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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的溪水村總是恬靜的,人家籠在袅袅炊煙之中,鍋裏的熱油飄香,勾得本就饑腸辘辘的行人垂涎三尺,愈發迫不及待地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狗吠聲和蟬鳴交織彈唱,正上演着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戲碼,在這份安然中竟絲毫不顯違和。

而此時,林予端着小板凳,坐在院裏的樹蔭下,聞着花香,托着腮沉浸在這片祥和之中。

林給自回來後便沒做歇息,直接去了竈房,想來此刻應是在炒菜了,因為她聞着那勾人的香味了。

她循着兒時看奶奶釀酒的記憶,在腦子裏把整個過程過了一遍,再三确認可行後,起身朝竈房去了。

竈房位于西角,面積不大,就是一個小耳房樣式,平時都是林給的主場,被他打理得幹淨又整潔,各式廚具也被他從小排到大擺放得十分整齊。

看得出來這還是個強迫症患者。

林予很少踏足竈房,不是她不願意來,而是林給打死不讓她進,至于原因,還得追溯到她偶然間的愧疚心發作。

還記得從撿到林給起,都是林給做飯,她就一直吃白食。

直到一次良心發現,她主動要求承包以後洗碗的任務,因她尚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死活學不來做菜,所以選了個自認為較簡單的活兒。

結果事實再次證明,她就不适合出現在竈房。

當時一共四個碗,她就打碎了三個,最後一個還是林給正好撞見及時搶救了去,才避免了全軍覆沒的場面,所以從那以後,別說洗碗,就是她進竈房,林給都有陰影了。

回想起那時林給那一言難盡的表情,林予就想笑。

她進來的時候,林給正好将炒好的莴筍鏟起裝盤,下鏟起鍋,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動作優雅,英姿飒爽。

看着這一幕,一向沒有容貌焦慮的林予頭一回有了自卑情結。

長相不俗,又精廚藝,此般賢惠的男人怕是在她生活那個時代也找不着幾個,很難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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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予看着他一邊搖頭一邊感嘆:可惜了,是個反派,不知作者給了良配沒?不然這手好廚藝真是可惜了。

林給其實早就察覺到她進來,起先還緊張她搞破壞,後來見沒動靜也就沒管。

但聽到她在身旁盯着自己直嘆氣,這才皺眉轉過身看着她,“怎麽了?”

“嗯?”

“哦哦。”林予反應過來,急忙收起思緒,問道:“大米放哪兒了,我拿些來釀酒。”

她記得前些天林全剛送了一大袋過來,一時半會吃不完,應該有多餘的。

見林給表情瞬間微妙起來,趕緊又加了一句,“我不碰,你幫我蒸行吧?”

“嗯。”林給臉色好了些,端着菜避開她朝外面走了。

林予望着他的背影,嘆了口氣:又是為自己身為廚房殺手而卑微的一天。

吃過午飯,兩人便開始釀酒。

林給按照林予說的步驟将米淘洗,然後鋪在蒸籠上,而林予就在旁邊撒桃花,他鋪上一層,她就撒上一層,再就是蓋上籠蓋。

等其蒸熟,林予将米搗散,使其和桃花混合均勻,然後放置一旁冷卻,再将酒曲搗碎兌水倒入攪拌均勻。

攪拌得差不多了,林予拿出她提前清洗幹淨的壇子,将拌好的米全數倒進,最後再将剩下的桃花鋪在上面,做好密封。

“大功告成!”林予将最後一道工序完成,輕呼了口氣。

她還是第一次自己動手,以前看奶奶制作的時候覺得挺簡單的,沒想到這麽複雜。

林給看着酒壇子,問道:“這就好了?”

“好了,但是還不能喝,得埋在土裏藏個一兩年。”

說着她在林給不解的眼神下,在院裏的一棵桃樹下挖了個坑,将酒壇子放置其中,再填上土,找了塊木塊,刻上标志插在上方。

做完這些,她拍着手轉頭,眼裏沁着歡悅,“你喝過桃花酒沒?”

林給:“沒有。”

“那等明年這個時候讓你喝第一口,我小時候去奶奶家,就是這樣,她說第一口是最香的。”

林予說到奶奶的時候,眉宇間透着溫柔,字裏行間都帶着不自知的親昵。

林給沒有說話,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看着她已經背過去擺弄花草的身影,眼神晦暗不明。

他無法形容此刻的感受,只覺得內心深處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翻湧,似有若無,讓他捕捉不住卻又實實在在的存在。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從林予口中聽到這種奇怪的字眼,也不是第一次見識她這些新奇的想法,按理說他應該對于她新奇的行為早就習以為常,但事實卻是越從她這裏了解到新鮮事物,他心裏就越不安,像是有什麽脫離了他的掌控,可明明一切又都如常。

——

旱了個把月的天總算下了場雨。雨不算大,但下得久。好在在天空起烏雲的時候,林予就擔心花田裏的花會被雨打焉,緊趕慢趕地将盛開的玫瑰和太陽花能采的都采回來,這才避免了花被雨打謝的風險。

摘回來的花一半被她用來制了茶和花醬,另外的她打算拿去鎮上賣。

雨過天晴的早晨,空氣是清新的,尚留着泥土和草葉的清香。

許是心裏惦記着今日要進城,林予奇跡般地自個起了個早。

她起床洗漱的時候,林給已經做好早飯,正準備去敲她房門,卻見人已經起了,一貫沒有表情的臉上罕見得浮現了一抹意外之色。

“早啊。”

林予見着他,心情愉悅地打了個招呼,臉上那躍躍欲試的神色活像小孩盼望過新年穿新衣似的。

林給淡淡地點頭以作回應。

林給見他如此冷淡的态度,撇了撇嘴角,暗自咂舌,兩人相處了好幾個月了,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但她發現這人陰晴不定的,時而冷漠時而又……好似也談不上熱情。

林予甩着腦袋,沒做多想。

吃過早飯便興致沖沖地拿籃子将精挑細選出來的玫瑰裝好,她種的玫瑰裏顏色有紅,粉,白三種,前兩種屬常見的,也是她在山上找的,而白色的則是她采用薔薇嫁接來的。

除了玫瑰,她還裝了一盆多肉,是一次雨後上山,無意發現的,就搬回來找了些破爛的瓶瓶罐罐養着。

東西都帶好,林予朝屋裏喊道:“我走了啊,你有什麽需要我帶的嗎?”

等了一小會兒,不聞回音也不見人影。

正當她以為林給不會給回應時,卻見人從院外回來,未等她開口,已經接過手裏的花籃,“我與你一道去。”

“不用,來回奔波的,麻煩。”林予将籃子接回來,找着借口搪塞他,“你要閑得沒事,就砍些竹子回來吧,院子的花長得快,路都擋沒了。”

林給沒給回答,就瞧着她,他那雙漆黑的眼眸極具欺騙性,看人的時候眼尾自然下垂,眼皮聳拉,活脫脫就是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兒,叫誰看了都不忍心拒絕。

但林予是誰,撒嬌賣可憐誰不會,這技能她打娘胎自帶的,還不一定誰比得過誰。

當即眨巴着透亮的眸子,望着他,“我賣花是要跟姑娘家打交道的,你要是跟着,別人還怎麽好意思挑花,你說是吧?”

林予可是盡量将語氣放得軟了。

果不其然,林給愣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她這般……撒嬌?

林予趁他錯愕之際,飛快地提着花跑了,但還不忘布置任務,“你記得砍竹子啊。”

等林給回過神,林予早就已經沒影了。林給看着她離開的方向,杵在原地呆滞了片刻,忽地咧嘴笑了。

林予從家裏出來,見林給沒跟着,頓時松了口氣。

她也不知道林給是什麽毛病,沒事就愛跟着她,跟條大尾巴似的甩都甩不掉。要不是人失憶了,再加上系統強制要求的,她有時候真想把人轟出去,她又不是他老媽子,作甚這般粘着她,像是生怕她跑了一樣。

現在就連村裏人要是見着她沒見着林給,都會習慣性地問怎麽沒見着後者,這問題整得她還真不知該如何回答,因為無論怎麽回答在別人眼裏都一樣,她們已經将兩人自我代入認定為兩口子了。

林予不求別的,只希望今日別遇着,不然照那些個大娘的閑心,還不知道幾時能脫身。

心裏這麽想着,誰知下一刻就情景再現。

“哎喲!那不是林幺妹嘛?做什麽去啊?”

林予絕望地回過頭,身後是幾個成群結隊去田地裏幹活的大娘,此刻見着她,都樂呵呵的,眼裏盡是善意。

但林予已經能預料到她們的下句是什麽了。

“幺妹,那小兄弟呢,咋沒一起?”

林予在心裏翻着白眼,又不是連體嬰兒,幹嘛時刻都得在一起。

心裏再怎麽腹诽,但臉上還是帶着乖巧的假笑面具,“我去趕集呢,他有其他事。”

“這怎麽行呢,你一個姑娘家去趕集多不方便,要買點什麽東西也拿不住啊,這小夥子平時看着怪疼人的,今兒咋的了?”一個大娘聞言,撐着鋤頭,不贊同道。

這個大娘說完,那個大娘又起,“幺妹,瞧你跟那小兄弟挺處得來,什麽時候跟你爹說說,把這婚事辦了,咱們村裏人是不說閑話,要是遇到外村的曉得了,怎麽得了哦!”

“是啊,俺記得那小兄弟就是個外村來的……”

林予聽着幾人你一言我一嘴的,竟還商讨起了她的婚事。

見此話題不得中止,反倒越演越烈,她忍着嘴角的抽搐,咧嘴喚道:“各位大娘……”

大娘們正粗着嗓門讨論到興頭上,哪聽得到她這跟貓叫喚似的聲音。

好在最後是另外一道聲音替她解了圍,“哎喲!什麽事啊?這麽鬧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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