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1)
第79章(1)
指尖的觸感柔軟滾燙。
燭影婆娑,一縷火星落在他眼底,浸開漣漪般的光暈。
謝星搖不自覺放緩呼吸。
晏寒來生有一雙琥珀色的瞳孔,此刻在燭光映照下,好似月夜清波粼粼的深潭。
幽寂深遠,藏匿着滔天漩渦,只需對視一眼,便能将她卷入其中。
醉酒雖會麻痹神智、擾亂思緒,但毋庸置疑的是,以晏寒來的性子,即便意識模糊,也不會向旁人說出違心之語。
更何況在一開始的時候,他就看着她眼睛,明明白白說出了“謝星搖”。
晏寒來知道她是誰。
心口如被羽毛輕輕拂過,生出微妙的癢。
謝星搖動了動食指,細繩随之一勾,迫使床上那人微微仰頭。
晏寒來輕輕笑了一下,氣音低沉,在寂靜的空氣裏被無限度放大。
也許是受到滿室酒香的影響,又或許是被他的輕笑撩亂了理智,她忽地鼓起勇氣,用食指撫過喉結。
骨骼堅硬,皮膚卻是柔軟,很奇妙的感覺。
謝星搖想,此時此刻的晏寒來喝醉了酒,無論說出什麽話、做出什麽事,都不能當真。
她本不應該乘人之危。
Advertisement
然而沉默片刻,她還是握住了結契繩。
靈狐耳朵悠悠一晃,絨毛雪白,映出漆黑的淩亂長發。
這是心感愉悅的表現。
“……好啊。”
謝星搖低聲應他:“一言為定。”
晏寒來是被幾聲清脆鳥鳴吵醒的。
頭痛欲裂,睡眼惺忪。
不适之感席卷全身,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他,自己昨夜醉了酒。
少年眸色沉沉,自床褥間坐起。
關于昨晚最後的記憶,停留在客棧房檐。
他不喜人聲喧嘩,心中煩悶不堪,買酒後便出了客棧,獨自登上高高聳起的屋脊。
在那之後……他自行回了廂房麽?
記不太清。
模糊的記憶混沌如潮,每當他試圖想起,都扯出縷縷陣痛。
少年擡手輕揉太陽穴,眸光一動。
喝了那麽多酒,理應渾身酒氣。
然而床鋪之上清新整潔,像是被人用過清潔術法,細細嗅去,還有股似曾相識的淡香。
身為靈狐,他的嗅覺一向敏銳。
晏寒來動作頓住。
他當時醉得神志不清,一心只想沉沉睡去,定不會為自己施加術法,至于這道香氣——
他驀地耳根發熱。
支離破碎的片段漸漸拼湊,晏寒來擡頭,看向不遠處的木桌。
原本空無一物的桌面上,端正擺放着幾件被精心折疊過的衣物。
想起來了。
昨夜在昏黑的屋脊上,有人一步步靠近,聲稱給他挑選了些許新衣。
然後……她随他回了房中。
耳後熱氣愈濃,晏寒來無言抿唇,收回目光。
還有二人之間的結契繩。
……說出那種話,他真是瘋了。
回憶逐漸變得清晰。
燭火幽暗,春夜冷風,由他指腹摩挲過的柔軟觸感,甚至是淺淺交融的呼吸,盡數歷歷在目,讓他識海空白,無法思忖更多。
有生以來第一次,晏寒來因熱意太洶,微微蜷了身子。
正值沉默間,廂房外響起咚咚敲門音。
他猜出門外是誰,孩子氣地不想動彈,遲疑一剎,還是下了床。
房門打開,果然見到一張熟悉的臉。
“晏公子,已經正午了,我們打算找個地方吃午飯。”
溫泊雪一襲白衣,浩然出塵,展顏輕笑時,很能讓人心生親近之意:“你還在休息嗎?要不要一起去?”
除他以外,門邊沒有別人。
莫名其妙地,晏寒來心下一空。
頭腦中的刺痛仍未散去,他心緒如麻,下意識想要拒絕。
但他向來醒得很早,絕不會拖延賴床,倘若今日連午飯也不去,未免顯得太過心虛。
……雖然他的确心虛,且心煩意亂。
鬼使神差,晏寒來應了他一聲“嗯”。
“那就好!聽說你昨夜喝了酒,我這裏有幾顆凝神丹,能讓酒意迅速褪去、緩解頭痛。”
溫泊雪遞來一個小瓷瓶:“我們在樓下等你。”
晏寒來:“多謝。”
溫泊雪告辭離去,房門再度關上,他握緊手中瓷瓶,感受到陣陣透骨冰涼。
這一切都古怪至極。
準确來說,只要見到謝星搖,他就會變得很不對勁。
主動與她結下臨時契約,戰鬥時總會情不自禁尋找她的身影,見到她撫摸靈獸,心裏會生出煩悶的壓抑。
他不是一竅不通的傻子,對于其中緣由,晏寒來心知肚明。
然而這是他不應有、也不配有的情緒。
心潮暗湧,被他狠狠壓下。
晏寒來默不作聲舉起瓷瓶,目光落在指腹上的一條舊傷疤,自嘲輕笑。
能與淩霄山一行人相遇,是他此生難求的好運。那是一群和他截然不同的仙家弟子,從未經歷過困苦災禍,心懷蒼生大義,自在逍遙。
晏寒來有時會好奇地想,他來路不明,性子又古怪孤僻,無論怎麽看,都不會帶給他們一絲一毫的好處。
既然如此,像他這樣的人,為何能得來他們的在意與關照。
不過……答案已經不重要了。
心下愈發抑塞,晏寒來指尖一動。
靈力鋒利,毫不猶豫劃破手腕,疼痛漫開,沖淡幾分心裏的煩躁。
羅剎深海過後,他們不知會用怎樣的眼神看他。
厭惡也好失望也罷,到那時候,都與他無關。
畢竟他大概率活不長。
少年人的左手修長白皙,輕輕一擰,打開瓷瓶。
晏寒來服下兩顆丹藥,調理好周身靈力,不知出于怎樣的心思,默然擡手,摸了摸自己脖頸。
他撫摸的動作小心翼翼,半晌後,又在臂上劃出一道深長血痕。
正午的客棧很是熱鬧。
謝星搖站在門邊,擡眼就能見到車水馬龍的長街。她昨晚翻來覆去許久沒睡着,今早醒來,頂了兩個淺淺的黑眼圈。
昨天夜裏的事情,不知晏寒來記得多少。
這個想法好似貓爪,撓得她心口一顫,不過思來想去……
以晏寒來那種死鴨子嘴硬的性子,就算記得,也不會主動提起。
——那她要主動提起嗎?
“對了。”
月梵打了個哈欠,瞥向身側的樓厭:“魔域那麽大,你身為魔尊,應該有不少需要處理的事務吧?為什麽忽然來到南海,還隐藏了身份?”
他雖然沒改名換姓,卻把修為死死壓在了金丹期。
如此一來,旁人就算與他結識,也只會認為這是個與魔尊同名同姓的普通魔族。
畢竟魔尊地位何其之高,怎會纡尊降貴來到南海市井,佯裝成一個金丹修為的老百姓。
“因為一件怪事。”
樓厭道:“魔尊身邊有左右兩個護法,修為都在元嬰,趨近于半步化神。幾天之前,左護法來南海處理妖亂,不知怎麽,突然失蹤了。”
謝星搖:“悄無聲息?”
“沒錯。”
樓厭點頭:“我們找不到他的行蹤,傳訊符用過,搜魂術試過,全都毫無回應。”
這就奇怪了。
半步化神的修為,能一式開山。
這位左護法就算出了意外、遇上什麽妖魔邪祟,以他的實力,在纏鬥時定會惹出陣陣靈力震蕩,不至于消失得無聲無息。
“這種情況……”
溫泊雪若有所思:“會不會和幽都的九重琉璃塔一樣,他也墜入了一個小世界?”
謝星搖心下一動:“看原文的描述,仙骨就藏在深海的小世界裏——所以在羅剎海中,确實存在一處獨立空間。”
“我們也是這麽想的。”
樓厭蹙眉:“小世界等同于一片全新的天地,能壓制修為、阻隔與外界的聯系,這樣一來,就能解釋他消失的怪事。”
他說着聳肩:“依我看來,最好的辦法是調動一支暗衛,把南海可疑的地方全部盤查一遍。但之前那位‘樓厭’覺得其中有個大陰謀,不想打草驚蛇。”
溫泊雪明白了:“所以你就隐瞞身份,一個人到了這兒。”
月梵斜斜靠在門邊,好奇側目:“現在找到線索了嗎?”
“南海有不少魔族的線人。”
樓厭颔首,語氣多出幾分篤定:“根據得來的情報,他在消失前,禦劍去了海上。”
原文白紙黑字寫過,在羅剎海深處,有個不為人知的小世界。
這樣就能對上了。
不過……在《天途》裏,主角團入海搜尋仙骨時,魔尊樓厭也去過那個小世界。
如果左護法在那兒,應該能被樓厭發現才對,原文卻從沒提過這一茬——
那片小世界堪比一處荒無人煙的原始森林,自始至終,主角團都沒見到其他人的身影。
是他們猜錯了嗎?
謝星搖抿唇,長睫遮下一片暗色。
還有晏寒來。
如果真像之前那位魔尊所想,羅剎海裏潛藏着一個巨大的陰謀,晏寒來的遭遇……會不會與它有關?
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忘記,小少年被鎖在陰暗地牢裏,鮮血淋漓的場景。
腦子裏一團漿糊,身邊的溫泊雪驀地出聲:“晏公子,這裏!”
謝星搖順勢擡頭。
晏寒來仍是穿了件深綠近黑的衣裳,從頭到尾無甚修飾,發帶漆黑,是街邊随處可見的便宜款式。
偏偏他生得寬肩窄腰、相貌俊美,哪怕身穿平平無奇的衣物,也能被在人群裏一眼辨出。
視線短暫相交,晏寒來面無表情,挪開目光。
很好,果然是這種态度。
請叫她預言家。
“我們商量了一番,決定去南海城中最有名的望海樓。”
溫泊雪迎上前去,笑意朗然:“樓厭道友也會與我們一路同行,晏公子不介意吧?”
晏寒來撩起眼。
今日的樓厭身着一襲墨色長袍,上好絲綢繡有雲竹鑲邊,金線纖盈,平添幾分冷峻貴氣。
樓厭特意隐藏了修為,常人難以察覺。他探得清清楚楚,這是一只化神級別的魔。
好在不見邪氣,并非害人性命的邪祟。
晏寒來:“嗯。”
他喉音輕,出聲時餘光倏動,瞥見不遠處的紅裙。
用餘光搜尋那道身影,幾乎成了一種本能的習慣。
在與她四目相對之前,晏寒來垂眸。
“那就走吧。”
溫泊雪笑笑:“南海這邊盛産海鮮,正好能嘗嘗。”
他與月梵最先出門,樓厭緊随其後。
謝星搖像是故意停了動作,待晏寒來邁步,才随他一并前行。
月梵瞟他倆一眼,領着溫泊雪樓厭加快速度。
“……謝姑娘。”
雖不知這群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晏寒來清楚,不應讓謝星搖生出更多心思。
昨夜酒後的所作所為皆是失态,他理應壓好心裏見不得光的念頭,倘若無端耽誤她,那才是可恨。
謝星搖語氣如常:“什麽?”
晏寒來面若冷霜,對上她目光:“昨夜之事,是我逾矩,抱歉。”
他居然主動說了出來。
謝星搖一怔。
晏寒來自尊心極強,酒後稀裏糊塗說出那種話,于他而言無疑十足羞恥。
她本以為這只狐貍會只字不提,沒成想,晏寒來搶先捅破了這張紙。
這樣一來,她反倒有些拘謹了。
不等她有所回應,晏寒來又道:“酒後神志不清,我亦不知謝姑娘身份,之所以……”
他一頓,似是生出些許赧然:“之所以那般行事,全因意識含混,一時失态,還望謝姑娘莫要多想。”
他說得足夠言簡意赅,身旁的謝星搖眨了眨眼。
晏寒來別開視線,聽她頃刻開口:“可你明明叫過我‘謝星搖’,怎會不知道身份。”
晏寒來沉默瞥她,好一會兒,冷然輕笑。
“不過是源于本能。”
他面色淡淡,口中說着自輕自厭的話,薄唇卻是微勾:“靈狐不正是如此麽?一旦有了興致,只圖一時歡愉就好,絕不關心對方的身份。昨夜就算不是你,我也會那般行事。”
謝星搖一愣,定定看他。
她的目光澄澈清亮,幹淨得不含雜質,晏寒來被看得心口發澀,狼狽垂眸。
這段話糟糕透頂,連他也覺得惡心。
蔓延開的沉默惹人心煩,猝不及防,晏寒來聽見她的聲音。
“你別……”
謝星搖遲疑一剎,捏緊袖口:“你別這樣說自己。”
她從來不會去設想,晏寒來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他一向沉默寡言,卻藏不住骨子裏的傲。這些話說得越狠,越表明是他有意而為之。
謝星搖不傻,只用了短短幾個瞬息,就明白晏寒來想和她撇清關系。
在盜取神骨、屠戮仙門之前,和她撇清關系。
笨死了。
她的回應遠遠出乎意料,青衣少年聞言一呆,正要開口,被她倏然打斷。
“晏公子喝醉酒後,曾問過我一些問題。”
謝星搖說:“我覺得……晏公子雖然看上去冷冷淡淡的,其實心地很好,在朔風城的時候,我見過你給那位賣畫的老婆婆贈予靈石。”
心口重重跳了跳。
晏寒來心亂如麻。
“而且晏公子修為也很厲害啊,不管靈力如何,只要能保護人就好。”
她摸摸耳朵,嗓音低而輕:“至于靈狐,當初在連喜鎮我就告訴過你,因為心愛之人分化性別,并非是懦弱無能、依附于他人的表現,而是随心而為,不受許許多多桎梏——很浪漫的。”
晏寒來張了張口,終究沒出聲。
他本已做好了被她厭棄的準備,很難闡述,此時究竟是什麽感受。
——像是寒冬之後,遇上拂面而來的第一縷春風。
它既不磅礴,也不渾厚,輕輕柔柔安安靜靜,落入心中皲裂的醜陋裂口,填滿空寂角落。
想抓,卻又抓不住。
謝星搖輕輕說:“所以,晏公子很好,不會讓人讨厭。”
她踢飛腳邊一顆小石子,嗓音一頓:“我就不讨厭。”
……奇怪的人。
花言巧語,巧舌如簧,總能輕而易舉哄他開心。
他準備了那麽多帶刺的話,只要謝星搖一開口,就盡數化作輕輕軟軟的棉花。
“然後就是——”
謝星搖擡頭看他:“晏公子若是有什麽心事,大可告訴我們。我不是說過嗎?雖然大家修為不高,但無論如何,一定會竭力幫你的。”
她說話時打量着身旁少年的神色,見他沉默不語,擡手在晏寒來眼前晃一晃:“聽見了嗎?”
晏寒來:……
壓在心口的重量在這一瞬間全然消散,他無可奈何,低聲笑笑:“好。”
南海的特色美食,毫無疑問必是海鮮。
謝星搖心滿意足品嘗着海鮮粥與大閘蟹,坐在大堂裏,能聽見不少食客之間的談話。
“聽說前段時間西邊大鬧妖災,又是南海仙宗出了手,剿殺好幾個元嬰期的邪魔。”
隔壁桌的青年飲下一口熱茶:“看他們弟子的威風樣……唉,我什麽時候才能被納入門下?”
“大名鼎鼎的南海仙宗,哪是這麽容易進的。”
他身旁的中年男子搖頭大笑:“他們只收天賦異禀的弟子,像你我這種普通人,怕是沒指望啰。”
“南海仙宗。”
謝星搖對它很是在意,輕聲開口:“是個很厲害的宗門嗎?”
“當然。”
月梵單手撐起下巴,懶懶喝一口粥:“我聽說這個宗門要求很高,要想成為親傳弟子,甚至比淩霄山還難。”
她說罷眉梢輕挑:“不過吧,只要成為親傳弟子,就能修習南海仙宗的獨門心法,據說有一日千裏之效,非常厲害。”
“南海多是商戶,大的宗門只有這一處。”
樓厭接過話茬:“不過實話實說,南海仙宗的确做了不少好事,羅剎海一帶妖邪頻出,現今能風平浪靜,屬它功勞最大。”
聽起來挺好。
那晏寒來不惜自毀前路,也要攻上仙門的理由是什麽?
謝星搖不動聲色,看一眼晏寒來。
他最是擅長掩藏情緒,聽着他們一群人叽叽喳喳,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在羅剎海之下,已知的是一座浮風城。”
溫泊雪拿出一份地圖,指向中央:“浮風城建于水下,卻用了陣法與海水隔開,整體和地面上的城池沒什麽差別,能走路,也能正常呼吸。”
“好神奇。”
謝星搖湊近一些:“我聽說,浮風城裏住着許多鲛人。”
“嗯。”
溫泊雪颔首笑笑:“鲛人有兩種形态,能自由切換。浮風城裏沒有海水,所以生活着用雙腿行走的鲛人——至于長尾巴的,住在更深一些的海底。”
月梵面露期待:“我從沒見過鲛人,今日想必能大開眼界。”
“鲛人久居海底,是比較排外的種族,天生不待見人與魔。”
樓厭道:“為減少不必要的麻煩,我這裏準備了幾瓶鲛丹,只要服下一顆,就能僞裝出鲛人的妖氣。”
這是個好東西。
謝星搖眼前一亮。
她記得在原着裏,主角團沒做什麽準備直接去了浮風城,被鲛人們看作不速之客,刻意針對了很久。
鲛人常年排外,正是出于這個原因,很少會有人族進入浮風城。
一切準備就緒,只等最後一環。
謝星搖喝完剩下的海鮮粥,暗暗掐算好時間。
再擡眼,人聲鼎沸的大堂中,赫然出現一個圓潤光頭。
身旁的溫泊雪咧嘴一笑:“昙光小師傅!”
昙光之所以出現在此地,是為宣講佛法。
準确來說,是原文裏的那位小師傅一時興起來到南海,他遵循劇情,不得不趕到這兒來。
一行人早在昨夜就向樓厭介紹過他,得知魔尊竟是老鄉,昙光被吓了一跳。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其實綁定《合歡宗養魚手冊》的和尚也很少見。]
謝星搖傳音入密:[順便一提,《奇跡冷冷》真的很好玩,改日咱們一起試試。]
[可惡。]
昙光悲傷握拳:[同樣是幫家裏的妹妹玩游戲,為什麽他能得到一個大衣櫃,我卻是天打五雷轟的《合歡宗養魚手冊》,造孽啊。]
樓厭不忘酷哥人設,思忖片刻,拍拍他肩頭。
樓厭:[喜歡什麽,随便挑。]
“你們要去浮風城?”
昙光整理好悲傷情緒,念出與原文中如出一轍的臺詞:“可巧,我也打算入海看看,試試能否讓鲛人接受佛法。”
月梵:[好勇。我覺得更大的可能性,是被鲛人直接丢進海裏。]
溫泊雪默了一下:[在原文裏,他的确被扔出去了。雖然沒詳細描寫,但應該挺慘。]
鲛人,恐怖如斯。
總而言之,樓厭為每個人分發好鲛丹,為了以防萬一,再備上能在水中呼吸的避水珠,一套裝備齊全,便能前往羅剎深海。
修真界奇詭莫測,各種咒術陣法層出不窮。為便利通行,在羅剎海邊,設有一處能直接前往浮風城的傳送陣。
只不過由于鲛人不善,幾乎無人前往就是了。
“進入這個陣法,我們會被随機傳送到浮風城的各個角落。”
樓厭道:“到時候傳訊符聯絡。”
話音方落,傳送陣啓。
紛繁複雜的紋路逐一亮起,白光流瀉,起初只是條條纖細長紋,旋即愈發刺眼、愈發洶湧。
當視野被白光占據,謝星搖皺了皺眉。
下一刻,眼前所見全然變了景象。
廣袤無垠的蔚藍大海不見蹤影,取而代之,是一座巍巍宮殿。
……等等。
好像,還有許許多多人。
或是說,鲛人。
謝星搖眼皮一跳,側過視線。
天穹消逝,将整座城池籠罩着的,是被牢牢隔開的渾濁海水。從她的視角望去,海底幽深,見不到一絲陽光。
宮殿上方懸挂着一個渾圓球體,如太陽一般散出盈盈亮光,光暈遍布浮風城,恰似白晝。
而在她身前,立着一大群目瞪口呆的鲛人。
生有雙腿的鲛人,看上去與人族百姓沒什麽不同。
……再等等。
又好像,鲛人不止在看她。
緊張的情緒消減一些,循着他們的視線,謝星搖擡眸。
很好。
她再度呼吸停滞。
宮殿前方擺了個碩大圓臺,四周圍滿幽幽火炬,左右兩側,堆放着小山一樣的靈果。
如果她沒猜錯,這應該是一場祭祀。
身着白裙的女人仰面而立,被火光映出絕世姿容,而在她身前、祭壇中央——
赫然是謝星搖,以及同樣愣住的昙光。
一左一右,兩道目光匆匆交錯。
[這這這。]
場上氣氛顯然不對勁,被傳送至此的昙光瑟瑟一抖:[這什麽情況?不會是祭祀吧?]
他傳音方落,便聽白裙女子一聲驚呼:“祭祀、祭祀成功了!”
昙光:。
糟糕。
差點忘了……他這張破嘴必定翻車啊!
[救救救命,怎麽被剛好傳送到祭壇上了。]
臺下鲛人衆多,昙光不敢動彈:[這什麽祭祀?不會是把人丢進海裏喂魚吧!]
“羅剎海深不可測,多年來吞噬我們不少同族。幾百次……幾百次的祭祀祈福,全都失敗了。”
白裙女子欣慰一笑:“今日海神開恩,終于為我們送來兩位潛入深海、征戰未知邪祟的天選之子。”
昙光:。
所以還真是丢進海裏喂魚,啊不,喂邪祟啊!
鲛人生于羅剎海,連他們都要稱為“未知深海”,可想而知會是個什麽鬼地方。
……救命,他只是一個想來宣講佛法的普通小和尚而已!
立在他身邊的謝星搖輕揉眉心:[這開過光的嘴……要不你先別說話了?]
昙光:[嗚嗚嗯。]
“二位神使。”
白裙女子上前一步,雙手交叉于胸前,微微俯身:“我乃浮風城大祭司,不知神使如何稱呼?”
昙光求生欲極強:“我不是什麽神使,我——”
他頓了頓,想起服下的那顆鲛丹,話鋒一轉:“我們只是浮風城中的鲛人,今早去了人族領地,剛用傳送陣法回來。”
海底這麽多鲛人,她總不可能認出他們是冒牌貨吧。
“神使真會說笑。”
女子笑笑:“浮風城中的鲛人,我無一例外全都認得。”
昙光:。
所以他的烏鴉嘴升級成烏鴉腦,連想都不能想了是嗎???
被接連啪啪打臉,昙光身心俱疲,傳音入密:[要不直接坦白,咱倆是人族?]
[估計夠嗆。]
謝星搖一個頭兩個大:[這場祭祀規模不小,應該很重要。鲛人本來就不待見人族,我倆突然出現砸了他們的場子,而且還利用鲛丹僞裝出妖氣——]
一是被砸場子的暴怒,二是被欺騙後的羞惱。
兩相疊加,他們直接就得被丢進深海裏喂邪祟。
……原着裏的主角團可沒這麽慘啊!
昙光在祭壇上強顏歡笑,謝星搖暗暗催動靈力,拿出口袋裏的傳訊符。
然後右眼皮一跳。
大糟糕事件。
他們所處的地方像是鲛人宮殿,而在這種重要場所,往往設有屏蔽傳訊符的陣法。
傳訊符被禁用,她聯系不上其他人。
“傳說神使一男一女,皆是氣質卓絕、法力高強,今日一看,果真不假。”
白裙大祭司溫和揚唇:“羅剎深海十死無生,二位能不顧生死降臨于此,實乃浮風城的榮幸。”
謝星搖:……
昙光:……
什麽十死無生、不顧生死,這絕對是去送死吧!
昙光嘗試搭話:“那個……”
“不知二位可否需要什麽法器?”
大祭司自顧自開口:“浮風城雖然不似南海城那般繁盛,但也有不少珍藏的高階法器。”
謝星搖試探性上前:“我們真不是海神使者。”
“二位身為鲛人,卻從未在浮風城露面。”
大祭司緩聲一笑:“若說是那群活在海裏的同族,看二位皮膚,也不似常年浸泡海水——如果不是神使,你們從何而來呢?”
無法解釋。
完全無法溝通。
眼下的情況,硬闖必然行不通。
大祭司的修為應在元嬰,更何況臺下還有不少鲛人百姓,一旦争鬥起來,他們兩人只有挨揍的份。
[昙光小師傅,你通過《合歡宗養魚手冊》的游戲面板,能看見她的好感度嗎?]
謝星搖傳音入密:[她看上去有些自說自話。如果能試着提高這位大祭司的好感度,說不定能讓她耐心聽我們解釋。]
不止是讓她生出耐心,只要有了《合歡宗養魚手冊》,大祭司的好感度蹭蹭往上漲,到時候他倆裝裝可憐,說不定就能将她打動,從而放兩人離開。
昙光後知後覺,用力點頭。
不知怎麽,他瞳孔狠狠震動了一下。
謝星搖心覺不妙:[怎麽了?]
[這個……]
昙光努力斟酌用詞,最終選擇放棄:[你自己看吧。]
他傳來神識,共享游戲界面。
人物框上印着大祭司的臉,再往下,則是人物對應的好感度。
看清數值,謝星搖一怔。
這什麽情況。
謝星搖:[八、八十五?!]
[好感度上限是一百。]
昙光欲哭無淚:[八十五,是矢志不渝的程度。]
難怪大祭司一直自說自話,不怎麽搭理他們。
——這居然,是個無比狂熱的死忠粉。
再看祭壇下的鲛人百姓,個個好感度都在五十以上。
[我悟了。]
謝星搖心情複雜:[據大祭司所說,他們的祭祀失敗了幾百次,今天終于成功一回……]
是挺應該欣喜若狂,把他倆看作寶貝的。
[那我們怎麽辦?傳訊符用不了,還要被這群鲛人送去深海。]
昙光倒吸一口冷氣:[大祭司的好感度高到離譜,一般到這個階段,她看我們自帶聖光濾鏡,百分百篤定我們就是海神使者——等等。]
等等等等。
昙光輕拍腦門:[好感度太高,讓她加了層濾鏡……要想好好溝通,把好感降低不就行了嗎!]
降低好感,攻略翻車,這個他最擅長了!
這是個不錯的法子,謝星搖表示贊同:[而且只要表現糟糕,與他們心目中的神明使者相差甚遠,鲛人就不會覺得我們是神使了。]
[放心,這個我熟。]
昙光暗暗比出一個大拇指:[這一次,肯定翻車。]
“二位神使。”
大祭司禮貌一笑:“為何一直不說話?”
來了。
展現演技的時候到了。
昙光嘴角一勾,冷冷與她對視:“和你有什麽好說的?”
白衣女子笑意消退幾分:“……什麽?”
“說了我們不是神使,怎麽,身為堂堂大祭司,難道聽不懂話?”
昙光居高臨下:“要我重複一遍嗎?”
大祭司:“什、什麽?”
很好,很成功。
作為一個網絡小說家,除了主角人設,各路反派的設定和臺詞同樣需要信手拈來。
這一招張揚跋扈,就是很典型的反派作風,此話一出,好感度必然嘩嘩直降。
果不其然,大祭司的好感度進度條顫了一顫。
昙光趁熱打鐵:“只會說這一句話、這兩個字?看來我與你無法溝通,不如把你上頭的人叫出來,讓我和她聊聊?”
完美!
先表現出對她的蔑視,再把她頂頭上司拉出來遛一遛,十足一個目中無人的惡棍形象。
等大祭司的好感度降下去,再看他糟糕透頂的言行舉止,無需更多解釋,自然會相信他們并非所謂的“天選之子”。
白衣女子冷然一笑:“神使,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成了。
昙光得意揚起下巴:“就是這個意思。”
下一刻,好感度進度條猛然一動。
[成功了!]
昙光忍下唇邊笑意:[接下來只需要——]
稍等。
他的笑容僵在嘴角。
好感度降低……進度條不應該向左滑嗎?
仿佛是為了回應這份困惑,清亮系統音随之響起。
【叮咚!大祭司好感度加五。】
【叮咚!鲛人聲望加八。】
昙光:?
謝星搖:???
好感度來得猝不及防,不過片刻,身後響起似曾相識的女音:“不愧是神使,竟能看穿我的傀儡術。”
是鲛人大祭司的聲音。
然而站在他們身前的“大祭司”雙唇緊閉,并未開口。
不會吧。
心中隐隐有了解釋,謝星搖循聲回頭。
在他們身後,果然站着個與“大祭司”一模一樣的白裙女人。
“請原諒我的試探。”
白裙女人緩步上前,右手一動,收回傀儡:“祭祀從未成功,我們也不知究竟會召喚來什麽,倘若有人冒充,那可就糟了。”
……誰會冒充這玩意兒,自願去海裏喂邪祟啊!
真正的祭司颔首輕笑:“傳說中的神使,果然非同凡響。能看出傀儡之上另有其人,一語中的,厲害。”
臺下百姓喜笑顏開。
“不愧是你們!”
“這是怎麽看出來的?辨認得也太快了!我左看右看,總覺得真人和傀儡沒什麽兩樣。”
“我看二位像是金丹水平,原本還有些擔心。如今想來,是我多慮了——能認出傀儡,神使定然隐藏了真實修為。”
謝星搖:……
謝星搖:[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人生如戲。]
昙光:……
昙光:[別着急。相信我,車沒到站,我還能翻。]
“你來又怎麽樣。”
昙光咬牙:“什麽大祭司,小爺我不稀罕。算了算了,雖然我們不是神使,但既然你們苦苦相求,我們就來當着玩玩兒——既然是海神的使者,總該吃好喝好。”
蒼天,讓他翻個車吧!
大祭司點頭:“正是。”
“每人十只鮑魚、十只龍蝦、二十只大閘蟹,順帶配上幾瓶小酒,沒問題吧。”
昙光迅速組織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