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剛卸完面上妝容,已經有小厮敲門端菜進來了。

香味直往南衣鼻子裏鑽,她當即就要轉身吃飯,結果又被莫西今攔了下來,“換了裝束再吃。”

少女臉龐配大漢身軀,尤其是她特特畫的兩只大漢的粗手掌……還是不堪入目。

“要求真多。”盯着桌上那些美食,南衣不情不願拿了行李,“去哪換?”

“裏屋,自己鎖門。”說着,西今轉過身走了出去。

過了不到一刻,門被從裏推開,探出了一個俏生生的腦袋。

“這下能吃飯了不?”

女子雙眼靈動,臉龐白皙,秀美的五官已逐漸褪去少女的天真稚氣,顯出了幾分明豔美麗。簡單盤起的烏色長發垂了一縷落在肩頭,淡綠色的束腰對襟紗裙襯得越發高挑纖細。

回頭看見南衣,莫西今愣了一瞬——這個厚臉皮的倒是長得越發好看了。

見他盯着自己不回話,南衣得意地挑了下眉,“我這模樣是不是賊好看?”

驚豔的心神瞬間收攏,莫西今白了她一眼,“你若不開口,倒還真算個美人。”

這小子就是嘴欠!

哼了一聲,南衣果斷轉身就坐到了飯桌那,“我就不客氣啦。”

“你什麽時候客氣過?”西今反問。

南衣:太不讨喜了!

川蜀嗜辣,吃了沒一會兒,南衣嘴巴就紅了,一邊忙着灌茶水一邊接着大快朵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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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吃完,她足足灌下了一整壺茶。

“不行了,真吃不動了。”

莫西今着人将碗盤收了下去。

而後又上了一壺清茶,并幾樣精致的小點。

南衣盯着點心看了好一會兒,猶豫半天,咬了咬唇,還是伸出了手。

“啪——”

手背被西今輕打了一下。

“既吃撐了,就別填了。”

收回手,南衣頗有些可惜,“那我歇歇再吃。”

莫西今無語地看了她一眼,“說說吧,找我什麽事?”邊說邊倒了兩杯茶,一杯遞于了南衣。

南衣接過茶杯,“沒事就不能找你了?”

“若是清夏閣待得好好的,你可不會千裏迢迢易了容來川蜀。”西今抿了口茶,“是清夏閣那張臉也闖禍了?”

真是一針見血……

南衣面上一僵,換了話頭,“你近來有收到清夏閣的消息不?”

西今搖頭,“往日都是師父他們與我寫信說你的事。但師父最近出門了,便好些時日沒來信了。”

“出門了?去哪兒?什麽時候走的?”

“說是要去京中見幾個老友,應該是七月那會兒出發的。”

南衣點頭——這就說得通了。

自己六月裏被弄到木山,清夏閣的信寄到東方門怎麽也得一個月。

如此看來,師父他們應該都沒收到消息。

猶豫了一下,她開口道,“今今,要不你寫封信給師父,就說我來找你了。旁的事就別提了。”

這樣的話,師父回東方門能同時看到清夏閣與莫天醫谷的信,就會知道自己還活着,別瞎擔心。

西今抓住了重點,“旁的事是什麽事?”

“就是我有個忙要你幫下。”南衣從懷裏取出了一個小瓶,期待地看向了他,“這個藥,你能制不?我要得不多,八十顆這麽大的就行。”南衣拇指食指圈了個圈,比劃了大小。

瓶中裝的正是木魂蠱剩下的四小塊解藥。八十顆的話夠她活到小一百了。

莫西今接過藥瓶,并沒有打開,“什麽藥?給誰用?”

“就我一個朋友吧,他特別倒黴,不小心中了種毒……”

見西今漸漸眯起了眼睛,南衣的聲音越來越低,一艮脖子道,“你就說能不能制吧!”

“手。”

“啊?”

莫西今起身走到南衣邊上,直接拉過她的手,搭上了脈。

“是我朋友,不是我……”南衣急忙要縮回手,卻被西今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好一會兒,西今眉頭已經擰成了“川”字。

“脈象隐隐有些古怪,但我辨不出來。”

西今将桌上小瓶收起,拉開南衣身旁最近的一張椅子,坐了下來,“明日讓我爹也與你看看。”

莫神醫?

南衣心中升起希望,“謝謝啊。”

“還會說謝了?”西今調侃了一句,單手放在了桌上,側身看着她,“現下且該說說,究竟是怎麽回事了吧。”

這個……

南衣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腦中閃現這幾個月的生死一線,委屈求生,還有痛不欲生,說出來怕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她抿了抿唇,一撇頭,“無話可說!”

屋裏安靜了好一會兒。

西今盯着她,皺了皺眉頭,“既然不說……”他将懷裏的藥瓶又拿出來放在了桌上,語氣淡淡,“那這個忙,我就不幫了。”

沉默的僵持……

南衣屈服了。

“我中了木魂蠱,現在算是木山的手下。這是我搞到的解藥,要一年服一次。”

略去了所有中間過程,只說了為何要他制藥。

好在這一次西今沒再細問,只是面色震驚地看着她,而後神色複雜地将藥瓶又拿了回去。

“你好好歇息。明日再說。”

“哦。”說出來後,南衣覺得心裏輕快了些,但也僅僅只是一些而已。

——老子都到莫天醫谷了!還有什麽解決不了的嗎!

但事實證明,木山确實很有兩把刷子。

哪怕莫神醫為南衣親自把了脈,又仔細辯了辯那解藥,得出的結論還是:暫無辦法。得慢慢試。

與南衣一同從谷主屋子走出,西今面色有些凝重。

“不急不急。一年才服一次解藥。”南笑着摸了下鼻子,“你慢慢鑽研,哪天制出了解藥告訴我就行!反正我在木山也是好吃好喝地待着,沒差的。”

“你還要回木山?”提到木山兩字,西今眼中暗了幾分。

不回木山可沒解藥啊!

南衣點頭,“回是要回的,但也沒那麽急。”

“不如就在醫谷多留些時日?”西今提議。

南衣立時咧嘴一笑,“就等你這句話!”

留在莫天醫谷,南衣可算是快活了。

不用對着蠱美人卑躬屈膝,更不用時時提防六月那個小賤人,真是渾身輕松!

西今雖然嘴上一直說着嫌棄她,卻是好吃好喝招待着,毫不怠慢,還陪着南衣将莫天醫谷附近都轉了個遍。

第一次出谷玩的時候,西今帶她到了一處山洞,直通外頭大道。

南衣足足深吸了三口氣,“明明有山洞能進谷,為什麽還要建那麽個長石階?”

翻山越嶺,她可是走了足足一天!

“石階是給醫谷子弟強身健體用的。”西今答道。

“求診的人一般都從哪進來?”

西今奇怪地看她一眼,“自是山洞。病患如何爬得了石階?話說,你那日是如何找到石階進來的?石階可是走小路才能到的。”

南衣瞬間悟了——感情那天碰到的小兄弟故意給自己指了石階!

怪不得她一路走過來看到好些人都右拐上了大道,就自己一個人沿着那條路不停往前走。

“今今啊,你們醫谷的弟子操行可得抓抓緊啊。”南衣語重心長地與莫西今說道。一擡頭正見到前方有幾個穿着醫谷白衣的少年要往醫谷裏進,其中一個長得分外眼熟,正是那天的指路少年。

“少谷主。”

“少谷主。”

幾人走上前來,對着西今行了禮。

指路少年起身時,恰對上了南衣的炯炯視線,一下就紅了臉。

“嗯。”西今點了下頭,不動聲色地往邊上站了一步,擋住了南衣。

不滿地皺了下眉,她也要往邊上一步,卻被莫西今直接拉住了胳膊。

“進去吧。”固住南衣,西今對那幾個少年說道。

“是。”

人走遠了。

“你拉我幹嗎?剛最左邊那個,就是故意指路讓我去爬石階的。”

西今松了手,“你現下是個姑娘,別随意盯着別人看,矜持些。”

南衣不滿,“你什麽時候和大師兄似的,管這麽多了?”

“你做得不對,自當該管。”莫西今的語氣理所當然,還頗有幾分長輩的架勢。

“我可是你師姐!”你管天管地還管我了!

“我只比你入門晚了一月。”

“晚三日也是晚!你還比我小了一歲!”東南西北,她可占了南字!

“是十個月。”

二人一路吵吵鬧鬧出了山洞,走在一塊那叫一個俊男美女,羨煞旁人。

很快,醫谷裏漸漸傳了開來,少谷主身邊多了個漂亮姑娘,二人時常同進同出,親密非常。

就在衆人紛紛猜測,這姑娘是不是未來少谷主夫人的時候,南衣要離開了。

聽南衣說後日便走,莫西今執着白棋的手都頓了一拍,“不再多住些日子了?”

“不了,都叨擾了一個月了。”南衣轉着手中黑子,“我定了些東西,也該去拿了。到你下了。”

“拿了東西便去木山?”西今下了一子。

南衣眼中一亮,果斷落子,“我贏了!你那步可是自投羅網啊!”

一子錯,滿盤輸。

視線轉向南衣,莫西今點了下頭,“的确是自投羅網。”

她此去木山便如這棋,自投羅網。

南衣聽懂了他話中深意,表情微僵,而後擡頭一笑,“所以啊,你師姐我的身家性命可都指望你啦。你可千萬要好好努力。”

解藥早一天有了,她就早一日能脫離苦海,逃出生天。

西今認真說了四個字,“必當盡力。”

“那就妥了!”南衣樂呵呵地開始收拾棋子。

——一年不行就兩年,老子絕不會一輩子困死在木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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