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九尾靈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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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魄兒轉身走了出去, 緣自何時,這雙爪子沾上了鮮血淋淋?她不知,亦是糊塗的很。

夜空一如既往地靜,可這凡間, 卻是一種詭異的熱鬧。

白色的燈籠, 白色的蠟燭, 還有那裝載了千人骨的屍棺,高棺枯骨在上, 麻衣離人在下,或泣或傷,不知哪一具骸骨是自己的夫君, 兒郎和爹娘。

漫天的紙錢紛飛,多到像下了雨一樣,落在她的腳下,落在她的身旁, 她突然有些害怕,每走一步,皆會心慌。

悲傷的曲調盡灑凄涼, 昨日的百戲樓唱的是百家戲,今日的百戲樓卻成了聚屍堂, 嘤嘤咛咛的曲調不複,換首血淚的音律鎮堂,堂上的戲子依舊唱, 唱的卻再不是人間天堂——

君在黃泉路上

莫凄涼莫思鄉莫挂腸

亡魂莫要随處蕩

引路明燈在兩旁

向前走莫張望

陰差大人在前方

快跟上

兒盼高堂仙兵引

吾送妻郎雲故鄉

再送小兒極樂處

再無人間苦斷腸

若有親友在路上

輪回處孟婆湯

爾等新生再還鄉

請君莫相忘

……

狐魄兒捂着胸口,她痛, 極痛,猩紅的眼角, 沉重的腳步,這一身白衣有多白,相反的便是,她想掩飾自己的這顆心就有多肮髒。

污,滿身的血污,她握緊拳頭,指尖陷進了血肉裏,那滴滴的鮮血流在地上,沒入了土中,隐隐的暗記漸漸消無,卻獨獨她,覺得紅的格外刺眼。

“洗不掉了,再也洗不掉了。”

微不可察的聲音,伴随着亘古悠長的悲傷。

街角處,七八個無家可歸的小兒,獨縮在一隅之地相互取暖,漆黑的小手小臉極髒,她緩緩的伸出手,想要撫上那個小孩的頭,小姑娘害怕的往後一閃,怯懦的道:“姐姐,我身上髒。”

狐魄兒的手頓住,絕望的笑道:“可你們的靈魂是幹淨的呀,哪裏髒了呢。”

她鬼使神差的坐在了他們中間,輕聲的問道:“你們的爹娘呢?”

一陣沉默……

狐魄兒長出一口氣,因她,因她,皆因她。

她忽的笑了,聲音淡淡地道:“姐姐給你們變個魔術吧。”

變出了好多的雞腿……

狐魄兒看着狼吞虎咽的他們說:“不要搶,很多,都能吃的飽。”

此時,邪若淵的府邸內。

白無泱青筋暴起,紫龍騰空而出,龍吟嘯天翻騰百裏,氣勢洶洶而出,顫顫巍巍而回,蔫頭搭了腦的對着白無泱低眉順眼,白無泱一閉眼,心涼到谷底。

邪若淵看向淩雲木,不解的道:“怎麽了?”

淩雲木臉色也不甚多好,一道通透的靈力打了出去,稍許,亦是怏怏而回,他臉色随之也沉了下來,沉聲道:“一個魂魄都沒找到。”

邪若淵瞪大了雙眼,“開什麽玩笑?他在這氣勢洶洶的擺弄了半天,一個魂魄都沒有找到?”

白無泱聽到這句話,更是窩火,也不管紫龍是不是還在天上呆愣着,自己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邪若淵咳了咳,“會不會都已經投胎了?”

淩雲木回頭看了看邪若淵,一板一眼的道:“枉死的,怨氣重,戾氣深,貪戀人間,不入輪回,沒一個是同你一樣的。”

邪若淵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淩雲木眸光微聚,似是想起了什麽的問:“魄兒是從哪裏把你救出來的?”

邪若淵瞬間尴尬了滿臉,她笑了笑,有些結結巴巴的說:“我?我嘛……我死之前睡着了,我醒之後就看到了魄兒,不……不知道。”

淩雲木看着她,好氣又好笑的戲弄的眼神頗深,“我倒真是第一次聽說,睡一覺把自己給睡死了的。”

淩雲木在前走着,邪若淵在後跟着,他突然停下問道:“那你醒了之後,就沒有問問魄兒嗎?”

“我哪有那個閑工夫。”

淩雲木的眉毛挑了挑,“哦,那你當時在忙什麽?”

邪若淵略帶桃花的眉眼彎了彎,有點得意的道:“算賬啊,雖然我死了,但是賬該還,還是得還的呀。”

“不過,魄兒倒是問過我,想不想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那你是怎樣答的?”

“死都死了,糾結這個還有什麽用?”

淩雲木眉眼的笑意更濃,就是有點無言以對,沉默片刻說:“此言,甚是有理。”

邪若淵心中一喜,“真是知己難覓,我對你的好感又深了一分。”

淩雲木頓了頓,“那你以前,是如何待我的?”

邪若淵毫不掩飾的道:“極其好看的一塊木頭而已。”

淩雲木的臉色微不可察的又陰了幾分,聲音冷了冷的道:“此言,也頗有道理。”

他轉身便走,不再等她。

邪若淵何許人也,揣摩人的心思,她極其擅長,更何況是塊木頭,她的眼力可是非同一般,肆意的笑了笑,快步跟了上去,邊走邊道:“我有稀寶無數,金銀尚可鋪路,可卻獨獨缺了一塊梁材。”

淩雲木頭也不回的說:“你還打算劈了我不成?”

邪若淵微愣,木頭果真就是塊木頭,怎麽就不會腦筋急轉彎呢,堪堪的比不上白無泱的心思,那貨,一顆心,九曲十八彎的,着實難琢磨,她笑嘻嘻的說:“真是浪費,你怎會有這個心思?留着豈不是更好?美色當前,賞心悅目。”

淩雲木第一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知道,狐魄兒如今麻煩纏身嗎?”

邪若淵點了點頭,自信的說:“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但是以我這聰明的腦子,自也是猜到了十之八九。”

淩雲木嘴角上揚,笑意不明,“講來聽聽。”

邪若淵嘚瑟的眼睛,靈光一閃,很是八卦的說的簡單明了,“徒弟愛上師父,大逆不道呗。”

淩雲木意味頗深的看着她,輕笑兩聲,“總結的倒是精辟,還有呢?”

“都精辟了還能有什麽?”

淩雲木似笑非笑的,慢條斯理,一字一頓的道:“禍-從-口-出。”

邪若淵頓覺自己的身影散了散,沒想到,一向溫潤的淩雲木,竟也會出陰招,她的臉色也陰了陰,“說你美人,你還不愛聽了?矯情。”

邪若淵快步的向前走了兩步,陰恻恻的回頭,突然的就朝他喊道:“小妖精,你就是美到爺的心裏去了!”

淩雲木一愣,邪若淵伴着一陣狂笑,早跑的沒影了。

而另外一邊,白無泱推開門的瞬間,濃濃的屍骨氣息,便撲面而來,千人喪,千人命喪,簡直就是人間地獄,白無泱眉頭皺的更深,跨步走了出去。

街角處,狐魄兒被七八個孩子圍在中間,早已沒了疏離。

年少真好,少年不知愁滋味真好,不知什麽是愛,什麽是恨,什麽是生死離別真好,一顆糖果,就可換一顆真心相待,我願與你親近,沒有太多的理由,只是因你,給了我一頓飽飯而已。

“我想娘親了,這個時辰,娘親該給我講故事聽了。”

狐魄兒回頭看着那個窩在她身後的孩子,一句話,便引起了所有孩子的共鳴。

“我也想娘親了。”

“我想哥哥了,每次睡覺前,都是哥哥講故事給我聽。”

“我想爹爹了,爹爹的故事講的也可好聽了。”

……

“姐姐,你會講故事嗎?”

狐魄兒愣了愣,她也曾有過年少不知愁滋味的歲月,但是她比他們幸運,那個時候,她可以輕狂,可以嚣張,可以為所欲為,她是哪裏來的勇氣?還不是因她有個師父喚作北帝。

狐魄兒輕聲道:“我只會講一只狐的故事,要聽嗎?”

狐?

狐貍,狐貍精啊,拜仙山該死的狐妖,亂了這世道該死的魔王,早已臭名昭著,世人皆是恨死了的狐貍。

小孩子懵懂的瞪着眼睛,說話的聲音極小,“娘親說,狐貍是這個世界上最壞的妖怪。”

狐魄兒微微一怔,面漏難色。

“那便把狐換做狼吧,也是一樣的。”

狐魄兒忽的擡眼,白無泱已經坐在了她的身旁。

他看着狐魄兒的眼睛,銳利的眸子似是能将她刺穿那般的道:“你真的是要講一只狐嗎?依我看,分明就是一只有着狼子野心的狼崽子,”他微微湊近了她的耳邊,低聲的說:“區區小狐,怎敢如此放肆,是不是投錯胎了?”

這話,不能細琢磨,琢磨不琢磨的,都是非常的讓人尴尬。

沒錯,他就想看到她如此這般的模樣,他不爽極了,即便這一世,他的靈力不及當年的北帝,但也不至于一個亡魂都招不回來,上古帝劍,都沒搜到那些亡魂的一星半點的影子,真不知這個孽畜,到底積累了多少的孽障,真是多到超出了他的想象。

氣,非常生氣!

他雖是清楚明白的很,這些冤魂,即便不是為她所殺,那也是原她所起,因她而死。

她?

這個孽畜!

脫不了幹系。

可怎麽就脫不了幹系?

而,就是因為這一切,他都清楚明白的很,此刻,看見她才更加火大。

狐魄兒微微錯開了他的目光,輕聲道“狼,那就講狼的故事。”

“狼,從前,有一只九尾靈狼……”

白無泱似是被噎到了,九尾靈狼?斜了她一眼,狐魄兒自是有意的避開了。

她不太會講什麽故事,而且,不把自己吹的牛氣一點,是真的講不下去,她說:“這只九尾靈狼,它威風八面,很是了不起。”

她一邊講,一邊用餘光瞟向白無泱。

“有一日,它躺在天庭的南天門旁正在睡午覺,忽聽得兩個守門的天兵在那神叨叨,狐魄兒抿了抿唇,似是為神叨叨那三個字,辯解的說:“它當時就是這麽認為的。”

白無泱本是心情極差的,沒想到這就開始解釋上了,他又忍不住的忽的笑了下,“嗯,繼續講。”

“聽沒聽說……”她又看了白無泱一眼,小心謹慎的道:“北帝養的那只野……野狼,又作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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