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見面(二合一)

冷靜下來後, 裴邢才發現信封很厚,厚到讓人心生疑惑,她就算給他寫求和信, 也不可能寫這麽多頁吧?

裴邢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他伸手拆開了信封, 信封被拆開時, 率先掉出來的是一疊兒千兩面值的銀票,他那張臉瞬間冷了下來。

裴邢已瞄到了信上的內容, 瞧到最後時, 他薄唇緊緊抿了起來, 秦興悄悄瞄了一眼自家主子, 只見他怔怔坐在椅子上, 眸中竟閃過一絲頹敗。

秦興不敢多瞧,連忙垂下了腦袋。

裴邢在太師椅上坐了許久, 久到暮色逐漸四合, 月亮高高升起,夜色濃如墨時,他依然一動不動,跟前那本書, 放在以往, 他早該看完了, 如今卻沒翻幾頁。

秦興甚至不敢勸他去歇息, 好在西北那邊又傳來了密報, 西北是安王的封地,安王這些年,并不安分,還圈養私兵, 私造武器,年前裴邢讓人劫走的便是他私下造的弓弩。

這次是淩七傳回了消息,說裴邢讓他調查的事,有了眉目,秦興沒拆開,直接将密報遞給了裴邢。

裴邢這才打破之前的狀态,他将信和銀票随便塞進了抽屜裏,認真看起了密報。他近來一直在調查父王遇襲之事。

其實裴邢早就有了猜測,一些證據指向的是皇宮裏那位。

當今聖上與裴邢的父親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唯一的弟弟戰死沙場後,皇上對裴邢一直很寵溺,這種寵溺體現在各個方面,哪怕當年,小裴邢打斷了太子的腿,問過緣由後,皇上也不曾責備過他一句。

朝中的官員要求他嚴懲裴邢時,也被他駁了回去,他關心弟弟,疼愛侄子,一度因仁心仁術深得大臣的贊譽。甚至有不少人說,裴邢這個臭脾氣是被他慣出來的,好在長大後的裴邢能力出衆,才不曾愧對皇上對他的委以重任。

沒懷疑他之前,他曾是裴邢一心一意要效勞的人,如今裴邢瞧見他卻只覺得虛僞,見事情果真是他一手策劃的,裴邢只覺得整個人如贅冰窖。

秦興也瞧見了密報上的內容,他一顆心不自覺收緊了些,這一刻,他竟無比希望,鐘姑娘能過來陪陪主子。

不知何時,窗外又起了風,風吹得窗戶呼呼作響,樹枝也晃動了起來,影子不甘寂寞地輕舞着,花瓣也被吹得顫顫巍巍的,使勁兒釋放着自己的芳香。

秦興那顆心也七上八下的,時不時就要偷瞄自家主子一眼,以往,他杵在這兒礙眼時,裴邢早不耐煩地将人趕了下去,今日卻沒能注意到他的存在。

直到後半夜風才停,裴邢在書案前坐了許久,久到秦興都以為他會一宿不睡時,他卻徑直站了起來,這才瞧見秦興,再開口時,除了嗓音啞一些,語氣竟溫和許多,“回去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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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便轉身入了內室。

秦興應了一聲,待他上床後,他幫着熄了燈,才退下。

時間一寸寸流逝着,天氣也逐漸熱了起來,怕熱的室內都添了冰,轉眼就過去十幾日。

這段時間,鐘璃一直在為離開做準備,好在一切都很順利,客棧如今已經走上了正軌,無需她操心,鎮北侯和二太太給她的鋪子,經營得也不錯,她已經見完每一個掌櫃,日後只需定期查一下賬就行。

連丫鬟那邊也有了收獲。青葉前前後後,共買了五十個丫鬟,這五十個丫鬟皆是他精心挑選出來的,都很機靈,這段時間,在鐘璃和秋月、夏荷的教導下,她們如今已經學會了四種解毒丸的制作。

第一批丫鬟制作了十多日,已制作出五十瓶藥丸,月底時,鐘璃讓青葉将解毒丸拿去了“神秘藥鋪”。

丫鬟們制作的,雖然品相比不上鐘璃制作的,藥效倒也過關,依然是以十兩銀子一瓶出售的,單盈利就有二百兩。下個月,讓五十個丫鬟全部開工,如果不出岔子,淨賺六七百兩不成問題。

這段時間,鐘璃還讓青葉跑遍了京城的藥鋪,共尋出三家願意合作收解毒丸的。他們給的價格比神秘藥店低了四成,盡管如此,鐘璃也應了下來。

她不喜歡将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擴大規模勢在必行,日後完全可以靠解毒丸,維持福佑堂的日常開銷。

目前,她最缺少的便是人手。就在鐘璃思索着,怎麽快速尋到合适的人手時,福佑堂竟是又主動來了一波人,他們皆是慕名而來,不僅小乞兒來了,連許多十五六歲的流浪兒也主動跑來了福佑堂。

婆子将這事告訴了鐘璃。

之前買宅子開福佑堂,花了鐘璃近七千兩銀子,将裴邢的銀票歸還給他後,鐘璃手頭只剩一萬五千多兩。

原本她還想拿出一萬多兩交給青松,讓他去江南置辦宅子和鋪子,如今最多給青松一萬兩,她帶着承兒一路上,怎麽也需要幾個月才能到江南,肯定得留一筆銀子。

這就意味着,雖然多了小孩,鐘璃已經沒了餘錢去置辦宅子。畢竟解毒丸的收益,短時間內也收不回來,好在鄭氏對福佑堂的事,也很上心,她第一時間就得知了此事。

她手頭餘錢雖不多,名下卻有不少鋪子,宅子也有兩處,她直接将宅子貢獻了出來,這兩處宅子面積皆不小,再收二百多個孩子,不成問題。

這二十幾個少年少女的到來,也解了鐘璃的燃眉之急,完全可以将他們招下,教導他們制作解毒丸,不過他們皆已長大成人,品行良莠不齊,不像孩子還能好好教導,選人時,必須得慎重。

鐘璃讓青葉仔細考察了一番,最終只留下十八個品行尚可的,又選了一個丫鬟教導他們,姑且給他們一份工作,讓他們衣食無憂的同時,順便給福佑堂創造價值。

招人一事和售賣藥丸一事,鐘璃皆交給了青葉。

晚上,鐘璃又将青松喊了過來,打算讓他提前出發去江南,先讓他置辦一下宅子,如今天氣逐漸熱了起來,酷暑近兩個月時間,承兒年齡小,又怕熱,鐘璃打算等兩個月後,再帶承兒離開京城。

青松如今跟着李掌櫃學了不少東西,将置辦宅子和鋪子的事,交給他最合适不過。

聽完鐘璃的吩咐,青松才得知,她竟有離開京城的意思,他委實被這一萬兩銀票震驚到了,好在他一向沉穩,面上才沒露出多少慌張,只跪了下來,道:“奴才定會為您辦好此事。”

鐘璃道:“在我眼中,你與兄長無異,快起來,不許動辄下跪,離開京城的事,除了秋月和夏荷,我只給張媽媽提了一嘴,你先別聲張,跟張媽媽道完別,你悄悄啓程,走時帶上兩個護衛。”

這些護衛與鐘璃同生共死過,倒也忠心,有他們在,也能護着點青松。

青松點頭,一一記在了心上。

他離開後,秋月和夏荷才看向她,秋月率先道:“姑娘,您當真要離開京城嗎?”

鐘璃點頭,她之所以想走,不僅有母親和承兒的原因,其實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大皇子對她的那點心思,昭然若揭。

她心中清楚,上一世,大皇子沒真正動她,是因為有蕭盛苦苦周旋,這也是她重生歸來後,雖厭惡蕭盛,卻僅跟他撇清關系的原因,不管他有多虛僞,她都承過他的情。

這一世,則是因為有裴邢,正因為有裴邢在,大皇子才投鼠忌器,沒對她怎樣,如今她搬出了鎮北侯府,大皇子若是想起她,又發現裴邢不再護着她後,很可能使一些手段。

她必須得走,去了江南,沒那麽多得罪不起的權貴,她和承兒的安全才有保證。

鐘璃道:“你們若不想去,也可以留在京城。”

秋月和夏荷聞言,“撲通”一聲,皆跪了下來,夏荷眼眶都紅了,秋月則急急道:“主子這是什麽話?您去哪裏,奴婢自然是去哪裏!您可不許抛下奴婢們。”

夏荷也一個勁兒點頭。

鐘璃有些好笑,“你們這是作甚?趕緊起來,我又不是不願要你們,你們若想跟着,自然是一起去,若想留在京城,也是可以的,可以幫我照看京城的鋪子,日後青松肯定是要調回京城的,有青松在,他也能護着你們。”

京城的鋪子地段都不錯,自然是經營下去,比較好,鐘璃沒打算賣掉,日後青松可以坐鎮京城,她們若想留在京城,也能幫襯着青松。

兩人依然搖頭,堅持道:“您去哪兒,奴婢們也去哪兒。”

鐘璃親自将她們拉了起來,對夏荷道:“多大點事,值當紅眼睛?”

夏荷有些赧然,連忙拿帕子擦了擦眼睛。

鐘璃笑道:“既然想跟着我,那就跟着,等天涼快些,咱們就出發,也不必着急趕路,可以順便游山玩水,将路上途徑的美景,都玩一個遍。”

秋月和夏荷都有些欣喜,尤其是秋月,眼睛亮得恍若天上的驕陽,她笑嘻嘻道:“小少爺若是知曉此事,一準兒高興。”

承兒在莊子上,都玩得樂不思蜀,能到處玩,肯定開心。

鐘璃也是怕趕路太枯燥,他受不住,才想帶他們邊走邊玩,順便長長見識。

“你們倆也不要聲張,這事暫且保密。”

她們倆還以為,鐘璃這是在防着鎮北侯,畢竟“拐走”承兒,可不是一件小事,鎮北侯若是不同意,他們估計還真走不成,兩人皆鄭重颔首。

六月初五時,老太太又病倒了,這次病得很嚴重,暈睡了三、四日,才清醒過來,據太醫說是身體器官退化,腦供血不足,引起的昏厥。

有位陳太醫很擅長治療這類病症,連他都忍不住搖頭,她确實年齡大了,根本不是喝藥就能調養好的。

上一世,老太太這個時候也病了一場,自此便纏綿病榻,清醒的時候,少之又少。

鐘璃帶着承兒回鎮北侯府看了看她。他們過來時,老太太尚在昏睡,承兒這個年齡,其實不太懂生老病死,見祖母一直在睡覺,便以為她是累了,才身體不适。

他很乖,姐姐讓他不許吵鬧,他便緊緊閉着小嘴巴,唯有一雙眼睛忽閃忽閃的,忍不住東張西望着。

鐘璃在養心堂待了一個多時辰,老太太才醒來,瞧見鐘璃和承兒,她渾濁的眸中,閃現出一絲光彩,掙紮着要坐起來。

鐘璃連忙道:“祖母,您不必起身,快躺着吧。”

鐘璃沒讓她起來,只将承兒喊到了跟前,承兒一雙大眼眨了眨,揚起小臉道:“祖母累,再睡會兒。”

老太太眼睛有些發酸,虛弱地笑了笑,“好好好,祖母聽承兒的。”

瞧見她這個樣子,鐘璃心中也有些不好受,如今她每日還能清醒一陣,再過兩個月,清醒的時間都少得可憐。

鐘璃之所以想兩個月後再離京,不單單是因為承兒怕熱,也是考慮到老太太的身體,日後他們不定什麽時候歸京,不若在老太太清醒時,再多陪她幾次。

鐘璃陪她說了一會兒話,見她精神疲倦,便給她蓋了一下夏涼被,“祖母再睡會兒吧,阿璃改日再來看您。”

老太太微微點頭,她很是嗜睡,點完頭,便沉沉睡了過去。鐘璃這才牽着承兒走出她的寝室。

張嬷嬷瞧了一眼日頭,道:“快要午時了,鐘姑娘和小少爺留在養心堂用午膳吧。”

鐘璃婉拒了,“左右離得近,我下次再來一樣的。”

張嬷嬷便也沒再挽留。

小玫親自将她們送出了養心堂,見她想送到大門口,鐘璃制止道:“又不是外人,不必送了,老太太最習慣你的伺候,你在一側守着吧,別萬一一會兒醒來,尋不到你人。”

她總能這般體貼,小玫便也沒跟她客氣,回去前,她才壓低聲音道:“鐘姑娘,奴婢聽到一個消息。”

她說完這話,又四處看了一眼,才湊到鐘璃耳邊說了一下這事,“武安侯府的鄭太太,有意去鐘府提親,興許這幾日,就會讓人過去。”

小玫是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身邊有不少能用的人,她在府裏耳目衆多,這消息,便是二房的丫鬟告訴她的。

鄭氏原本打着讓李洺然與鐘璃多接觸的念頭,可幾次三番,兩人總因各種原因錯過,至今都沒能多接觸,她也不知從哪兒得到了消息,聽說陸衍睿對鐘璃也有意。

鄭氏是怕陸衍睿萬一也提親,才想先下手為強,她原本想找鎮北侯府的老太太幫忙提親,老太太畢竟是承兒的嫡親祖母,教導鐘璃多年,身份也貴重,由她提親,再合适不過,誰料她才剛跟二太太提了這事,還沒來得及找老太太,她便病倒了。

小玫并不清楚,鄭氏如今打算找誰提親,她既有這心思,總歸不會一直拖着,恰好鐘璃今日過來了,她便說了說此事。

鐘璃聞言不由一怔,這事,上一世自然不曾發生過,當時她名聲已毀,所有人都将她與蕭盛綁在了一起,想來是這一世,與鄭太太接觸較多,才讓她升起這個念頭。

鐘璃感激道:“謝小玫姐姐提醒。”

她說着便讓秋月給小玫塞了賞銀,小玫推辭了一下,見鐘璃堅持要給,便收了下來。

秋月離得近,自然聽到了小玫的話,小玫離開後,秋月才惋惜道:“鄭太太性子純良,又難得沒什麽架子,李公子也溫文爾雅,姑娘若肯嫁,倒真是一樁好姻緣,出嫁後,起碼不會有惡婆婆的磋磨。”

鐘璃斜睨了她一眼,秋月這才連忙閉住嘴。

然而已經晚了,承兒已經聽到了這話,小家夥瞬間豎起了小耳朵,一雙大眼也瞪得圓溜溜的,無端有些心慌,“誰要嫁,姐姐要嫁人嗎?”

鐘璃連忙道:“別聽秋月胡說,姐姐不會嫁人的。”

承兒不自覺松口氣,他其實并不明白嫁人是怎麽回事,卻很怕有人搶走姐姐。

話雖如此,鐘璃卻不由蹙了蹙眉,眉宇間不自覺染上一絲惆悵,如今方氏算恨上了她,之前她交代過方氏,讓她不要應下任何人的提親,她暫時不想嫁人,當時方氏雖答應了下來,如今卻不知,她會不會反悔。

鐘璃一直讓人留意着方氏的動靜,自然清楚,前幾日,她與舅舅大鬧了一場,還闖入秦姨娘房中,險些抓花她的臉,她如今情緒頗有些不穩定,鐘璃還真沒法确定,她會做出什麽事。

她打算明日去鐘府一趟,與舅舅說說這事。

鐘璃正在思索事情,也沒注意到前面有兩個人朝這個方向走了過來,走在前面的男人一襲大紅色錦衣衛服飾,他身姿挺拔,眉眼冷厲,正是裴邢。

他身後的則是秦興。

兩人都瞧見了鐘璃。

少女今日一身淺白色襦裙,她肌膚如玉,身姿纖細,眉宇間染着一抹清愁,瞧着竟像是有什麽苦惱,真真是我見猶憐。

裴邢腳步微頓,見少女看都沒看他一眼,他眸中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幽光。

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想掉頭就走,他骨子裏的驕傲,讓他不想再見到她,可實際上,他那雙夾雜着怒火的雙眸卻始終黏在她身上,恨不得将她盯出個洞來。

承兒率先瞧見了他,小家夥很喜歡裴邢這張臉,也還記的三叔送給他的玉佩,一瞧見裴邢,他就“哇”了一聲,掙開了鐘璃的手。

小家夥像只出了籠的小鳥,歡快地朝裴邢跑了過去,“三叔!”

鐘璃心中重重一跳,擡頭時,恰好撞入裴邢深邃的目光中,鐘璃眼睫輕顫,微微福了福身,行了一禮,“三叔。”

裴邢沒回應,只在承兒即将撲到他跟前時,往一側移了移,伸手拎住了承兒的後領,沒讓小家夥撲到他懷中。

承兒絲毫沒察覺到自己被嫌棄了,揚着小臉,開心道:“三叔也來看祖母嗎?”

小家夥的相貌有一半随了鐘氏,另一半随了鎮北侯,與鐘璃也像個四五成,被他眼巴巴注視着,裴邢冷厲的神情險些維持不住,反應過來時,手已經不自覺在小家夥腦袋上揉了一下。

像承兒這麽大的小男孩,都覺得自己已經是大人啦,很排斥長輩揉他們的腦袋,承兒卻不一樣,他時常被姐姐揉腦袋,甚至會主動将小腦袋蹭到姐姐手下,見三叔在親近他,他心裏美得直冒泡,小腦袋主動動了動,依戀地蹭了蹭他。

裴邢反應過來做了什麽時,手僵在了半空,瞧見小家夥黏人的小模樣,他心中才動了動,神情不自覺就緩和了一些,對着這樣一張肖似鐘璃的小臉,裴邢終究沒能維持住他的冷酷。

鐘璃快步走到了裴邢跟前,牽住了承兒的小手,“承兒,不得對三叔無禮。”

承兒撅了撅小嘴,“承兒才沒有無禮,三叔很喜歡承兒的!是不是呀三叔?”

最後一句,他是望着裴邢問的,小家夥眼巴巴看着裴邢,眸中好像含着許多顆亮晶晶的小星星。

裴邢沒答,他再次看向了鐘璃。

對上他的目光後,她下意識彎了彎唇,“三叔,承兒是孩子心性,你別嫌他煩人。”

她又是這麽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樣,分明是讓他別冷落了承兒,裴邢本該狠下心,不理她,讓她明白,惹惱他的後果,對上她的笑臉時,他心中的火卻莫名熄了大半。

動作比思維快一步,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伸手捏了一下承兒的小臉,好像在說,确實喜歡他。

承兒瞬間笑彎了眉眼。

裴邢收回手,冷冷掃了鐘璃一眼,鐘璃沖他彎了彎唇,眸中帶了點感激。

裴邢輕哼了一聲,越過她,朝養心堂走了去,走出一截兒後,他才看向秦興,“她笑成那樣,什麽意思?”

秦興摸了摸鼻尖,不就是笑一下,難不成有什麽意思嗎?

他偷偷瞄了主子一眼,專撿好聽的說,“鐘姑娘許是後悔與您鬧了別扭。又拉不下臉道歉,才如此?主子是男子,不若主動些。”

他順勢給裴邢遞出了臺階。

裴邢沉默不語,那日她的态度分明是想與他一刀兩斷,他又有些煩,徑直進了養心堂。

他今日歸府,是特意探望老太太的,他來到時,老太太還在睡,裴邢便也未作停留,轉身離開時,卻發現榻上有個荷包。

這荷包,他曾在鐘璃那兒瞧見過,是她繡的。

張嬷嬷順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暖榻,也瞧見了這個荷包,她“呀”了一聲,“肯定是小少爺在榻上玩時,蹭掉了,奴婢這就給他送去。”

裴邢神情有些冷,又不由想起了鐘璃哄他的那番話,說什麽他更适合黑色,再給他繡一個。

分明是不想将這個給他。

裴邢又有些不悅,他伸手撿起了荷包,沉聲道:“嬷嬷照顧好老太太就行,我讓秦興跑一趟,他才剛走出養心堂沒多久,興許尚未出府。”

張嬷嬷也沒多想,畢竟三爺對老太太的事,再上心不過。

裴邢轉身離開了養心堂,走出養心堂後,他才摸了摸荷包上的紋路,突然對秦興道:“我的荷包呢?”

秦興就猜,他不是真心想丢掉,真想丢掉,也不會往窗外丢,他小心回道:“屬下收了起來,放在別院的暗格內,主子想戴時,屬下可以随時取出來。”

裴邢自然不想戴,都已經丢了,再戴像什麽話!

他打開荷包瞧了瞧,裏面赫然躺着一枚玉佩,正是他之前順手塞給承兒的那枚,這玉佩其實不單單價值不菲,他的屬下也都認識,憑借此玉佩,可以尋求他們的幫助。他給的不止是一枚玉佩。

他心中有氣,直接将荷包中的玉佩取了出來,冷聲道:“你往她那兒走一趟,将玉佩還給承兒。”

這是擺明了想将荷包扣下。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忙公務,也沒那個時間去想她,今日瞧見她後,各種不痛快,卻又冒了出來,他不管鐘璃是真想跟他分開,還是僅一時沖動。

他不可能放她走。

他的驕傲又不允許,他主動找她,如今扣下荷包,恰好給鐘璃傳遞一個信號,讓她識趣些。

秦興隐約明白了主子的意圖,他不敢多言,老實收下了玉佩。

裴邢還有事要忙,徑直去了大理寺。

秦興則去了鐘璃的新住處,他将玉佩交給了護衛,并未親自進去,他實在沒臉見鐘璃,只覺得自家主子,昧下荷包的舉動實在有些不道德。

咳。

秦興連忙收起了這個念頭。

回到府邸時,鐘璃才發現承兒的荷包不見了,她仔細回想了一下,隐約記得去探望老太太時,荷包尚在,難不成是掉到了養心堂?

她正打算讓丫鬟去尋找,就聽護衛進來通報說,秦大人讓人送來一枚玉佩。

護衛說着就呈上了玉佩,赫然是裴邢送給承兒的那枚,見只有玉佩,沒有荷包,鐘璃不由抿了抿唇,臉上不自覺閃過一絲無奈。

裴邢做事向來随心所欲,也不管是否于理不合,荷包畢竟是她親手做的,按理說女子的東西,不該落到外男手中,鐘璃卻又怕索要荷包時,平白惹出麻煩來。

她幹脆當做荷包丢了,打算閑下來時,再給承兒做一個。

如今最要緊的是鄭氏何時會提親,她将秋月喊到了跟前,道:“你去鄭府打聽一下,看看鄭夫人今日是否出了府,可曾拜訪過哪個貴婦。”

秋月應下後,鐘璃才仔細思索了一下此事,與其去鐘府,讓舅舅拒絕此事,倒不如從源頭上打消鄭夫人的想法。

鐘璃想了想,幹脆給李洺倩和鄭菲淩送了一張邀請函,邀她們明日來府裏賞花,新府邸景色很美,花圃裏也種了許多花,她們恰好沒來過,這個邀請不算冒昧,她可以趁賞花之際,透漏一下,她想帶承兒離京尋醫。

鐘璃寫好邀請函後,就讓夏荷親自往武安侯府走了一趟。

她這邊剛松口氣,小厮卻進來通報說,外面來了位宮女,這位宮女是德妃娘娘身邊的人。

鐘璃自然不敢怠慢,親自接待的她,宮女臉上挂着笑,也沒拐彎抹角,笑道:“德妃娘娘聽聞鐘姑娘會雙面繡後,很是驚喜,這才想邀您入宮,找您讨教一番,鐘姑娘近兩日可有時間?”

鐘璃一顆心不自覺沉了下來,上一世德妃娘娘可不曾找她探讨過什麽雙面繡,她也從未聽說,德妃喜歡繡品,宮裏唯一喜歡繡品的反而是淑妃。

德妃正是大皇子的生母,鐘璃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總覺得德妃的召見,與大皇子脫不了幹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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