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十惡不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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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 魔王滄旬将這片相望花海送給她後,如此大規模的花魂出現,她也僅僅見了兩次,那一次屠天和這一次救人。

當花魂再次落于花中之時, 英魂也已回到了招魂幡中, 狐魄兒早就已經六神無主了。

她再次跌跌撞撞的反了回去, 卻不料,雙腿實在是沒什麽力氣, 一個釀嗆,便從第六天摔了下去。

而那片花海,随着她的離開, 也在默默的獨自變化着,雖是一身的虛無缥缈,但也擋不住那藍色的花朵時淺時淡的開着。

不知是夜涼的厲害,還是狐魄兒傷的厲害, 鬓邊竟已平添了一抹寒霜,渾身的血污也是詭異的刺眼。

她站在林間小屋的門外,門雖是敞開的, 可她的腳步卻遲疑了,垂了下眼睑, 看了看那滿身的血污和那無力化回去的妖形,便轉身化作一只白狐又跑開了。

終于,到再也跑不動的時候, 才委在了一顆樹下暈死過去。

此時,白無泱也已經在房內呆愣了許久。

一縷縷若隐若現的痛, 從心底四散開來,七天, 又是七天未見,這是自從他在海邊遇見她後,第二次的分別。

他覺得時間有些久,久到他心神不寧,坐立不安。

無論怎樣,他都找不到她,從随随便便的去找,到慌慌張張的去找,再到心煩意亂的去找,再到……他有些不敢去想了,他甚至想到了若你能回來,我什麽都可依你的念頭。

可是,這樣的一點點的念頭,是見不得光的,只是剛剛升起,又淹沒了回去。

在狐魄兒化成白狐跑開的瞬間,白無泱也推開了房門,再次走了出去。一個在林中瑟瑟發抖的抖了一宿,一個是漫山遍野的又尋了她一夜。

翌日。

狐魄兒緩緩的睜開眼,随後又兇巴巴的咬了咬小狐牙……可,依然是沒什麽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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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整個身子癱軟的,就如同爛泥一般,舊傷沒好又添新傷的她,似乎早已忘記了疼痛是個什麽滋味,還在不屈不撓的倔強着,終于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再次化成人形。

徒生憂怖的紅瞳已逝,白發已退,一身血色的衣衫,又是俊逸飄塵的不染塵埃半分。

她仰面朝天,回想着鈴音鬼道上的自己,失心瘋似的的,又大肆的誅盡了不少的魂魄。

她看着天空,眸光銳利的似乎能刺破蒼穹,唇角一揚,淡若清風的說了一句,“你們,又可以在我師父面前炫耀了,又可以大言不慚的說我是個禍害了,鈴音鬼道的誅魂,又為我的惡貫滿盈,濃墨重彩的添了一筆。”

她扶着樹幹站了起來,一路晃晃悠悠的,回到了鐘弋他們住的地方,進門前,又重新調整了一翻精神狀态,才氣定神閑的走了進去。

鐘弋和岳崇正好推門而出,三人打了個照面,突然一時間鴉雀無聲了,誰也不知道說點什麽才好。

狐魄兒先是打破沉默,笑了笑,仍舊是那副仙風道骨俊逸飄塵的樣子,從容淡定如以往,一切的一切,都好似從未發生過一樣,她說:“我正好有些事情要找二位将軍。”

伸手間,招魂幡便出現在了手上,她笑着遞了過去,“那十萬将士并沒有魂散,而是被紅羅拘禁了,現在他們都在這裏,一個都不少,英靈終是入黃泉,但也應該是在自己的故鄉,有勞二位将軍,繼續為他們引路,送他們歸鄉吧。”

鐘弋接過招魂幡,似是有千斤重,不置可否的道,“他們都在這裏?”

狐魄兒微笑着點了點頭,臉色有些慘白,強撐着一絲力氣說:“嗯,其他的,将軍就莫要多問了,我一個活了千年的妖魔,在陰間也是有些朋友的,招魂幡在送完最後一個英魂後,會自動的回到主人的手裏,我——”

她突然咳了一聲,眉頭一皺,便有些慌張的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鐘弋和岳崇都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兒。

這走的未免也有些太心急了,形色匆匆的,和剛才那氣定神閑的樣子,完全就是兩個極端。

她只顧交代完自己想說的便走了,而且,最意外的是連問都沒問她的師父一句,那就更是奇了怪了。

狐魄兒走的有些急,步伐也有些慌亂,一個慌神之際,便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裏,那不夾雜着任何感情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驚的她一愣!

“你要走哪去?”

“師?父!”她驚慌失措的擡起頭。

不管她是有傷沒傷,她都是沒臉再見白無泱的,本能的反應就是逃。

她真的知道錯了,不該心存僥幸的留在他的身邊,不該自以為是的能夠護他安好,更不應該賊心不死的躍躍欲試。

她終于明白了一個事實,只有她離開,他一切才能更好。

她根本就護不了他,她就是他身邊全天下最大的那個麻煩。

可受傷的狐魄兒,哪裏是白無泱的對手,被他輕輕一拽,整個身子,便就體力不支的一栽歪,白無泱微微一愣,眉頭便皺了起來。

還好剛才扶住了,順勢便将手搭在了狐魄兒的脈搏上,可那……氣若游絲的提着一口要死不死的氣兒,整個身體,都如同沒了骨頭般的癱軟。

白無泱對上了她的雙眸,見她已經這個狀況還強撐着的德行,突然就很不是滋味兒。

看似不動聲色的攥緊了她的手腕,卻是将她順勢帶進了自己的懷裏,可話說的還是很不中聽:

“我說過了不許走,聽不明白嗎?還要讓我說多少次你才能聽的懂?你有事,你能有什麽事?你最大的事情就是守好自己的本分,少給我惹些麻煩。”

說完後,就旁若無人的将她抱起,回了房間。

一臉驚……

兩臉驚……

三臉驚……

就連旁邊的水杉樹,都連着打了兩個大噴嚏。

白無泱只是将狐魄兒鎖在房內,就自己又出去了。

他看了看鐘弋手中的招魂幡,便丢了張靈符過去,看了一會兒說:“都在,一個都不少。”

得到确認,鐘弋将招魂幡握的更緊了,這魂幡,此刻就是承載了千金的重量。

二人的眸中忽的多了一抹淚光,心中一陣酸楚,竟沒想到,這十萬英烈的魂,就這樣回來了。

有茫然,有激動,有心喜也有心痛,一時間,心中百味雜陳。

好男兒铮铮鐵骨,可抛頭顱,可灑熱血,卻唯淚不可輕彈,可誰又知,男兒也有傷心處?

一顆心,也皆是血肉所鑄,也會受傷也會痛,流出的清淚,并不是象征着懦弱,而是承載了萬千的依托。

鐘弋看向白無泱,勾唇一笑,“沒想到,我們才見面,又要分別了。”

他又看了眼手中的魂幡有些悵然,“他們等着回家,想必,已經等不及了。”

白無泱也看了一眼招魂幡,這十萬英魂,是他那個罪魁禍首的好徒兒用命換來的。

若不是她命硬死不了,就她那一身的傷,早就夠她魂飛魄散八百回的了。

遂也清淡的一笑,随手一畫,遞給二人一張符紙,“我也沒什麽好送你們的,這個東西,方便日後聯系,你們可要收好了。”

岳崇難得的安靜了半天,終究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大喇喇的從白無泱手中接過來便塞進了鐘弋的懷裏,“我說少爺,大方一點,一張夠幹嘛的,一人一張才穩妥,萬一他那張丢了怎麽辦?”

白無泱遂又畫了一張,岳崇放進了自己的懷裏,便津了津鼻子,眨了眨泛紅的眼角,“行了,放心吧,這回哥哥們不會再丢下你不管了,事情辦完就去找你,說不定……說不定那個時候就會有人叫我們一聲伯父了呢,哈……哈哈……”

白無泱的眸子暗了暗,鐘弋也抽動了下鼻子。

岳崇來回看了看兩人,“不好笑?行吧,那生不出人來也行,我們也能将就,小白狐就小白狐吧,生什麽都行,只要能生就行。”

白無泱眉毛一挑便回怼道,“生生生,你還有完沒完了,有本事你自己生。”

岳崇啧了一聲,看向了鐘弋,赤/裸/裸的目光帶着些許放蕩,沖着鐘弋也揚了揚眉,搖了搖頭笑道:“我還真沒這個本事。”

鐘弋也眸光一凜的看向岳崇,“看我幹什麽,我就有了嗎?”

三人間的氣氛,也算是在三言兩語中緩和下來。

鐘弋再次看向白無泱說:“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啓程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岳崇扯着鐘弋的手臂,一個側身便與白無泱擦肩而過了。

“走啦走啦,都這麽大的人了,你還有什麽可擔心的,人家随手一畫,就是一張符,你行嗎?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等下次再見面時,說不定他的那點清規戒律,都得破的幹幹淨淨了,到時候再與他喝個一醉方休,豈不是更加的痛快。”

馬蹄聲聲,絕塵而去。

一生的戎馬,披盔戴甲

身後的絕塵

只是燎起了風沙 絕了自己的牽挂

戰場厮殺 對的起天下

得勝而歸效忠了國家

引魂還鄉扛的住信任

滴水湧泉亦将恩澤擔下

一入紅塵,殘卷半世韶華

是何人能轉身轉的潇灑,無牽又無挂

是何人又如那塘中的青蓮

抖落了滿身泥彩還可鏡裏含香 一世無暇——

紅塵滾滾,自帶喧嚣震震,霧霭茫茫……

那已不複返的馬蹄聲,早已是久久沒了回響。

白無泱靠在水杉樹旁,不知靠了多久,他才喃喃自語的道:“十惡不赦者,可還有救贖?”

(此卷完結)

# 第五卷 前 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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