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他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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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大的一顆水杉樹, 瞬間仙霧袅袅的化作一老者,還是那副樹枝子纏了滿身的樣子,笑眯眯的說:“小道士啊,不知你可聽過這樣的一句話沒?”
白無泱眉頭輕蹇, 恭敬的行了個禮, “願聞其詳。”
水杉爽朗的哈哈一笑, 手撫上自己的胡須,轉身就大步的離開了, 唯剩那渾厚有力的聲音,回蕩在竹林深處——
“山川有意氣化仙,天地無心魄無緣, 一遭紅塵萬般念,卻是無緣勝有緣。紅塵散盡千般願,唯有一願天可全,一死已赴全天顏, 一縷輕魄震蒼天,一身狐骨狐不在,滄海桑田年複年。”
“小道長, 你且走好每一步啊。”
白無泱眼中多了一絲茫然……也走了?
什麽叫做一身狐骨狐不在,滄海桑田年複年?
他皺了皺眉, 轉身向自己的房中走去。
而房中的人,此刻正瑟縮的蜷在一個角落,口中緊緊的咬着那條淡紫色的發帶, 額間豆大的汗珠,亦不知何時起, 早就慌不擇路的落下,衣衫也不知何時開始, 變的淩亂不堪,那身白衣上,到處都是血漬的抓痕,指尖也在不斷的滴着鮮血,那眸中霧霭的神色,看起來真是狼狽極了。
恰巧此時,白無泱推門而入,滿臉錯愕的他,皺了皺眉,立刻就跑了過去,“怎麽了?”說話間,他已經将狐魄兒擁在了懷裏。
狐魄兒渾身突然戰栗的更加厲害,猛的推開了他。
紅羅給她施的惡詛,霸道又強勁,她本就意志不堅定,從鈴音鬼道逃出來,還忍了這麽多個時辰,已然達到了她的極限。
白無泱即便是再不谙世事,可當他看着她眼中那一團團壓制不住的邪火時……也已是再明白不過了。
遂目光又向下掃了一眼她的衣衫和指尖,心跳徒然漏了半拍,一陣陣心悸,突的就在心中此起彼伏的蕩漾開來。
狐魄兒強忍着一絲清明看了他一眼,忍着劇痛,咬緊發帶,又拖着身子連連後退,退到退無可退的位置後,才渾身顫抖的扯下口中的發帶虛弱又顫抖的說:“師父,你先出去,我一會兒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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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無泱神色微蹙,看着她的模樣,他已經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他有些難以啓齒的開口:“你怎麽……”
狐魄兒極盡崩潰,冷汗涔涔的流淌,不僅濕透了她的臉頰,也浸濕了那白色的衣衫。
她再次落魄的懇求道:“師父,快出去吧,求你,快點出去,不要看我,我堅持不了多久的,求你……快點走。”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狼狽不堪,肮髒透了的樣子。
白無泱緊緊抿了下嘴角,又看她一眼,轉身就踏出一步,倚靠在了房門外。
房內,她輕輕的低吟着,即便是她已經壓的極低極低了,可他依然能聽的清晰,刺的他也是極痛。
狐魄兒毫不留情的在給自己放血,指間的血,不足以讓她恢複神智,那就放腕中血,總之,這渾身上下,就差被她自己割的傷痕累累了。
忽的,房門開了又關。
她就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裏,随之,那密實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唇齒間,本就顫抖戰栗的她,早已沒了清明,驚愣片刻,恍惚間,只聽得他蹭着她的耳邊低語了一句,“我見不得你這樣的疼。”
可神志不清的狐魄兒,此刻也早已沒了更多的理智,只是出于本能的覺得自己很是狼狽,不想再讓他看她,便又胡亂的撿起剛才丢在地上的發帶,一頓慌亂的蒙在了他的眼睛上,嘴裏還碎碎念着,“別看我別看我,一下下就好,我不能害了我的師父,抱歉……抱歉。”
白無泱本就被她的行為也勾起了一股無名之火,當聽到這翻話時,更是怔住了,他現在看不見,只能靠摸索,他雙手撫上她的臉頰,壓着情緒,啞着聲音道:“看着我,我是誰?”
他感覺到狐魄兒輕微的搖了搖頭,白無泱的眉宇微微一皺,順勢将她帶入懷中,吻的侵略又霸道,離開的瞬間,才又似有似無的說:“你怎麽還能不知道我是誰?找我找了那麽久,怎麽可以受個傷,便是說忘就忘了?”
他一瞬間,便扯下自己眼睛上的遮擋物,狐魄兒慌亂的大喊一聲不要,趕緊扯了扯自己已經淩亂的衣衫。
這一世,她在他面前,狼狽的次數已經太多了,除了他,當然她也不想在其他人的面前因為這種事情狼狽不堪了。
白無泱再次将她禁锢在懷裏,心中狠狠的痛了一下,他聲音低啞的說:“哪有那麽多要不要的,你是真的不知道我是誰,還是不願意相信我是誰,你是在自欺欺人,還是真的将我忘的幹淨。”
他反手扯下自己的發帶遮住了她的雙眼,“若真是不願意看,那便蒙上你自己的眼睛吧。”
心中既有火種,就不怕火光可燎原。
待他衣衫褪去又穿好時,她也已經穿戴整齊的縮在一餘之地,安靜的睡了過去。
白無泱将她抱起,放到了榻上,又替她蓋好被子,才靜靜的坐在了她的旁邊。
他碰了碰她的眼角,那雙如水波的眸子,裝的下的,只有一個人。可,不知熟睡的人醒後,可還會記得剛剛的那一場意/亂/情/迷。
幾日後。
一縷陽光灑到了書案上,狐魄兒的兩指,輕輕的握着筆杆咬着筆尾,一只腳還搭在了桌子上,懶懶散散的低着頭瞧着,一會這兒加一筆,一會又那裏加上一筆,琢磨的很是認真。
白無泱端着雞湯走了進來,放到桌前,又低頭掃了一眼,眉頭不由得一皺,一股醋意湧上心頭。
這紙上的畫,談不上多好,但也不至于太差,一眼便能看出她畫的是個看起來挺威風的一名男子,而這雙桃花眼,也是畫的尤為傳神,但這個男子不是他,遂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你不是不喜歡畫在紙上嗎?”
狐魄兒也沒太注意到他的神情,只是盯着畫道:“他不一樣。”
白無泱的神色僵了僵,盛湯的動作一頓,“不一樣?哪裏不一樣?”
狐魄兒依舊是沉醉在畫中,左一筆右一筆的說:“把他畫在紙上,他不會生氣呀。”
“……難不成我會生氣嗎?”
“啊?”狐魄兒這才回過了頭。
“他不會生氣,我就會生氣嗎?之前的那些鬼畫符裏面,畫的不是我嗎?”
狐魄兒先是看了看他端着半碗湯,毫無其他動作的手,又眉宇一顫看向了那張清冷俊俏的臉,莞爾一笑道:“這張臉,若是畫到了紙上,我可是怕更多的人觐見呢。”
白無泱又掃了她的畫一眼,将成好的雞湯遞到她的跟前,便冷嘲熱諷的道:“還真是多慮了,就你這佳作,在哪裏畫,都畫不出那人人觐見的效果。”
狐魄兒又順着白無泱的目光,仔細的瞧了瞧自己的真跡,一臉蒙圈,“不好看嗎?”
白無泱笑意不及眼底的說:“怎麽?難不成你一直都以為自己畫的很好是嗎?”
狐魄兒本可自信的點點頭,但是看到了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時,便止住了,猶豫了一會兒說:“我……是我們山頭,畫畫最好的那一個,除了八芝。”
白無泱拿過她手中的筆,在紙上填了兩筆的問道:“你們的山頭,都是這麽恭維你的?”
“啊。”她說:“我給阿貍畫過像,姬逃逃也畫過,八芝,茯苓,狼不壞還有羊嗲嗲都畫過,還有……”
白無泱勾起唇角,瞬間笑了,“他們的名字,也是你起的?”
狐魄兒還是一臉的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的道:“不是。”
她真的覺得,自己畫的還挺好的,确實還挺驕傲的,如今看來,才發現,好像不是那麽回事,這群妖精們,寵着她,慣着她,真真的是沒有任何底線的啊。
狐魄兒想着那群妖精們,前來讨要自畫像時,那一臉的狗腿樣,也真真的是沒誰了,再後來,她總是能聞到一股子的燒紙的胡巴味兒,莫非……這群王八蛋,轉個身都給燒了不成?
狐魄兒再次看向被白無泱改過的畫一眼,淡定的一口氣,悶了一碗的雞湯。
幾百年了,她的墨寶,沒少揮灑啊,那鼻尖的一股股的胡巴味兒,也曾嗆的她流出過眼淚來,現在想想,倒也理解了,那流的哪裏是眼淚啊,是被這群王八蛋們坑了的血淚啊。
“他是誰?”白無泱看着被自己改過的畫,竟生出一種熟悉感,不自覺的,就畫出了本尊原有的樣子。
狐魄兒正端着盆在那喝雞湯呢,突然被嗆了一下。
他回過頭來,笑意更濃,指尖拂過了她的嘴角輕聲道:“別急,又沒人跟你搶,畫嘛,好學,以後我慢慢教你。”
狐魄兒放下雞湯再次拿起了筆,“那就現在開始吧。”
白無泱挑了下眉,随後點了點頭,“還畫他嗎?”
“滄旬?也行。”
白無泱又看了一眼畫中人,“他就是滄旬?六天的魔王?”
“是啊。”她笑的沒心沒肺的說:“師父你今生可曾是見過他嗎?畫的可真像。”
“酆都大帝的情敵?”
狐魄兒:“……”什麽話都敢說,什麽話都敢問,她默不作聲的看了一眼白無泱。
“不曾見過,畫吧。”白無泱再次将目光落在狐魄兒的筆尖上。
他又看了看那每一筆,都沒畫到位的一張人臉,有點慶幸,還好畫的不是他。
狐魄兒也是用筆杆子撓了撓頭,“師父,你還是握着我的手畫吧,這樣,我會學的更快些。”
白無泱微微低眸,看着這個如今,當真是心如止水的徒弟,竟有些不置可否。
狐魄兒卻将死皮賴臉的勁兒,進行到底,主動的把自己的手,塞進了他的手心裏,十分讨好的,軟着聲音說:“師父,就教我一次嘛。”
白無泱垂眸看了看已經倚在自己懷裏的人一眼,那眼中,竟多了些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淺淡笑意,他唇角微揚,低着聲音說:“你倒是勤奮好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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