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你!”聽到南衣這無賴語氣,六月氣得又想吐血了。

“別急別急!”扶正她的身子,就着雨水,南衣伸手幫她抹淨了面上血跡,“妹妹要是死了,我和明有小師父在老怪物的手下怕是兩招都扛不過。”

“不是讓你們騎馬逃了嗎!”

“可這老怪物輕功也瞅着好,追上我們不過眨眼的事,你說是吧?”南衣眨巴眨巴眼,“而且,現下不是挺好嗎?”

大家都活着,皆大歡喜。

六月她自己也清楚,要不是南衣騎馬回來讓鬼笑雙刀不急着追人,自己也攔不住他多久。到頭來,都是一個死字。

“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真被老怪物給殺了……”①華六月咬了唇。

“不會!”南衣笑笑,将她扶着站起,“我這不是特意看你們打得難解難分,這才挑了個方向跑過去的嗎?要不然他一腳踹來,我怎麽正好能摔木牌那兒?”

要是被踢牆上去,她這傷得可不是一點半點的重了。

再說了,她一倒地就特意使了龜息功,以防那老怪物和葉舟一樣是個千裏耳,這才裝死直裝到機會出現。當然,六月沒發現,她可不會主動說。

就算六月真發現了,也能死賴着不承認——雨大風大的,肯定是聽岔了!

“不行!”六月突然回過神,一把揪住了南衣領子,“我得回去!主上那裏還拖着三個鬼笑雙刀一樣的殺手。”

說罷,怪力女拽着南衣就往馬那邊拖,“你先帶着小師父走!”

走得太急,六月一下岔了氣,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

何必勉強呢?

掰開六月揪着自己的手,南衣一臉真誠,“我覺得吧……你這個樣子回去也只是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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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一個眼神殺了過來,嘴角帶血,“主上不會死!”

這丫頭已經被妖人迷暈了,沒救了。

“好好好,不死不死!但你這麽直接回去,說不定就死半道上了。”

下了半晌,這雨也沒見小,沖得六月的臉龐有些煞白,分明是失血模樣。

聽她說得有理,六月再一次揪上南衣領口,一邊吐血一邊往廟裏走——“快幫我包紮!”

走到一半,六月又掉頭,要把明有也拎進廟裏。

南衣無奈嘆息,主動表示配合,“你自己走,我來扶他。”

進到廟裏,就着自己包裏為數不多的東西,南衣快速幫她包紮起來。

六月背上的傷口幾乎深可見骨,由右肩下至左肋,老長一道。

“既然明有小師父這麽重要,不如我們兩個一起帶他去西郡?”

六月握着劍,眉頭鎖緊,“你動作快點!”

南衣無語。

還真是“最忠心”的屬下。

慢着!——萬一蠱美人死了,自己的木魂蠱怎麽解?

“那我帶着小師父去了西郡,到時候要怎麽拿木魂蠱的解藥?”

“你按時回木山,便能拿到解藥。”六月抓緊時間調息,“包好了沒?”

“快了快了!”南衣又問,“去到西郡之後,又該怎麽辦?”

“直接去郡王府。”

感到傷口已包紮完畢,六月穿好衣服,提着劍就要往外走,“夏南衣。明有小師父就靠你了。”

“我……盡力?”

臨出門前,六月又回頭看了她一眼,後背板得筆直,“謝謝。”

話畢,便運起輕功,快速闖入了雨幕之中。

立在原地,南衣撓了撓頭,心中有些發悶。

小滿說過,六月是夏樟宮功夫最厲害的,一對一還打成這般模樣。

蠱美人那處還有三個這樣的高手,就這麽跑回去送死……何必呢?

“夏施主。”

一回頭,明有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醒了過來,正坐在廟中靜靜看着她。

“醒了啊。”南衣嘆了口氣走過去,拿了随身包袱,“接着趕路吧。”

“好。”明有點了下頭,跟着她一起走了出去。

兩人上了馬,南衣坐在後面,繞過明有牽住了馬繩。

察覺到明有特特往前靠的身子,南衣心中好笑——老子個女的還沒說吃虧呢!

“小師父,将就一下啦!駕——”

馬匹疾馳,披風歷雨,很快便消失在了大道盡頭。

——若是蠱美人他們真死了……管她屁事!反正老子有解藥就行!再說老子回去也幫不了忙!

不知過了多久,雨終于停了,天上烏雲散開,又見明媚陽光。

這會兒馬也跑不動了,兩人便索性下了馬,牽着往前走。

剛有見到路牌,前頭不遠就是城鎮了。

走了一會兒,南衣停了步子,托着下巴看向明有,“得先換個模樣。”保不齊他這個樣子已被暗裏的敵人知道了。瞅了眼自己和他不到一寸的身高差,南衣果斷決定。

“你扮我姐姐!”

明有原本沉重的面容忽而有了一絲裂痕。

不容置疑地拉着明有進了路邊林子。尋了處平整大石讓他坐下,南衣便直接開始畫容,還将那濕漉漉的假發取了下來,重新紮了姑娘發型給他帶上。至于衣裳……

從包裏取出了自己一件備用的擋風外袍,“暫且先披着,進城再買新的。”

“夏施主,這……”

“快點,抓緊時間!”

等明有披上外袍,南衣看了好一會兒,覺得不對——雖然面容、發飾,外衣都是女子裝扮,但還是缺了幾分女氣。

正猶豫着怎麽改,坐在前頭的明有忽然開了口,“夏施主。”

南衣看向他。

明有垂了腦袋,雙手合十,“小僧被帶出來的時候,雙方戰成一片,死了不少人。”

南衣嗯了一聲。

肯定慘烈得很,要不然六月怎麽會趕來找她這個功夫最差的?這不是沒得選了嗎。

“他們都是因小僧而死,小僧……罪孽深重。”明有雙手微微發顫,聲音也跟着壓抑起來。

南衣悄悄挑了下眉,心中暗暗點頭——還別說,倒真是因為你。

要不是你,老子也不會被扣在木山,被逼服了木魂蠱。

“可是……”依舊是雙手合十的姿勢,明有緩緩擡起了頭,“小僧不能死。”

南衣一愣——出家人還能這麽說話的?

明有行了個佛禮,定定看向她,一字一句鄭重萬分,“還請夏施主,萬萬護我。”

南衣眯了眼,将他面龐,從上到下,從左到右,仔仔細細掃了一遍。

這小和尚的眼中既沒有貪生怕死,也沒有谄媚讨好。還真是在認認真真、鄭重其事地托付自己?

直覺告訴她,要壞事……

南衣深吸一口氣,“不如說個理由?”

視線放平,明有看着雨後林木,聲音平靜,“若是小僧死了,世上因小僧而死的人只會更多。所以,小僧不能死。”

若是他死了,則死的人會更多?南衣默念了一遍。

——去到西郡之後,又該怎麽辦?”

——直接去郡王府。

如此串起一想,某種可能從南衣腦中閃過……不至于吧?

“你……難不成是西郡王那個兒子?”

詫異于她的敏銳,明有顯出驚訝神色,好一會兒,方道,“阿彌陀佛。夏施主冰雪聰明。小僧曾有俗名——裴佚。”

我靠!

南衣下巴都快合不上了。

西郡王裴信是封疆大吏,更是雄霸一方的諸侯。

裴信本有兩子一女,可人到中年,兩個兒子卻接連病死,眼看“王位”後繼無人,西郡那處開始躁動不安。可近來民間一直有傳那裴信其實還有一個兒子,想不到竟然就是明有。

如此看來,木山正是接了朝廷命令,暗中調查尋到明有,而後便一路低調護送,想要掩人耳目地前往西郡,安撫住西郡王裴信。

如若明有死在半道或者被劫了……西郡一定大亂。

南衣苦了臉——自己這是接了個燙手大山芋!

整個夏樟宮眼看着都賠進去了,就她這麽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女子能頂個鳥用?

見南衣久久不曾答話,明有知道她在猶豫,“若是夏施主有難處,小僧……”

“好啦好啦!算老子倒黴啦!”打斷他的話,南衣臭着臉拉住明有胳膊,将他合十的雙手掰開。

“以後別喚我什麽夏施主,叫南衣,或者南衣妹妹。不許再行佛禮,不許再念什麽阿彌陀佛。”邊說邊将他手腕上的佛珠撸了下來。

“說話盡量用氣音,聽着女一點。走路的時候含個胸,步子小點,最好再扭個腰什麽的。”手一甩,佛珠被南衣狠狠扔向了遠處,“今兒起,你就叫夏明了,記住了不?”

視線從佛珠落處收回,明有面色僵硬地點了頭,“我記住了。”

聽他沒再自稱小僧,南衣滿意的點了下頭,心中哭成一片海——老子怎麽這麽心善!

忙活完明有,南衣也給自己畫了容,以防有人也記住了她的模樣。

至于馬……

雖然她與馬兒的緣分一直不咋滴,但這可是南衣破天荒第一次主動棄馬——所有能讓人懷疑到他們的東西都不能留,就連身上的包袱南衣都特地換了個形狀給重新紮了。

兩個“女子”就此出發,一路進城,去到了城門守衛推薦的“全市最佳”客棧,要了一間上房。

拉了拉她的袖子,明有輕聲道,“一間房是不是?”

南衣看他一眼,“掌櫃不是說了上房有裏外屋的嗎!”

姐妹倆還分房,太古怪了好不好?老子又不會對你怎樣!

明有面上發僵,“可……我們有錢嗎?”

原來是在擔心這個?

南衣沖他一揚眉,底氣十足,“有!”

老子現在別的不多,就錢管夠!

木山給的銀票她可是貼身用油紙包着放的!只可惜金子沒來得及放沙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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