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周六,元旦。
阮漠寒做好午飯端出來的時候,阮清音在客廳看電視。
正午十二點,沒有動畫,都是新聞。
大多是講祖國山河一片祥和,喜迎新年。
阮漠寒瞥了一眼電視裏的民居,張燈結彩挂滿紅燈籠。
她問阮清音:“你想過新年麽?”
阮家從不過新年,阮清音也沒有過任何異議。
果然這時她關了電視,搖頭:“不想。”
“新年不是快樂的一天。”
這句話說的太不小孩,阮漠寒沉默一下,問道:“為什麽?”
阮清音想了想:“我記得新年這一天,我一個人被扔在路邊,衣服很薄,紙箱是濕的,天上還下着雪。”
竟然說的是她被遺棄那天的事。
阮清音被遺棄的時候才三歲,怎麽可能有記憶?
是,按常理是不會有。可阮漠寒想起自己,太小時候的往事,大多是不記得的,但的确有那麽一兩幕,印在腦子裏揮之不去,比如父母的争吵,母親的決絕,那些癫狂和笑聲。
現在想起來像隔着一層霧,看不真切,可你又實打實知道那霧後是怎樣的真實。
阮清音的确是元旦那一天,被送到笑研福利院的。發現阮清音的那人,告訴王諾的場景,與阮清音描述一致。
阮漠寒覺得她能懂阮清音。
這是兩人之間奇妙的緣分。
阮清音說:“我知道我是被收養的,所以讨厭新年。”
“可我們現在是家人了。”阮漠寒走過來擁抱阮清音:“你以後不會再吃苦。”
阮清音回抱她:“媽媽。”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臉上的表情再清冷,懷抱也是暖暖的。
阮漠寒松了一口氣。
她也不喜歡新年,不喜歡任何節日。
她記得新年那天,姨媽姨丈總會帶着表姐出門做客,臨走前會把她和妹妹鎖在房間。
姨媽只說:“讓你們乖乖做功課,不要分心。”
可阮漠寒耳朵敏*感,她分明聽到姨媽在外跟姨丈耳語:“有人生沒人養,進我們房間偷東西怎麽辦?我的金镯子還在那裏。”
姨丈是老實人:“小孩子,不至于。”
姨媽堅持:“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她們一家人就和和睦睦的走了。每年如此。
阮清音擁抱阮漠寒一會兒,忽然指着架子上的相框問:“她以後也不會再吃苦麽?”
阮漠寒望過去,相框裏泛出一點黃的老照片上,擁有和阮漠寒一樣清秀臉龐的女孩,笑得平和。
“對,她以後也不會再吃苦。”
因為她去世了。
阮漠寒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她又忽然想起簡爍。
不知那個看上去非人近妖的女孩,有着怎樣的童年記憶。
******
下午,阮漠寒把阮清音送到醫院,自己驅車去W酒店。
往1704房間走的時候,走廊裏有員工在換頂燈,扶梯完全把通路擋住。
一個主管模樣的人守在一旁,懷裏抱着一筐水果。
阮漠寒走過去。
主管立即道歉:“女士不好意思,請您稍等三分鐘。”
阮漠寒點頭,摸出手機給簡爍發短信:“晚三分鐘到,晚走三分鐘。”
她說過,不會多給簡爍一分鐘,也不會少給簡爍一分鐘。
簡爍沒有回複。
主管給阮漠寒看他懷裏的水果筐:“您挑一份,作為酒店表示的歉意。”
阮漠寒随手拿了一串青提。
主管見阮漠寒站在一邊等,問她:“女士是去1704?”
走廊那端的房間不多。
阮漠寒點頭。
“呵原來是您。”主管道:“昨天1704房間本來被其他人預訂,有客人堅持要住1704,與經理周旋好久,經理都說沒見過那麽有耐心的人。”
耐心?
阮漠寒眼前浮現出簡爍妖冶又慵懶的一張臉。
實在是很難把這張臉和“耐心”兩字聯系起來。
雖然這“耐心”,從主管的語氣聽起來,并非褒義。
頂燈終于換好,員工搬開扶梯讓路,阮漠寒走過去。
簡爍是裹着浴袍來開門的。
“今天好冷。”她說。
阮漠寒倒沒覺得今天特別冷:“你不會感冒了吧?”
她想到簡爍昨天在雨中那樣給褚行雲撐傘,自己淋濕了大半。
“或許。”簡爍摸摸自己的額頭:“我不确定。”
她拉過阮漠寒,白皙的額頭抵在阮漠寒的額頭上:“你看看我發燒了嗎?”
她握着阮漠寒的雙手,長而濃密的睫毛輕掃着阮漠寒的睫毛,一雙眸子墨黑,像是要看進人心底裏去。
一派天真。一片赤誠。
阮漠寒:“沒發燒。”
“可我額頭比你的燙。”語帶委屈,像撒嬌。
像全世界只有阮漠寒一個人可以依靠。
阮漠寒可不會被她騙,甩開她的手,冷冷道:“那只是因為你洗了澡。”
果然被甩開的下一秒,簡爍臉上恢複冰冷的笑意,眸底變得虛無而沒有感情。
阮漠寒想,這才是簡爍的真面目。
有意思。一個完美的研究對象。
她對阮清音說自己在做醫學研究,實在不算假話。
簡爍讓開通道,阮漠寒走進房間,把手裏的青提放在茶幾上。
簡爍走過去:“給我的?”
“新年禮物?”
阮漠寒瞥她一眼。
簡爍笑嘻嘻捧起青提:“你要吃麽?”
自己摘了一顆塞進嘴裏:“好甜。”
阮漠寒搖頭:“我不吃。”
簡爍走過來,直接堵住阮漠寒的嘴,提子甜蜜的汁液,就順簡爍的舌尖,流進阮漠寒的口腔。
簡爍含糊問道:“甜麽?”
阮漠寒并不認輸,反咬住簡爍的舌尖。
簡爍手指一動,阮漠寒腰間一松,黑色窄裙直接滑到地上。
薄而透的絲襪露出來,淺黑,配一雙黑色高跟鞋,更顯得雙腿筆直修長。
不過簡爍沒什麽細細欣賞的耐性,直接上手。
她扯開自己浴袍的帶子,在肩上一挑,浴袍也就滑到地上。
毫不害羞,直接貼上阮漠寒,剛洗過澡,體溫灼熱。
阮漠寒隔着薄薄的襯衫和絲襪,能感到簡爍身體的溫度,和曲線。
阮漠寒今天穿一件軟綢襯衫,胸前兩根飄帶,剛才工整的系了一個結,現在早散了。
長長的,一直往下垂,繞在簡爍白皙的指尖,來不及撩開,變作森林帷幔。
阮漠寒低頭,把飄帶從簡爍指間扯出來,自己順着簡爍卷曲的發梢,輕撫過雪頂。
梅花傲然,阮漠寒知道奧義,是至輕、至柔。
簡爍的反擊是去攻擊阮漠寒的耳垂,舌尖刮過耳廓,在耳垂的小痣上一撩。
不知是誰腿軟,互倚站着的兩人,直接倒在了床上。
簡爍的聲音在耳邊,像美杜莎的絮語:“想要了?”
“不想。”阮漠寒舉起手指:“我看是你比較想要。”
“我?”簡爍嗤一聲:“我可以立即停下。”
她當真爬起來,從床上下來,走到茶幾邊,去揪那串青提吃。
一手撐在桌面上,雙腿懶洋洋支着,望着窗外,好像在欣賞陰沉的天。
阮漠寒仰躺在床上,望着簡爍的背影。
簡爍沒穿浴袍,就那樣赤*條條光着,好像覺得十七樓足夠高,沒人會從窗口看到她。
也可能,簡爍根本就不在乎。
纖腰,豐臀,每一寸弧度都是完美。阮漠寒想,如果世上真有擾人修行的修羅存在,應該就是簡爍這般模樣。
簡爍吃了一會兒青提:“熱死了,我再去洗個澡。”
浴室裏嘩嘩水聲傳來,阮漠寒仰躺在床上不動,望着空無一物的天花板。
她不知道簡爍有沒有在洗澡的時候自己解決,兩個人剛剛分明都有很激烈的反應。
趁簡爍洗澡的時候,她也可以自己解決,沒人會發現。她把手探過去。
旋即,又移開了。
每一次忍過身體裏的躁動,阮漠寒知道,她會獲得一種更大的滿足感,來自心裏,蔓延至全身。
因為她又一次戰勝了自己的yu望。
如果十六年前,她也能這樣戰勝自己的yu望和情感,或許今天的一切,都會不一樣。
******
簡爍洗完澡,裹了一條新浴袍出來,看一眼時間:“剛好四點。”
阮漠寒:“還有三分鐘。”
她說了今天會晚三分鐘走。
她在腦中計算,走一條小路,可以躲過兩個紅綠燈,把這三分鐘搶回來,接阮清音就不會遲到。
簡爍笑得慵懶:“三分鐘,好啊。”
阮漠寒還仰躺在床上,望着她:“怎麽,想繼續?”
簡爍搖頭,索性在茶幾邊坐下,手裏把玩着那串青提:“來聊天。”
“聊什麽?”
“你說雲姐會喜歡上我麽?”
阮漠寒想起昨天雨中,那把藍色的傘。褚行雲一臉清冷站在傘下,沒有理會,也沒有拒絕。
阮漠寒忽然問:“你以前這樣追過很多人?”
簡爍笑:“很多。”
“追到的有多少?”
簡爍一撩濃密卷曲的黑發:“你說呢?”
“那些喜歡上你的女孩……”阮漠寒問:“後來怎麽樣了?”
“我怎麽知道。”簡爍盯着茶幾上的一顆青提。
“一旦她們喜歡上我,我就對她們沒興趣了啊。”
阮漠寒從床上爬起來,自顧自開始穿裙子。
“喂,你還沒有回答雲姐會不會喜歡上我。”
“我要走了。”阮漠寒說:“已經過了兩分鐘,我花一分鐘穿衣服,時間就到了。”
“今天新年,不能贈送一分鐘?”簡爍撇嘴:“你送我的新年禮物,除了青提,還可以多這一分鐘。”
她把玩着茶幾上的青提。
“你不會沒收到任何新年禮物吧?”阮漠寒問:“你大嫂呢?”
“她和大哥還有老太太,去水庫一什麽山莊度假了,養胎。”
阮漠寒穿好裙子和大衣,伸手在簡爍頭上按了一下:“多吃點青提吧。”
她沒有多給簡爍一分鐘,如一陣霧,飄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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