邢洗了下腳,換上幹淨鞋子後,才進入內室。

房中燃着一根細蠟,光線很暗,以往鐘璃自己一個人睡時,都會留一根細小的蠟燭,這樣既不會影響她休息,又方便夏荷和秋月查看她的情況。

她睡覺時,會不自覺将腳伸出被子,夏荷和秋月時不時會進去幫她蓋被子。有蠟燭自然方便一些。

見她睡了,房內還亮着燈,裴邢便以為,這點亮光,是為他留的,他一顆心都不自覺軟了下來。

他下意識沒發出動靜,将外袍放到衣架上後,就輕手輕腳上了床。時辰太晚,他也沒想折騰她,只将少女擁入了懷中。

鐘璃心中壓着事,睡得并不沉,察覺到男人有力的手臂,擁在她腰間時,她不由打了個寒顫,下意識驚醒了,睜開眼睛時,裴邢還未來得及熄滅燭火。

鐘璃一眼就瞧見了他這張俊美無俦的臉。

她怔了一下,意識逐漸回籠時,巴掌大的小臉不自覺沉了下來,“你來作甚?”

她聲音很冷,臉上也沒有笑,全然不似之前的言笑晏晏。

裴邢被她這個反應弄得愣了一下,他唇邊的笑斂了起來,“我不能來?”

鐘璃擁着被子坐了起來,她穿了一身雪白色裏衣,随着她的起身,少女一頭烏發瀑布般垂在腰間,饒是燭火暗淡,她冷淡疏離的神情依然很明顯,這一刻,竟似天邊的月,遙不可及。

裴邢也坐了起來,靠在了床頭,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心中的煩躁又冒了出來,他頭一次察覺到了棘手。

好似事情要朝着失控的方向發展。這種陌生的感覺,既令他煩躁,又令他胸腔中湧起一股很奇怪的情緒。

這種感覺談不上厭惡,反而有些新鮮,像極了當初,她主動吻上他時,帶給他的興味。

她好像總能帶給他不一樣的感覺。

以至于,裴邢下意識摸了一下唇,神情有些漫不經心。

鐘璃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蹙眉道:“我以為之前,我與三叔說清了。”

“好聚好散?我同意了嗎?”

鐘璃抿唇不語,少女不自覺咬了一下唇,粉嫩嫩的唇,被她咬得有些發白。

裴邢下意識伸手去摩挲她的唇,少女卻別開了腦袋。

見她一再躲避,裴邢才又有些煩躁,他卷住她一縷發絲,纏在了指尖,低聲道:“不是讓我給你個日期?怎麽?想反悔不成?”

鐘璃本想拍開他的手,聽他提起了日期,動作微頓,比起撕破臉,有個明确的日期,顯然是更好的選擇。

她沉默不語,清澈的雙眸直直望着他,在等他給日期。

裴邢默默算了一下成事的日子,用不了兩年,他便能掃清威脅,到時可以光明正大地将她留在身側。

他道:“兩年。”

鐘璃擰眉,眉宇間,不自覺染上一抹清愁。兩年,對她來說自然有些久。

兩年後,他已經登基,到時她真想離開,只怕沒那麽容易,她咬了咬唇,低聲道:“一年。”

她生得實在太美,秀眉微蹙的模樣,也說不出的動人,換成旁的男人,瞧見這個模樣的她,只怕她想要天上的月亮,都能給她摘下來。

見她張嘴就減掉一年,裴邢卻有些不悅,伸手攥住了她的下巴,沒好氣道:“怎麽?陪我就令你這麽不難以忍受?”

他力道大,每次都捏得她好疼。

鐘璃忍不住偏了偏腦袋,卻沒能躲開,他依然攥着她,甚至不自覺加重了力道。

鐘璃被他捏得骨頭都是疼的,她也有些不高興,哪怕一年她都覺得有些煎熬,她忍不住脫口而出道:“你以為你技術有多好。”

這話一出,房內一下寂靜了下來,死一般的寂靜,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鐘璃心中一跳,不自覺閉了嘴,巴掌大的小臉上也閃過一絲懊惱。

裴邢根本沒料到她會這般說。

他只荒謬,一時又無比震驚,甚至覺得面前這個小姑娘,被人換了靈魂,才膽敢诋毀他。

他怎麽就技術不行?簡直不能忍,他直接氣笑了,“我技術不好?”

鐘璃也沒料到,自己會說出這種話,對上他略顯森然的目光時,她頭皮都有些發麻。

其實這也不怪她,他每次都跟打了雞血一般,要她時,跟打拳一樣,專戳人痛處,還總喜歡咬她。

鐘璃時常被她咬得很疼,就算稍微會升起點歡愉,也因為他咬她,散了大半,除了疼,他帶給她的還是疼。

見她沉默不語,裴邢捏住了她的下巴,眼睛也危險地眯了起來,“說話。”

男人聲音又冷又硬,似乎她若點頭,她能瞬間捏斷她的脖頸。鐘璃也起了逆反心理。

他技術什麽樣,自己心中沒點數嗎?難不成還想讓她昧着良心誇他?

她白嫩嫩的小臉上,多了一絲平日沒有的嘲諷,扯了扯唇,冷漠道:“說什麽?說你技術多厲害?哦,确實厲害,厲害得我每次都想眼睛一閉,徹底暈死過去。咬人時也很厲害,牙齒肯定被法師開過光,咬得可疼呢。”

艹。

裴邢忍不住在心底爆了一句粗話,他一把将她按在了床上,惱羞成怒道:“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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