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二天,大年初一。

一個對阮漠寒來說再平常不過的日子。

她按時起床,給阮清音做了早飯,打開電腦,開始處理工作郵件。

九點,她給自己沖了一杯黑咖啡。咖啡豆來自A家,舌頭最熟悉的味道,讓她覺得安全。

倚着廚房島臺喝咖啡的時候,阮漠寒敏感的耳朵,聽到樓上樓下的鄰居家,已經有客人上門:“新年好!”“拜年拜年!”

阮漠寒只覺得吵嚷不堪。

她手機裏唯一一條新年祝福,來自王諾。寫了很多過去一年的感悟,還拍了笑研孩子們新年畫的畫給她看。阮漠寒回複了四個字:新年快樂。

對她來說已很難得。

其他的新年消息都是不用理的。來自各位商場導購、樓盤推銷、銀行貸款專員“情深意切”的模版式祝福。

或許在冷漠的大都市,這一群才是比親人朋友更關心和惦記你的人。

阮漠寒洗了咖啡杯,坐回電腦前,準備塞上藍牙耳機,隔絕外界一切吵嚷。

這時,她忽然聽到門外有極其輕微的響動。

像是什麽人踩着她們家門外的地墊,腳步刻意放輕,像貓。

如果不是阮漠寒耳朵敏感的話,是絕捕捉不到這細微聲音的。

她微微皺眉:難道有小偷?可大年初一的早上行竊,這時間點選的未免也太清奇。

阮漠寒翻出手機裏的社區民警電話號,讓界面處于随時可播號狀态,然後操起一直放在門邊防身的金屬棒球棍,猛一把拉開家門——

門外空空如也,什麽人也沒有。

難道她聽錯了?阮漠寒覺得這絕不可能。

一低頭,才看到地墊上躺着一個紅包。

薄薄的,扁扁的。阮漠寒撿起來,不知是不是小區送的對聯和福字什麽的。

打開一看,空的。

難道是哪戶鄰居親戚家的孩子惡作劇?阮漠寒把紅包丢進垃圾桶。

過了一會兒,手機響起,一串陌生又熟悉的號碼。

阮漠寒接起:“今天才周二,距離周六還遠,你不會已經想我了吧?”

簡爍嗤一聲:“我現在的目标是鐘韻麗,忙着呢。”

“那什麽事?”阮漠寒道:“周六兩點到四點以外的時間找我,我要額外收費。”

“大過年的不用這麽嚴格吧。”簡爍笑嘻嘻的:“況且,我找你是為了給你送新年禮物。”

“你收到了嗎?”她問。

興致勃勃。百無聊賴。

阮漠寒冷冷道:“沒有。”

“那你開門,地墊上有個紅包。”

“那紅包是你送的?”阮漠寒問:“你送個空紅包幹嘛?紅包本身就是禮物?”

簡爍“呵”了一聲:“我這麽財大氣粗的千金大小姐,可能麽?”

“送錢的話不用送現金。”阮漠寒還是冷淡:“打我卡上就行,你大嫂有我卡號。”

簡爍懶洋洋的:“阮總監,你真是鑽錢眼裏去了,錢就那麽香?”

“錢不香麽?”阮漠寒問:“你送我新年禮物幹嘛?喜歡我?”

簡爍一陣低笑,妩媚的,天真的,妖異的:“謝謝你大過年的給我講笑話,比相聲段子好笑多了。”

“只是感謝你昨晚告訴我貓在哪兒,我也不喜歡欠人。”

簡爍把電話挂了。

阮漠寒走到廚房,把垃圾桶裏的紅包撿起來。

打開,對着掌心抖了抖。

今天是個晴天,窗外的陽光灑進來,阮漠寒瑩白的掌心裏,三根淺金色的貓毛閃閃發亮。

阮漠寒忍不住給那串陌生號碼發了條短信:“你不會把昨晚那只貓吃了吧?”

簡爍久久沒有回複。

阮漠寒打開電腦,繼續工作,并沒有再發一條短信過去追問。

二十分鐘後,不出她所料,手機響起,短信進來。

是一張照片。

簡爍的自拍,對着鏡頭做鬼臉,細長眉眼上挑入鬓,魅得不似人類,墨黑濃密的卷曲長發随意散着,襯得一張巴掌小臉,精靈一般。

簡爍坐在窗邊,臉上也有窗口灑進的陽光,金色的在五官上鍍了一層,連做鬼臉也好看。舌頭長長的伸出來,舌尖上有嚼碎的肉。

又發來兩個字:“吃了!”

阮漠寒沒再理她,繼續工作。

過了一會兒,手機又響了,簡爍發短信來問:“你為什麽不信???”

三個問號,幾乎可以想象她失落又撒嬌的語氣。

語調卻冰涼,聲音裏沒有一絲情感。

阮漠寒冷冷回複:“少吃點午餐肉,硝酸鈉、亞硝酸鈉吃多了致癌。”

簡爍很快又發了一條短信過來。

又一張自拍。

還是坐在窗口,光着雙腳,蜷在椅子上。可能朋友家暖氣很足,連一雙修長的大長腿也是光着,就一件白色的襯衫,大剌剌裹在身上。

襯衫也穿的不工整,領口斜着,半邊瑩白的肩膀露出來,最上面的兩顆扣子也沒扣好,纖長的脖子靠近鎖骨的地方,小小一個紅點。

像吻痕。

阮漠寒放大了看,照片像素有限,并不看不清楚。

阮漠寒對簡爍的生活一無所知。

她也并不想問。

直接把簡爍的短信對話框一并删除,落得清靜。

******

跟簡爍再見面的周六,正值大年初五。阮漠寒給阮清音備好下午的點心和酸奶,準備出門。

阮清音問:“還是去那項可以收錢的醫學研究?”

阮漠寒點頭。

阮清音又問:“為什麽今天早二十分鐘?”

阮漠寒:“先去見個同事。”

阮漠寒要見的同事是褚行雲。

聆音大年初七準時開工。褚行雲和丈夫大年初四回到邶城,休整兩天,準備上班。

她昨晚聯系阮漠寒,說帶了老家的特産。

為了感謝阮漠寒除夕夜還替她跑一趟。

阮漠寒回複:“真的不必。”

褚行雲堅持:“不然我良心不安。”

阮漠寒理解這種心理,不然總覺得欠着人什麽。

褚行雲說今天下午給她送過來,阮漠寒便約在了自己出門去W酒店以前。

褚行雲準時到達,從後備箱取出一只碩大火腿,白皮紅肉,圓滾滾的。

她笑道:“砂鍋炖煮特別美味。”

阮漠寒驚訝:“這麽大?”

“不然怎麽表達我的心意。”褚行雲道:“我老家的火腿最是美味,要不是懷孕了要少吃腌物,我真想每頓都來上一塊。”

阮漠寒點頭:“謝謝。”

褚行雲:“你好像并不驚訝我懷孕?”

她正值孕早期,除了丈夫和父母,暫時還沒告訴其他人。不過她莫名覺得可以告訴阮漠寒,大概因為阮漠寒對別人的事從不感興趣,反而不用避諱。

阮漠寒不是多話的人,并不欲透露簡爍已從醫生處獲得消息并告訴了她,于是只說:“我聽得出來,你呼吸的節奏變快了。”

褚行雲更驚詫:“你能聽出人呼吸的節奏?這麽神奇?”

阮漠寒點頭。

褚行雲笑問:“那你能聽出是男孩還是女孩麽?”

阮漠寒:“褚經理,我這是人耳,不是超聲儀器。”

褚行雲笑:“虧我自己還是做醫學研究的,怎麽會問出這樣的問題?真是高興昏了頭。”

她笑得一臉滿足,開車走了。

阮漠寒拖着碩大一只火腿站在路邊,引得來往行人注目。

她因與褚行雲多說了幾句話,也來不及回家存放這只火腿,只好暫時塞入後備箱,驅車往W酒店。

兩點,準時敲響1704房門。

簡爍來開門,一把将她拖進去,抵在玄關處的落地鏡上。

修長的小腿一踢,房門應聲關上。

她一只手鉗住阮漠寒雙手的手腕,舉過頭頂。

阮漠寒的手背碰在鏡子上,一陣微微的痛覺之後,是鏡面刺骨的冰涼。

阮漠寒微微顫栗。

簡爍狡黠笑道:“你喜歡,是不是?”

帶着點粗*魯的對待。

簡爍空着的一只手,扶着她的腰,帶着她旋轉一圈。

阮漠寒變作整個人面對鏡子。背後的推力還在,阮漠寒的臉緊貼着鏡面,能看到自己的鼻息,在鏡面上噴出一團模糊的白。

簡爍從背後湊上來,咬她的耳朵。

一邊用齒尖來回噬咬她耳垂,一邊含混說道:“看鏡子。”

鏡子讓所有的動作映入阮漠寒眼簾。

視覺的直接刺激,帶來一陣羞澀,加重身體的敏銳。

簡爍:“不準移開眼神。”

阮漠寒透過鏡面上自己噴出的白霧,睜開眼睛,注視着這一切。

長長的睫毛掃在鏡面上,簡爍一伸脖子,她便看到靠近鎖骨處那一個紅色的小點。

像吻痕,還沒消。

是吻痕麽?阮漠寒不很确定。腦中一片暈眩,連帶着視線也模糊起來。

簡爍放開她手腕,咬她手指。

忽然皺眉:“什麽味道?”

阮漠寒反應過來:“哦,是火腿。”

簡爍愣了:“火腿?”

“褚行雲帶給我的老家特産。”

簡爍放開了阮漠寒:“你拿了火腿就直接來找我做.i?”

“有問題麽?”

簡爍打開房門,拎着阮漠寒纖細的手腕把她拉出去:“走。”

“去哪?”

“反正我們也不會真的做.i,做火腿去吧。”

******

城東某高端小區,電梯。

簡爍耀武揚威扛着那一只碩大火腿,戴着貓眼墨鏡,斜倚着電梯壁站着。

電梯裏一個年輕媽媽,牽着小兒子的手,一臉緊張。

小男孩被媽媽牽着,眼睛卻一直盯着簡爍看。

簡爍沖他做一個鬼臉,做出惡貓咬人的啃噬姿态:“吼——”

唇邊尖尖的牙齒露出來。

小男孩奶聲奶氣的開口:“媽媽——”

年輕媽媽立即制止他:“閉嘴,別說話!”

電梯門“叮”一聲打開,她立即抱起小兒子夾在腋下,風一般的逃了。

簡爍放聲大笑,抖抖肩上火腿:“她不會以為我sha了人吧!扛着的這是條人腿!”

阮漠寒腹诽:那還不是因為你臉上的bt氣質太明顯。

她們的樓層到了。

簡爍打開左邊屋子的門:“我朋友家,請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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