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周日吃過午飯,阮漠寒帶阮清音來到商場。
昨天在醫院,練字的本子被阮清音撕爛。她覺得自己寫的太糟,又不懂擦去重來,索性都撕了。
阮漠寒沒說什麽,今天帶着阮清音來買新的。
“要玩具麽?”路過玩具城時,阮漠寒問阮清音。
阮清音點頭。
阮漠寒帶阮清音走進玩具城。
各式新奇玩具,玲琅滿目。阮漠寒記得自己小時候,只有一個布娃娃,玩到後來臉都髒了,裙子都起球,傳給妹妹,妹妹還是當寶貝,繼續玩。
至少現在,阮漠寒可以讓阮清音不受這樣的窘迫。
她滑開手機,看一眼銀行發給她的銀行卡餘額提示,八位數給她巨大的安全感。
她告訴阮清音:“随便挑。”
阮清音卻拖着她的手,快步走出玩具城。
“怎麽?”
阮清音:“有同學。”
阮清音一面在醫院接受感統訓練,一面上小學三年級,成績不好,但還能勉強支撐下去。
看樣子是遇到同學,不想打招呼。
進行了這麽久感統訓練,性子還是一樣孤僻。
阮漠寒想到自己,也從來不主動跟同事打招呼,後來索性稱自己近視,走在路上目不斜視,明目張膽的視而不見。
她不禁想阮清音是不是跟她學的。
帶阮清音買完練字本以後,阮漠寒問阮清音:“陪我去買支口紅可以嗎?”
阮清音點頭。
阮漠寒帶着阮清音走到美妝櫃。
她不是那種感覺自己有一百張嘴的,總共只有一支口紅,最适合她的暗紅寶石色,旋到底用到禿了,再買下一支。
從她工作開始就是這樣,從沒變過。
她對櫃員說:“要一只Ruby。”
意外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褚行雲也在這裏,顯然她也看到了阮漠寒。
阮漠寒想起剛才阮清音對同學的回避,決定自己做個示範試試,于是招呼褚行雲:“你好。”
褚行雲松了一口氣:“你好。”
好像她也是那種遇到不熟的同事、不知是打招呼好還是不打招呼好的尴尬性格。
阮漠寒主動問好,解放了她。
她走過來:“我在選口紅,又不知道哪個顏色适合我。”
手裏握了滿滿一把,手背上都是試色。
褚行雲姿容清麗,但平日衣着傳統保守,從不化妝,看來的确如簡爍所說,以前醉心醫學研究,不懂女性打扮的那一套。
可現在卻突然來買口紅。
阮漠寒從她手中抽出一支:“試試這支。”
霧面酒紅,有存在感但不高調,應該很适合褚行雲。
阮漠寒請櫃員來幫褚行雲試色。
褚行雲因疲倦而略顯灰敗的臉色,一下子被點亮。
她自己也很意外這樣的效果:“阮總監,謝謝你。”
在櫃員去幫她們買單的期間,褚行雲望着阮清音問阮漠寒:“這是你女兒?”
“對。”
“真好。”褚行雲語帶羨慕,又主動說:“我很想要個孩子。”
“想了各種辦法,一直沒有好消息,早知道就早點要,可年輕時候,又覺得醫學研究就是全世界。”
阮漠寒多問了一句:“現在怎麽想法變了?”
“太寂寞了。”褚行雲直言:“我結婚就是為了要小孩,丈夫忙事業,我并不在意。”
阮漠寒忍不住說:“可以養條狗。”
褚行雲笑了一下:“可狗不會陪人說話。”
“阮總監,你早早有了孩子,不懂寂寞的滋味。”褚行雲說起來都面帶惶惑:“那種從早到晚都沒法開口說一句話的感覺,好像被全世界遺棄,太可怕了。”
阮漠寒心想,她怎麽不懂寂寞呢?
就是因為她懂寂寞、怕寂寞,十六年前,才會發生那樣的事。
讓她痛恨自己至今。
櫃員買完單回來了,把小票和口紅分別交給阮漠寒和褚行雲。
褚行雲:“那我先走了,再見,阮總監。”
“再見。”
阮漠寒望了一眼褚行雲的背影。
肩膀秀麗,可此時微微駝着,像是被想要小孩的重擔壓着,疲憊不堪。
阮漠寒可以想象這雙肩膀,在年輕的時候是如何挺拔驕傲。
不知道褚行雲現在還是一門心思醉心醫學研究的話,會不會快樂很多。
阮漠寒想,為什麽人總是有情感、有情緒呢?連褚行雲這種年輕時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人,都會被寂寞左右。
所以阮漠寒才覺得簡爍那麽稀有。
她眼前浮出簡爍的一張臉。
細長的眉眼,墨黑的眸子,眼尾一顆同樣濃重的痣,眼底沒有一絲情緒,好像足以傾倒衆生的妖物。
而她自己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阮清音在一旁問:“媽媽,你在想什麽?”
心理孤僻的孩子,總能敏感捕捉到身邊人情緒的變化。
阮漠寒答:“在想我的那項醫學研究。”
她帶着阮清音繞回玩具城,阮清音的同學已經走了,阮清音一邊選玩具,一邊對阮漠寒說:“媽媽,我不願意跟同學打招呼不是因為你。”
阮漠寒意外:“真的嗎?”
阮清音點頭:“我以後還是不跟同學打招呼可以嗎?我本來就這樣。”
阮漠寒看着阮清音的小小背影:“可以。”
******
周一,阮漠寒正常上班。
今年元旦是周六,聆音正值忙的時候,三天小長假縮為兩天,不過加班費發的慷慨,員工沒有怨言。
下午阮漠寒去洗手間,又在電梯旁看到了簡爍。
走在阮漠寒身後的女員工在猜:
“今天帶了什麽?”
褚行雲從辦公室走出來,衣着如常。阮漠寒望了一眼她的嘴唇,沒有塗口紅。
簡爍迎上去:“雲姐。”
她敞開大衣,從內袋裏摸出厚厚一疊新年賀卡:“全都是我手寫的新年賀卡,因為我對你的祝福太多,一張寫不下。”
“你抽一張,抽到哪張,就是老天認可了我對你的那項祝福。”
褚行雲瞟了一眼簡爍手裏那疊賀卡。
剛才大衣貼身的內袋裏拿出來,帶着暧昧的體溫,還有簡爍身上妖冶的大麗花香氣。
溫暖,又迷人。像一塊磁石,誘惑着人的手去觸碰。
簡爍捕捉到褚行雲的目光,笑嘻嘻道:“你願意的話,抽兩張也可以。”
褚行雲最終搖頭:“我不需要。”
簡爍:“我幫你抽。”
她抽出一張,展開,念道:
“我看過一首詩:
你說黑暗中,
天空只要能出現一顆星,
照亮你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你就不會感到孤獨,産生絕望。(備注1)
雲姐,願我是一顆星星,
你永遠是那輪月亮,
看得見我,看不見我,都好。”
收起賀卡,目光灼灼的望着褚行雲,卑微的姿态。
阮漠寒身後的女員工感嘆:
“哇,這麽浪漫。”
褚行雲抿了抿嘴,按下電梯,走了。
簡爍把一疊賀卡毫不留戀的扔進垃圾桶,按下了另一部電梯。
走之前遠遠望見阮漠寒,沖她狡黠的眨了一下眼。
好像在玩一個極之有趣的游戲。
******
周二,簡爍再一次出現在電梯旁。
玫瑰色的裙子,是灰敗冬日裏難得一見的亮色。更襯得她一張臉花朵般明麗,泛着冶豔的光。
她雙手背着,懶懶倚着電梯旁邊的牆站着,看上去沒帶什麽東西。
阮漠寒身後的女員工又在猜:
“今天會不會還是手寫信?浪漫的情詩。”
褚行雲按時從辦公室走出。
簡爍剛要迎上去:“雲姐……”
待到看清褚行雲的臉,明顯一愣,腳步停滞。
阮漠寒也看到了,褚行雲今天用了新買的口紅。
霧面酒紅,塗的很淡。一點不搶眼或者豔俗,反而把褚行雲淡雅的氣質襯得更明顯。
連阮漠寒身後的女員工都在議論:
“褚經理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挺漂亮。”
簡爍卻見鬼似的,轉身一按電梯,跑了。
反而剩下褚行雲一個人站在原地,愣住。
繼而沖進洗手間。
阮漠寒從洗手間隔間出來的時候,褚行雲還在盥洗臺邊,對着鏡子,仔仔細細擦她嘴上的口紅。
看到阮漠寒,勉強笑一下:“口紅好像還是不太适合我,我不化妝更好。”
阮漠寒點點頭:“按你自己自己最舒服的來吧。”
阮漠寒沖了手,轉身離去。
她和褚行雲心裏都清楚,簡爍的游戲,結束了。
******
周三,周四,簡爍都沒有再出現。
衆人竊竊私語:“那個漂亮女孩怎麽不來了?放棄褚經理了?”
阮漠寒卻毫不意外。
她從不制止員工聊八卦,只要按時交出她要的工作成果。
周五,衆人議論的內容變了:
“聽說簡總今天讓人事來找褚經理了。”
“什麽事?升職加薪?”
“不是,好像特意給褚經理找了一個很好的醫生,很多懷不上的明星都是在那裏看的。”
“公司還有這福利?”
“當然不了,只對褚經理這樣,難道褚經理有什麽很硬的背景?”
阮漠寒端着一杯熱水,從她們身邊路過,沒有理會。
******
周六,W酒店,1704號房。
阮漠寒靜靜躺在鵝絨枕上,簡爍整個人打橫,躺在她的小肚子上。
豪華套房的床,尺寸極大,兩人這樣躺着也毫無問題。
簡爍的膝蓋拱起,一只腿跷在膝蓋上,白皙的小腿線條完美。
兩人剛剛進行了激烈的“搏鬥”,現在都還在喘,阮漠寒的小肚子托着簡爍的頭,一起一伏。
簡爍問阮漠寒:“你還是不想做?”
“不想。”阮漠寒反問:“你呢?”
簡爍嗤了一聲。
她翻了一轉,變成趴在阮漠寒的小肚子上,撫弄梅花:“你确定還是不想做?”
“不想。”
拂過森林。
“還是不想做?”
“不想。”
簡爍哼一聲,一點一點向上吻。
氣氛再次灼熱。
簡爍自己好像覺得不舒服了,貼着床單的腿動了動。
阮漠寒纖長的手指,仿若不經意摸過床單,“哦”了一聲。
“你哦什麽?”
阮漠寒淡淡:“沒什麽。”手指又放下。
簡爍再次躺回阮漠寒的小肚子上,仰躺。
“喂,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不追褚行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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