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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下午,阮漠寒去走廊盡頭的洗手間時,如期看到簡爍捧着花,靠在電梯邊的牆上。
今天是一束馬蹄蓮。
阮漠寒身後走來兩個研發部的女員工。
她們竊竊私語:“褚經理周末去看生*殖科醫生了。”
“你怎麽知道?”
“醫生是我表姐的同學。”
“她備孕這麽久懷不上,會不會因為之前跟那送花的女孩睡過?私*生活太亂。”
阮漠寒回頭,剛要阻止,簡爍懶洋洋的聲音傳來:“喂。”
“你們眼睛瞎啊?”
“我單戀雲姐看不出來啊?她要是願意跟我睡,我還天天在這裏苦等什麽?”
一張妩媚到過分的臉,笑得冶豔,聲音卻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感情。
兩個女員工吓得立即噤聲,搶先阮漠寒一步鑽入洗手間。
這時褚行雲從辦公室走出來。
簡爍立刻乖巧:“雲姐,你們造你謠言,我幫你罵她們!”
她笑嘻嘻問褚行雲:“你感不感動?”把手裏的馬蹄蓮遞上去。
褚行雲照例一句:“我花粉過敏。”
簡爍照例把花扔到垃圾桶旁。
褚行雲:“你走吧。”
簡爍還是乖巧:“雲姐,我只聽你一個人的話。”
她乘電梯走了。
褚行雲跟在阮漠寒身後進了洗手間,兩人走出隔間的時間也是同步。
一起在盥洗臺邊洗手時,阮漠寒望到褚行雲映在鏡子裏的臉。
有些蒼白,有些憔悴。
跟簡爍口中那個醉心醫學研究的驕傲女研究員不太一樣。
眼裏的神采,似已湮沒在求醫的辛苦和家庭的瑣碎中。
阮漠寒沖了手,先褚行雲一步走出洗手間。
******
周二的時候出事了。
阮漠寒見完客戶回公司的時候,剛下電梯,就聽到外面鬧哄哄一片。
褚行雲被一堆人扶着,面色蒼白。
有人在打電話:“她沒有失去意識,我們已經扶她下來了,你們在樓下等。”
阮漠寒想,剛才她在樓下碰到的救護車,竟是來接褚行雲的。
阮漠寒幫忙按着電梯,一堆人七手八腳把褚行雲扶進去。
電梯門閉合,阮漠寒的視線越過人群,才看到簡爍捧着一束鳶尾站在最外圍,一臉迷茫。
像懵懂無知的小孩子。
圍觀的人群久久不願散去,衆人都在議論:
“胃疼的厲害。”
“剛開始趴在工位上,一下子就倒到地上去了。”
好像是打完排luan針後的不适反應。
阮漠寒穿過人群,往市場部的辦公室走。
身後有細碎的腳步聲跟着,很輕微,像貓。
阮漠寒回頭,看到簡爍跟在她身後。
懷裏的一大束鳶尾還抱着,紫色的一團,照在電梯廊燈下,在簡爍臉上映出一片詭異的紫。
簡爍墨黑的瞳孔妖氣更重,給人一種她非人類的錯覺。
聲音卻在脆弱的顫抖:
“她會死麽?”
阮漠寒:“只是打完針後的不适反應。”
“我知道是打完針後的反應,我又不是沒常識的傻子。”簡爍堅持問:“可是,她會死麽?”
像是懷着深深的恐懼。
阮漠寒:“會死,但不是現在。”
她撇下簡爍,一個人回市場部辦公室去了。
******
周三下午,阮漠寒果然又在電梯附近看到了簡爍。
今天沒捧花,拎着一個保溫桶。
她長相妖冶,細長的眉眼太出挑,沒什麽感情的眸子,也仿佛能帶人穿越時空,此時拎着一個太過日常的保溫桶,反而顯得格格不入。
簡爍倚着牆站着,低着頭,沒有平時的嚣張氣焰,緩緩無意識的搖動手指,手指上勾着的保溫桶就一晃,一晃。
看上去搖搖欲墜。
阮漠寒作息規律,每天差不多三點去洗手間。偏偏褚行雲也是個作息規律的,每天差不多三點下樓買咖啡。
所以每天都能看見簡爍跟褚行雲說話。
褚行雲看上去已經不胃疼了,只是臉色還有些蒼白。
簡爍迎上去:“雲姐,我讓大嫂給你煲的湯。”
“沙參豬骨湯,養胃的。”
褚行雲一愣。
随即神色恢複淡漠:“胃不好的人其實不能喝湯。”
“那你也不該喝咖啡。”
“我買牛奶。”
褚行雲按下電梯,走了。
剩下簡爍一個人站在原地,保溫桶勾在手指上,搖搖欲墜。
她瞥見阮漠寒,舉起手裏的保溫桶笑笑:“要麽?我大嫂煲了兩小時的。”
阮漠寒走過去,接過保溫桶:“謝了。”
簡爍一臉玩味:“你不介意這是我送雲姐的?”
阮漠寒淡淡問:“我為什麽要介意?難道我對你有什麽感情?”
“你這湯和大衆點評霸王餐對我來說沒區別,正好帶回去給女兒補身體。”
她拎着保溫桶走了。
剩下簡爍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嘴角勾了勾。
笑得越發玩味。
******
周四簡爍也來了。
滿滿一懷抱毛絨玩具,小貓小狗小狐貍,都有黑漆漆的眼睛和天真懵懂的神情。
抱着它們的簡爍,也有黑漆漆的眼睛和天真的神情,看上去像無害的小動物。
阮漠寒在走廊盡頭看着簡爍,面無表情:沒亮出爪牙的貓,都似乖順。
褚行雲走出辦公室,臉色比周三看着略好了一點。
簡爍迎上去:“雲姐。”
“打完針後要保持好心情,你看它們,可不可愛?”
她舉起小貓的爪子揮揮:“喵喵。”
又舉起小狗的爪子揮揮:“汪汪。”
最後舉起小狐貍的爪子揮揮:“狐貍怎麽叫?我不會。”
黑漆漆的眸子,閃着赤誠的光,帶着一臉純真的笑意。
像把肚皮毫無保留亮給你的小動物,也像對世間險惡毫無防備的嬰兒。
褚行雲定定的看了她一眼。
最後還是說:“我對絨毛也過敏。”
按下電梯,走了。
簡爍百無聊賴的撇撇嘴,把一懷抱毛絨玩具扔在垃圾桶邊,按下另一部電梯,也走了。
阮漠寒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看到剛才簡爍懷裏的小貓,臉貼着地,對她微笑。
臉上白色的絨毛蹭髒了一塊,看上去就帶點可憐。
阮漠寒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走回了市場部辦公室。
******
周五簡爍也來了。
現在辦公室衆人的八卦內容,已經變成了那絕色美人今天會帶什麽。
不過沒人敢上前跟簡爍搭話,衆人都記得她把眼鏡男的眼角,砸出烏青一片。
今天簡爍帶着七把傘,赤橙黃綠青藍紫,抱在懷裏,像彩虹。
褚行雲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她迎上去:“雲姐,天氣預報說今天要下雨。”
“你下班在路邊等車的時候,不能淋雨,打完針的人要增強免疫力,感冒就不好了。”
她知道這段時間褚行雲身體不好,沒自己開車。
露出表情卑微:“你喜歡什麽顏色的傘,我給你撐。”
有女員工從阮漠寒身邊路過,議論聲被阮漠寒聽到:
“哇,要是我對象這樣對我,我死而無憾。”
褚行雲淡漠回應簡爍:“沒必要給我撐傘。”
眼神在簡爍懷裏掃過。
簡爍機靈的拿起藍色那把傘:“要不這把吧,很襯你今天襯衫的顏色。”
她也不說是因為褚行雲眼神在藍傘上停留了一瞬,只說跟褚行雲襯衫顏色相襯。
褚行雲沒有任何回應,按下電梯走了。
簡爍笑嘻嘻問圍觀的衆人:“其他的傘,你們要麽?”
無人敢上前。
這長相過分漂亮的女孩行事乖張,誰知她會不會突然用傘砸青另一個人的眼角。
阮漠寒走上前,把剩下六把傘接過:“別浪費。”
她在市場部門口放了三把,研發部門口放了三把,各附一張紙條:“沒帶傘的同事自取。”
絕對公平。
下班時間,阮漠寒開着車從地下停車場出來。
天遂簡爍願,真的下起雨來。
這樣細密的雨,在邶城的冬日并不常見。
接下來一個周末,連着元旦小長假,加上天氣不好,馬路上車流密集。
阮漠寒夾在其中,緩慢挪動車子。
忽然瞥見路邊,一把藍色的傘。
是褚行雲站在路邊等車,簡爍跟在她身旁,撐着那把藍色的傘。
跟褚行雲隔着半身的距離,像是生怕惹褚行雲煩。
褚行雲沒看她,沒跟她說話,也沒問她剩下的傘去哪兒了。
由着簡爍在她身旁,大半把傘偏向她的方向,自己的大半身子淋在雨中,透濕。
褚行雲只望着車來的方向,當簡爍不存在似的。
一個紅燈過去,車流動了,阮漠寒輕踩油門,跟着緩緩往前走。
車子滑過簡爍身邊。
簡爍撐着傘,笑得一臉天真而滿足,孩子似的。
只是臉上飄落的雨絲,更顯得她眉眼如墨,妖冶又虛無。
好像密集人群中的異類。
******
周五晚上十二點,阮漠寒已經上床。
她每晚十二點入睡,早上七點醒來,規律至極。哪怕今天是跨年夜,也跟她沒什麽關系。
耳邊有隐隐煙花聲傳來,阮漠寒耳朵敏感,只覺得吵。
床頭櫃上的電話滋滋作響。
還沒睡着的阮漠寒,摸起來一看,是那串陌生又熟悉的號碼。
接起來,簡爍慵懶的聲音傳來:“明天在W酒店,1625。”
“就為了說這個?”
“啊,無聊嘛。”
阮漠寒的卧室裏很靜,她細細聽着,簡爍那邊有碰杯的聲音,電子樂的聲音,衆人喧鬧着說“新年快樂”的聲音。
簡爍沒跟家人在一起,好像也覺得朋友鬧的沒意思。
新年想給人打電話,應該是通訊錄裏翻了一圈,最後竟是給阮漠寒這只金絲雀打的。
阮漠寒說:“我不要1625,我要1704。”
“為什麽?”
“我習慣一成不變。”
阮漠寒直接把電話挂了,翻身入睡。
簡爍又打來一個電話,她沒有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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