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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謝星搖最終還是摸上了狐貍尾巴。

化作人身後,狐尾溫軟綿柔,蓬松了數倍不止,她掌心合攏,仿佛陷入雲朵之中。

輕輕按揉一下,晏寒來脊背微弓,氣息驟亂,尾巴尖将她手掌裹得更緊。

有點兒癢。

一時房中阒然,只餘下少年淩亂的呼吸。晏寒來心悅于她的撫摸,用鼻尖蹭了蹭謝星搖耳垂。

本來只打算開開心心摸一摸狐貍,萬萬沒想到竟會變成現在這幅景象,原有的主動權喪失得一幹二淨,謝星搖一敗塗地。

面對晏寒來,她似乎只能舉起雙手投降。

他們彼此表露心跡還沒過去太久,在這種時候,倘若想要更加親昵,難免顯得逾矩——

總而言之,被心滿意足摸了好一會兒尾巴後,晏寒來緩緩起身,收起狐貍耳朵和尾巴。

天色漸晚,已是休憩入睡的時候。臨別前,謝星搖又被迷迷糊糊親了親。

萬幸,當飛舟在深夜抵達淩霄山,她唇上的紅腫已然消散殆盡,瞧不出貓膩。

“呼——”

月梵用力深呼吸,感受淩霄山裏清爽的夜風與空氣:“終于回來了!”

溫泊雪打個哈欠:“好困,我得回去繼續睡。”

“順便把你們大師兄帶回房。”

意水真人從飛舟裏出來,雙頰泛起微微酡紅,咧嘴一笑:“他喝酒太多,已經有點兒暈乎了。”

在他身邊,是雙目惺忪的韓嘯行。

謝星搖心下一動:“師父您不回房歇息嗎?”

“從羅剎深海得來的仙骨,還需和之前那幾塊拼湊成形,然後送往神宮。”

意水真人道:“神宮那邊催得很緊。”

說到這裏,他忽而彎了眼:“恭喜你們,經此一役,終于集齊全部仙骨了。”

對哦。

謝星搖一個激靈。

在原着裏,羅剎深海中的仙骨是最後一塊。

晏寒來身死以後,仙骨失而複得,圓滿交差。

然而此時此刻,心覺如釋重負之餘,她也不禁生出幾分忐忑。

《天途》中,集齊仙骨後,主角團遭遇了一道來歷不明的惡念集聚體,惡念觊觎仙骨多日,欲圖将其據為己有,順理成章地,雙方展開了一場決戰。

用簡明易懂的話來說,就是最終boss戰。

那團惡念來得不明不白,實力卻是強大得出乎意料。主角團重傷大半,多虧溫泊雪領悟了天階術法斷心訣,才将它一舉擊斃。

可想而知,萬分兇險,九死一生。

月梵與溫泊雪同樣心生顧慮,默默與她對視一眼,就連韓嘯行也蹙起眉頭,若有所思。

月梵傳音入密:[那道惡念,是什麽時候出現來着?]

溫泊雪:[好像是……七天後。你們參透斷心訣了嗎?]

[天階術法,名不虛傳。]

韓嘯行趔趄一下,被身邊的晏寒來穩穩扶住:[看不太懂。]

謝星搖也是搖頭。

《斷心訣》一共分為三式,第一式就足以讓她焦頭爛額,全書晦澀難懂,極度意識流。

她只能勉強掌握在外的“形”,完全參不透其中的“神”,練來練去,連最後一式的邊都沒摸到。

惡念沒有實體,要想除滅,不能動用尋常手段。

在原着裏,溫泊雪正是參悟了這最後一式,才得以擊潰惡念的神識,在絕境中反敗為勝。

……他們可沒有那種天才的主角光環。

辛辛苦苦這麽久,要是在最後一段劇情翻車,那也太憋屈了。

[還有七天時間。]

月梵嘆口氣:[今天都累了,不如明天早上大家聚聚,商量商量接下來的劇情,怎麽樣?]

這件事耽誤不得,謝星搖自是應下。

約定見面的地點是小陽峰山巅,第二日旭日初升,四人便已到齊。

溫泊雪倚在一棵樹下:“到了最後一段劇情,大家的任務面板應該都變了吧?”

謝星搖點頭。

識海中,原本一個接一個彈跳而出的劇情任務終于安分下來,神識聚攏,凝成一段工整大字。

【最終任務:靜候變動,擊敗惡念。】

“你們說——”

韓嘯行凝神片刻:“這些任務,究竟是誰讓我們去做的?”

“根據我看過的穿越小說,幕後主使者很可能是天道。”

月梵道:“你們想想,收集神骨不是壞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保障了修真界的安全。如果是什麽邪魔外道,至于費這麽大功夫,讓我們去懲奸除惡嗎?”

謝星搖皺眉:“但原文裏的劇情,有不少纰漏。”

天道全知全能,倘若真是它在幕後操縱一切,《天途》會與現實相去甚遠麽?

“而且原文裏從沒講過,我的這個角色能感應仙骨的記憶。”

她想着揉了揉眉心,思緒如麻,試圖理清夢裏的情節:“禪華劍尊師從一個小道觀中的老人,在仙門試煉嶄露頭角,得到了大宗門的賞識。上一場夢——”

謝星搖一頓:“上一場夢,他打算和師父決裂,聲稱小道觀不能帶給他任何好處,想去仙門大宗闖蕩。”

韓嘯行眼角一抽:“然後他就來淩霄山了?”

月梵:“這個禪華劍尊,人不太行啊。”

溫泊雪思忖好一會兒,遲疑開口:“我聽說,只有至純至善、極度純粹的識海,才能催生出無瑕的仙骨,禪華劍尊這樣……仙骨不會被污染嗎?”

這是從未聽聞過的說法,韓嘯行擡眼:“污染?”

“我查過記載有仙骨的古籍。”

溫泊雪道:“仙骨千百年難得一遇,身懷仙骨之人,定能得道升仙。只不過,它對宿主的要求十分苛刻,一旦生出邪念,仙骨就會被污染——要麽堕身成魔,要麽一點點失去效用,變得和平常人的筋骨一樣。”

然而禪華劍尊是淩霄山赫赫有名的天才劍修,既沒堕魔,也沒泯然衆人。

月梵思忖:“也許這種擇木而栖的事情,算不上什麽邪念?”

推理好難。

他們只得到了零星的線索,對于幕後黑手一無所知。

謝星搖想了想,又道:“而且不知道為什麽,我對仙骨的感知似乎在減弱——第一次接觸到仙骨時,很快就做了夢,後來間隔越來越大,夢也越來越模糊。”

他們在羅剎深海待了這麽多天,關于最後一塊仙骨的記憶,她始終沒有夢見。

按照這個趨勢,就算還能夢到,那也得在數天以後。

不明緣由地,謝星搖很想看看最後一場夢。

正在交談間,不遠處的林間簌簌一響。

謝星搖循聲看去,望見熟悉的滿頭白發。

“……哦?”

意水真人從樹林中走來,瞥見他們,霎時笑開:“可算找到你們了。”

謝星搖迅速收斂神色:“師父,怎麽了?”

“這不是終于集齊仙骨了嗎。”

小老頭嘿嘿一笑:“之前都是嘯行下廚,今天我給你們做了頓飯,慶祝慶祝。”

意水真人這回選擇的用餐地點,是小陽峰山腰。

山腰處處青枝翠蔓,杳霭流玉,雲浮霧起,頗有仙家的空茫之感。

他們趕到時,晏寒來已在石桌旁落了座。

“晏公子。”

謝星搖歡快打聲招呼,目光一轉:“哇!”

身前赫然是桌騰騰冒着熱氣的火鍋,鮮紅飽滿的肉片盛在盤子裏逐一排開,白煙袅袅,濃香迎面。

韓嘯行最有經驗,一語中的:“牛肉火鍋。”

“不錯。”

意水真人招呼大家坐下:“你們外出游歷的這麽多天,我跟着嘯行吃了不少,也學了不少。此乃為師最中意的一樣,以牛肉下鍋,醇香不辣,很是美味。”

謝星搖迫不及待坐下。

這是二十一世紀潮汕一帶的吃法,以牛骨熬湯,熬煮數個時辰,等牛骨的香氣完全浸入湯汁,便拿來用作火鍋鍋底。

用餐時,牛肉只需下鍋數秒鐘,就能順勢撈起。如此一來,肉質又鮮又嫩,滿浸濃汁,将醇香提煉到極致。

“對了。”

意水真人輕撫長須:“你們在外歷練如此之久,可有什麽收獲?功法課業都沒忘吧?”

聽見“功法課業”,一旁的溫泊雪皺了皺眉。

果然。

無論一個老師有多麽和藹可親、多麽平易近人,只要他還是個老師,就會不可避免地提起這種話題。

“月梵師姐和溫師兄都已入金丹,我也快了。”

謝星搖誠實應答:“說起功法課業,師父,斷心訣第二式,我還是想不太懂。”

月梵飛快擡頭,眼底微光一現。

很好,借由這個話題,在意水真人口中盡可能多地汲取經驗,對他們的boss戰大有裨益。

“斷心訣?你還在琢磨這個?”

天階術法,對于幾個金丹弟子而言,未免略顯遙遠。

聽他的語氣,謝星搖本以為師父會勸她放棄,沒成想小老頭揚了揚眉,笑意更深。

“好,有志向,不愧是我意水的徒弟!”

意水真人道:“上次你來問我,還在起手式打轉,這麽快就領悟到了第二式,不錯不錯——不過第一式只是入門,往後會越來越難,做好心理準備。”

謝星搖點頭。

“來。”

意水輕揚下巴:“第二式,你比劃比劃。”

斷心訣第二式,名為【壺中日月】。

謝星搖從小就是認真篤行的性子,尤其在學業一事上。

她将這個招式的動作牢記于心,感受筋脈中靈力的淌動,氣息如水赴壑,聚在掌中。

可惜臨近一半,靈力還是散了。

“壺中日月,袖裏乾坤。”

意水真人笑笑:“斷心訣第二式,講求一個‘無為卻有為’,随心而動,因時而變,拘泥于一招一式,反而讓氣息得了桎梏。”

溫泊雪好奇:“不拘泥于一招一式,應該如何出招?”

“這就只能靠自己領悟了。”

意水哈哈大笑:“斷心訣,重中之重在于‘心’字,尤其是第三式【斷影橫江】,不看天賦不看修為,只看一瞬之間的決意。不瞞你們說,饒是為師,也沒完全參透。”

溫泊雪摸摸鼻尖。

原文裏只說“溫泊雪”使出了斷心訣,然而究竟如何參透,沒用一字一句來描述。

連意水真人都無法頓悟,對于他們來說,無疑難于登天。

謝星搖也頗為苦惱,夾了塊肉。

比起傳統的辣鍋,牛骨高湯保留了牛肉的原香,肉片吸滿湯汁,嫩滑可口。

她嘴裏的這塊是牛裏脊肉,亦稱“吊龍”,在鍋裏稍微涮一下就能吃,肥瘦相加,醇香迎面,越咀嚼越濃郁。

再蘸上沙茶醬、蔥蒜香菜調制而成的蘸醬,豐富的口感随着肉香溢開,讓人心生滿足。

美食果然是治愈人心的頭等利器,吃下一口肉,原本繁雜的心緒平穩了不少。

意水真人滿懷期待看她一眼:“怎麽樣?”

“好吃!”

謝星搖毫不吝惜贊美,豎起大拇指:“師父厲害!”

白胡子小老頭笑得合不攏嘴。

“師父師父。”

她想到什麽,驀地又道:“我們收集了這麽久的仙骨……那位禪華劍尊,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禪華?”

意水真人眼珠子一轉:“他逝于五百年前的仙魔大戰,關于此人,其實我也不大清楚。”

他夾起一顆牛筋丸,悠悠回想:“我想想……這位是個根骨超絕的天才劍修,聽說相貌端正、品性亦是極佳,拜入淩霄山這麽多年,從未有過不好的傳聞。在那個年代提起禪華劍尊,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韓嘯行道:“師父可曾聽說過他的出身?”

“這我就不知道了。”

意水搖頭:“他十八歲拜入淩霄山,在那之前,履歷毫無記載——畢竟十八歲以前,人家不是咱們淩霄山的弟子。”

在修真界裏,十八歲入門,算得上很晚。

謝星搖暗暗回想,在夢裏與白發老者争執不休、聲稱要離開師門的那人……

看神态和語氣,年紀應該也不大。

“後來仙魔大戰爆發,為與魔族決一死戰,禪華劍尊不幸隕落。”

意水真人低嘆一聲,顯出幾分遺憾之色:“天資卓絕、光風霁月,倘若不是大戰,他定能飛升仙班。”

仙魔大戰。

溫泊雪心下倏動:“師父說過,那場大戰是由一個魔族挑起的,那魔族名叫……‘樓淵’?”

月梵挑眉:“和樓厭一個姓氏。”

“‘樓’是魔族的大姓,通常來說,只要有了這個姓氏,九成是魔修。”

意水真人道:“樓淵是個天生魔種,性情暴虐、兇殘無度,傳說一生中最是痛恨人族,在魔族招兵買馬十幾年,最終挑起大戰。”

一旁的晏寒來沉默片刻,低聲接話:“我聽聞過這個故事。”

少年脊背挺直,安靜倚靠于木椅之上:“樓淵少時便犯下大忌,殘害仙門弟子、屠戮仙宗長老,各大仙門對他追殺多年,卻遲遲未能得手。”

“能成為一方霸主,必然有那麽一兩把刷子。”

意水真人笑笑:“樓淵性子古怪喜怒無常,據說就連最為親近的下屬,都猜不透他腦子裏究竟在想什麽。”

瞥見溫泊雪露出警惕之色,小老頭揚起嘴角:“無論是禪華劍尊還是樓淵,距離我們都已過去五百多年。斯人已逝,哪怕再可怖再厲害,也奈何不了我們分毫。”

對哦。

溫泊雪卸下防備,老實點頭。

意水真人笑意更深。

桌上的火鍋還在咕嚕嚕冒泡泡,謝星搖咽下一口肉,嘗試捋順邏輯。

完全順不下去。

他們既然尋的是仙骨,就必然屬于禪華劍尊。

透過仙骨裏的記憶,每一場夢,都給了一個關鍵信息。就目前來看,越往後,記憶就越隐秘重要。

最後一塊仙骨中……藏得最深的那段記憶,究竟是什麽?

[說個不靠譜的思路。]

月梵傳音入密:[根據我多年看小說的經驗,搖搖不會是禪華劍尊的轉世吧。]

溫泊雪颔首:[遇事不決,轉世來解。我悟了。]

[悟什麽呀。]

月梵噗嗤一笑:[這個猜想找不到證據,我随口說說罷了。]

“師父,還有一個問題。”

一旁的韓嘯行沉聲開口:“我近日看了一冊話本,故事裏的主人公有回溯時空、自由穿行于三千世界的能力。不知在修真界中,是否真有穿梭時間的術法?”

吃下一口鮮嫩肉片,意水真人看他一眼。

“嘯行竟會對這種事兒感興趣。我想想,時空穿梭……”

意水眸光輕旋,吹了下胡須:“要能回溯時間,修為起碼得是化神之上的大乘期;至于穿梭三千世界,就更是得道成仙才能做到的事情。我尚未達到那個層次,極少鑽研,了解不多。”

他想了想,遲疑道:“修真界中的确存在此類術法,無論仙門典藏還是魔域古冊,應該都有記載。只不過,有沒有和能不能練成,就是兩回事了。”

所以說……讓他們來到修真界的幕後勢力,莫非已經得道成仙了?

謝星搖心下疑惑,順勢開口:“修真界裏,能修成這種術法的人多嗎?”

“當然不多,屈指可數。”

意水聳肩:“這種極難的術法,就連各大宗門的首席長老都很難用出來,而且時間回溯,相當于逆天改命。”

謝星搖點點頭。

“有天道在上,不會允許任何人篡改命運,倘若有誰動了心思,術法尚未起始,就得被天道斬斷。”

小老頭哼笑:“所以別想着整天回溯回溯,有那個功夫,不如腳踏實地,努力把修為提上去。”

被教育了。

挑起話題的韓嘯行心覺不好意思,低下腦袋。

謝星搖卻是眉心一跳,神識飛快向上,看一眼識海中的任務面板。

【最終任務:靜候變動,擊敗惡念。】

天道會阻止所有人逆天改命,如果給所有穿越者設下系統,讓他們按部就班依照原着劇情來行動……

如此一來,即便是天道,會不會也被蒙蔽過去,誤以為時間回溯并未發生?

這個念頭堪堪浮起,便如一個引子,牽引出更多思緒。

謝星搖心跳不由加速。

曾經讨論劇情時,他們中就有人說過,原着許多內容含糊不清,寫得倉促又簡略。

更何況,《天途》還省略了許許多多重要的細節,如今想來,這本書唯一着重強調的點,只有主角團獲取仙骨的過程。

仙骨的藏匿之地、一路上将會遇上的妖魔邪祟、甚至于如何才能将它們打敗,一切都被記錄得巨細無遺。

除此之外,其它的劇情全如流水賬。

顯而易見,系統想要引導他們順利拿到仙骨,也只想讓他們拿到仙骨。

這個想法看起來天馬行空,但倘若當真有個人主使了一切,企圖利用他們瞞過天道呢?

等他們擊敗惡念,走完原着劇情……又會發生什麽?

謝星搖想不出來。

“好了好了,你們好不容易完成任務,今天是個好日子,就別讨論課業修行了。”

意水真人咧嘴笑笑,長袖輕拂,石桌上傳來咚然一聲輕響。

“這是我珍藏多年的名酒,名曰‘萬古愁’,今天咱們不醉不歸!”

韓嘯行嘆氣:“師父,昨天您也這麽說。”

“人生在世,及時行樂,日日行樂嘛。”

意水真人搖頭:“嘯行你就是太正經古板,來來來,今日興致正好,我們一并消了這萬古愁!”

他興高采烈,笑聲驚起林中一片飛鳥。

謝星搖默不作聲,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被漸漸加滿。

自從穿越而來,他們便一直游走于生死之間,每天過得心驚膽戰,唯恐喪命于妖魔手中。

來到今時今日,終于歷經險阻集齊仙骨,心裏一塊巨大的石頭沉沉落地。

距離惡念出現,在最終的大戰來臨之前,還剩下七天。

謝星搖深吸一口氣,山風和暢,裹挾草木香氣。

疲于奔命這樣久,不如趁着這段短暫的間隙,小小休息一下吧。

等這餐飯結束,他們或許就要慢慢揭開真相了。

“晏公子。”

想起晏寒來的傷,她側目望了望:“你身體不好,能喝酒嗎?”

“已經認識這麽久,還叫晏公子謝姑娘呀。”

月梵眯眼笑笑:“不如學學我,叫一叫‘搖搖’。”

謝星搖猛然擡眼,晏寒來長睫倏動,無言抿唇。

“差點忘了!師父師父,這是我們在南海給您買來的禮物。”

溫泊雪想到什麽,忽而擡手:“這是南海特産的傳音海螺和疾風袋,都很有意思。”

他說罷又動了動,從儲物袋中拿出另外一份:“這是送給大師兄的。”

“你們之前買的月光雪蓮、傳奇話本和各式各樣的花燈,還在我書桌上擺着。”

意水真人笑:“要是再來,就擺不下啰。”

“師父試試疾風袋吧。”

謝星搖上前湊熱鬧:“這是南海很有名的小法器,您扯動繩子,口袋敞開的方向,能生出狂風。”

意水真人搗鼓一陣,找到袋口的長繩。

溫泊雪:“不過一定要注意,繩子有凝聚靈力的效用,扯開越多,風力越——”

他沒來得及說完,便見小老頭好奇低下腦袋,順手一拉。

繩索整個落下,堪比飓風級別的狂風瞬時湧來,逐一掠過意水真人的頭發胡須、在場所有人茫然錯愕的臉,以及不遠處密密匝匝的樹林。

一時間群鳥驚飛,蟲獸四起,一只受驚的兔子跑迷了路,在原地轉圈圈。

意水真人愣愣呆坐原地,頂着上翹的額發與胡須,合上手中風袋。

“怎麽樣師父。”

謝星搖心虛摸摸鼻尖:“還……不錯吧。”

“早就勸過你們,給意水長老買些正經禮物,別總挑玩具。”

月梵輕笑,為自家小師妹趕走一只碗邊的小鳥:“這下倒好,一頓飯沒吃完,桌上成了瘋狂動物城,叽叽喳喳吱吱吱的。”

謝星搖耍賴皮:“瘋狂動物城多好哇。就算不開風袋,我們這兒也有一只狐貍。”

她說着側過頭去,戳戳晏寒來手臂:“晏公子,狐貍的叫聲是什麽樣?不是叽叽喳喳吱吱吱……應該是嘤嘤嘤?”

晏寒來喝了幾口酒,這會兒有些暈乎乎,聞聲垂眸。

“別鬧。”

他穿了件白衣,長衣似玉,襯出眼底幾分緋紅,開口時喉音微啞,近乎于下意識的低喃:“……搖搖。”

晏寒來頓住。

哦豁。

月梵壓下迅速上翹的嘴角,暗暗挑眉。

他沒“嘤嘤”,他“搖搖”了。

謝星搖怔住,輕輕一咳,止不住嘴角上揚的弧度,用右手撐起腮幫。

時值暮春,夏日的蔥茏綠意蓬勃如海浪。

方才匆亂的疾風漸漸褪去,慌張奔走的動物重回巢穴,簌簌枝葉聲裏,能聽見陣陣鳥啼與蟲鳴。

遠處是雲卷雲舒,浮光漫天,仙門的磅礴靈力綿延千裏,林籁泉韻輕拂耳邊。

近處是白煙滾滾,火鍋裏冒出咕嚕嚕的熱氣,濃香四溢,伴随少年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笑音。

讓人情不自禁地想,希望能讓時間永遠停在這裏。

“玩具好啊,玩具我喜歡。”

意水真人皺紋舒展,眼尾彎出小小的弧:“無論搖搖還是泊雪,都只是六歲零一百多個月的小孩嘛,想要什麽想買什麽,順着他們的意思便是。”

溫泊雪由衷感慨:“師父真好。”

謝星搖舉雙手贊成:“師父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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