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漸入盛夏,天氣越發炎熱起來,走在這種四面八方皆是純建築的街道上,那簡直是全身心都暴露在火辣辣的日頭下接受炙烤。

再加上古代人的衣服即便在夏季都是裏三層外三層的,哪怕是林予沿着廊檐的陰影避着太陽直照行走,也無濟于事。

額發早已被津汗打濕,一縷一縷地緊貼在鬓角,黏糊糊的。

林予用手扇着風,瞧着離她只有幾步之遙的一條狗正熱得吐舌頭,心裏已經第不知多少次的懷念起現代的高科技産物。

記得剛上大學那會兒,還嫌棄宿舍這設備不好那設備不好的,現在要是有機會回到那時候,真恨不得給自己兩大嘴巴子,告誡自己知足吧。

俗話說心靜自然涼,林予眯起眼像模像樣地做了幾個深呼吸,直到将腦海裏的各種冰箱空調都甩出去,才睜開眼四處環顧起來,挑中對街的一家小飯館走了進去。

“客官,來點啥?咱們店的招牌菜那絕對是整個軒鎮最正宗的,有白斬雞……”

她一進去,店小二就肩搭抹布,笑臉盈盈地迎了上來,接着說相聲似的報起菜名。

林予斟酌着點了兩道小炒,一葷一素,然後便找了空桌坐下,開始在腦子裏盤算起今日的收入。

那些紅玫瑰和粉玫瑰她是賣的五文錢一支,白玫瑰罕見她便賣的十文錢一支,一籃七八十支花總共賣了五六百文。

她對這個朝代的物價并不了解,這個要價還是她參考隔壁老伯賣菜來的,那個老伯就是常見的蔬菜一個定價,少見的便在這個基礎上翻一倍。

但菜的底價是兩文,她為了以後的長遠發展,特意将價格擡高一點,養花的成本比種菜高,如果只為了當下賺錢或圖眼前利益而将價格定死,那以後發展起來,那時候再要想擡高價就不容易了。

畢竟物以稀為貴。

此外,林予還計劃着等客源積累到一定量,且基金到位,她就在這鎮上開一家花店。

方才這一路走來,她已經物色好了一處店面,就在前方約莫五百米的一個拐角處,地理位置不錯,那是一道三岔口,随意站在哪條道上都能看到那家店。

她瞧那家店門緊閉,也未上匾,門板上都落了好幾層灰,想來應是間空置的店面。她找鄰裏的店家打聽了一下,結果一如她想,只是可惜這屋子的主人近期不在軒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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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予也不急,她叫旁邊的店家幫她留意着,若是主人回來,煩請轉告一聲。

不過這古代也沒個方便的通訊工具,雖是這麽跟那店家說,但到時候怎麽跟她轉告還是個問題。

林予扶着額頭嘆了口氣,“算了,到時候多來鎮上問問吧。”

正值飯點,店裏的客人逐漸多了起來,熙熙攘攘的,看得出來這家店的名聲不錯,老顧客很多,特別是一些穿戴華貴的人一進店,不等小二說菜名,便自個先熟絡地點菜了。

人越來越多,林予也吃的差不多準備付賬回村了。

“哎!”

剛站起身,一小孩說巧不巧地撞到了她身上。

“姐姐,對不起!”小孩身着一打滿補丁的灰麻衣,臉上髒兮兮的,彎腰不停地道歉,語罷飛快地跑了出去。

“跑那麽快幹嘛……”林予心下奇怪,順手摸向腰際,心裏猛地一驚,“我的錢袋!”

那個小孩!

她腦袋轟的一下炸開,踢開板凳就要追出去。

卻被給鄰桌上完菜的小二拉着了,“客官,你還沒付錢呢?”

“我錢袋讓人偷了!”林予滿心只有那袋錢,那可是她的第一筆資金。

她極力地掙着胳膊,可男女的力量終究懸殊,就算這小二瞧着身材幹瘦,但力氣可不小,拉着林予的那只手像道鐐铐一樣鎖着她,任她怎麽用力也掙不開。

小二咧着嘴冷笑一聲,“咱們店來的都是有頭有面的人,哪兒來的小偷,我看你是想吃白食吧?”

“不是。”林予着急得臉都紅了,“我錢包真被偷了,就一個小孩,這麽高。”

她手忙腳亂地比劃着。

店小二冷眼看着她,無動于衷。

要知道他在這行幹了十幾個年頭,什麽樣的沒見過,就前些日子他就遇到過想用這招混吃的無賴,沒想到今日又讓他逮着一個。

兩人處在大堂正中央,這一出惹的周圍人看起熱鬧。

不少人指着林予開始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對她評頭論足。

“還是個姑娘家,怎就這般沒教養。”

“是啊,沒錢下什麽館子,人掌櫃的賺點錢也不容易,我在這店吃了十年了,從來只加料不加價,沒想到竟招來此等惡劣之人。”

“小二,報官罷,讓她在公堂上說去。”

“對,這種人就該抓起來。”

周圍的言語越來越不堪入耳,林予望着衆人莫口難辨,張了張嘴發現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只好又合上。

只是相比于惱怒,她現在的情緒更多的是冷靜。

反正現在追出去那小孩也跑沒影了,倒不如讓他們報官。根據她看的那些古裝電視劇的情節,如果現在是她自己因為丢錢包而去報官,可能根本沒人會管她這雞毛蒜皮的小事。

那就讓這件事鬧大,到時候她追回錢袋的幾率也就高了幾分。

店小二見林予垂着頭不說話,以為她是心虛了,心裏的不屑更甚了,翻着白眼,轉向衆人高聲道:“大夥見證,這農婦在本店點了菜不付錢就想走,還妄想假借錢包被偷之由蒙混過去,我現在就報官。”

今日掌櫃不在,他一人獨大,說完又轉頭喚着另一個小二,讓人即刻去衙門,俨然一副管事的架勢。

林予看他一板一眼地對着衆人訴說着她的罪證,說得像真是她犯了什麽天大的罪似的。

這些對于林予來說都是不癢不痛,沒啥太大的沖擊,只是有一點讓她真想分分鐘捶死這人。

她什麽時候變成農婦了,她一待字閨中的黃花大閨女,怎的就變成了他那口中的農婦。

眼睛不好使到這種境地林予也是大寫的服氣。

過了一會,林予實在忍不了這人還在一口一個農婦的喊着她,但又不能當面用漢語罵髒話,不然她可能會被當衆吐唾沫或是扔菜葉,所以思來想去只得轉換成英語,“shit!”

“你說什麽?”店小二回頭瞪着她,瘦的只剩皮包骨的臉像是骨架上披着一層陳皮,湊近了看怪瘆人的。

林予不着痕跡地退開一點,胳膊還被禁锢在他手裏,她扭動了一下,瞬間計上心頭,“你再這般拉着我,我可是要喊非禮了。”

“你……”小二一下拔高聲音,“休要胡說!我不過是怕你跑了。”

“這麽多人瞧着,我能跑到哪裏去?”

小二不但沒松手,反倒抓得更緊了,林予吃痛,将計就計喊出聲來。

“非禮啦!”

剛剛恢複平靜的人群再次喧嚣起來。

“胡說!”小二觸電般的将她的手甩開,指着她罵道:“你怎的不知廉恥……”

“誰不知廉恥?”

一道少年音傳來,打斷了小二的話。

林予只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待轉過身看清來人終于得知為何。

“當真是有緣,姑娘我們又見面了。”今日買花那紫紅衣女子笑得溫婉動人。

林予笑道:“确實有緣。”

她發現女主也在,跟兩人一起,穿着同她們一樣的華服,還是一如既往的淡粉色,舉手投足間皆是貴氣,與她在溪水村見到的時候判若兩人。

在看到她的時候眸光微斂,就連那嘴角恰到好處的一彎笑意也肉眼可見的僵住了。

可惜僅此一瞬,轉而又恢複了笑意輕淺的模樣。

只見周荷丹唇輕啓,看向她,可惜眼裏沒有半分笑意,“方才還聽趙姐姐說起今兒遇到了一賣花的姑娘,我還想是誰呢,沒曾想竟是林姑娘。”

趙詩婕驚訝道:“荷妹妹跟這位姑娘是相識?”

“嗯,我們是一個村的。”周荷挽起她的手臂,點頭應是。

“那可真是緣分。”

林予瞧着兩人就此話題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來,只覺得腦殼痛。

她還急着找錢呢,再晚點說不定那小賊都給她霍霍完了。

店小二看她們唏噓,站在旁邊瞧着,處境略微尴尬。

林予用手肘撞他兩下,悄聲道:“哥們,官差幾時才能到,要不你直接押我去衙門罷?”

小二聞言腳下一個趔趄,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哪有人上趕着去衙門的。

旁邊一進屋就落座的白衣少年,敲着木桌,将兩人的注意引了去,“你們上衙門作甚?誰犯法了?”

此言一出,小二的臉頓時煞白,急得可謂是後背冷汗涔涔,跟前這三人軒鎮誰人不知,倆是首富的女兒,一是趙家坐鎮藥師,且軒鎮大多數人都在她那看病拿藥。

從言語間又得知眼前這位與他們相識,那不就說明他方才冤枉人了嗎?

少年的手指不停地敲着,聲聲入耳,小二在這聲音中擡手抹着額頭,顫顫巍巍開口:“誤會,是小的眼拙,都是誤會。”

“什麽誤會啊,犯了事就該上公堂對峙去,吃白食者絕不能姑息。”少年話有所指。

剛才阿姐和周姐姐在旁邊的糕點鋪買點心,他就站在外面将裏頭的事聽了個全。

這一下小二懵了,一時沒懂此話何意。

林予看到那個少年對她使了個挑釁的眼神,只覺得好笑。

她就笑了他一次,竟記仇到現在。

一旁的周荷見狀,詢問起來,“小二,可是發生何事了?為何說要送林姑娘去衙門?”

店小二将事情完整地複述了一遍,而林予已經不耐煩了,再等幾人這樣唠嗑下去,這錢什麽時候才能找着。那跑腿的也是,衙門是有西天那麽遠還是路上也得經歷九九八十一難,都去了一刻鐘了還沒見人來。

終于,在幾人說完,女主準備發善心幫她付這錢的時候,林予可算把官差盼來了。

之後幾人衙門走了一遭,許是趙家姐弟在場,那些個官差十分給面,沒多久便幫林予找回了錢袋,效率驚人。

烏龍過後,小二也自知理虧,點頭哈腰地給她賠不是,還專程送了她幾道招牌菜以表歉意。

林予見推脫不了,便應下了。

幾經波折,日頭也由直照轉為了斜照,林予沒心思在鎮上多待,将找回的錢袋放進裏衣的袋子裏,轉而跟幾人告別道:“今日之事多謝各位,天色不在了,我先回去了。”

趙詩婕笑着點點頭,“好,姑娘慢走,當心些。”

林予聽到這話的時候都有陰影了,今早與趙梅分手的時候她就是這麽說的,叫她當心腰包,結果就還真出事了。

幾人客套了幾句,林予便挎着竹籃走了,然未走出幾步被女主叫住了。

這在林予意料之中,方才就見她欲言又止,想說什麽但又礙着他人在。

林予轉過身,就見周荷眼裏閃過掙紮,“宋……”

好似說錯了什麽,馬上止住改口,“林公子最近可還好?”

林予一臉笑正準備開口,系統那魔鬼般的聲音就在腦海想起,“請宿主斟酌着回答。”

她的笑頓時凝結在嘴角,因着轉變太快,臉部肌肉都抽起筋來。

但也只能僵着笑回答:“他好着呢,最近幫着我又是做飯又是種花。”

果然,林予見周荷期待的表情轉向了猙獰,她暗道不好,匆忙告別後便跑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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