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天然溶洞
沈遼白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卻沒看出什麽端倪,便又回頭看向身後那條已經被黑暗淹沒的墓道,格外陰冷與靜谧,疑惑道:“我們怎麽又走回來了?”
楚愆陽不語,望着水流中央,那兒原本平靜,現下卻隐隐泛起一絲波瀾,打着旋兒地卷起水底的泥沙,像一個小漩渦。他将手指浸入水中,能感受到水流的波動,證明這不是幻覺。
他們是何時繞回來的?楚愆陽完全沒有感覺到,鬼嬰已死,,之後他們也沒有遇到突然狀況,那便很有可能是之前受到幻覺的蠱惑時,就已經在走回頭路了,如此一來,只要返回就可以了。
楚愆陽指尖所觸到的水流愈發急促,他猛地站了起來,冷聲道:“快往後退,這裏不安全。”衆人聽後連忙遠離水流,往黑暗的墓道裏頭退去,那處的墓道此時已不再靜谧,斷斷續續地響起了碎石落地的聲音。
沈遼白正随着衆人向後退,驟然一陣陰寒自沈遼白後頭蹿起,他下意識地回過頭,只見身後的墓道上下豎着一道密密麻麻的泥手,像人的牙齒一般,若是被它們抓住,只怕會被嚼得連骨頭都不剩。
“快停下。”沈遼白急忙喊道。
衆人被他一喊,自然也看到了那排泥手,伸縮着朝它們追來,地面上被劃出一道道深刻的劃痕。
“陰魂不散。”含章咬牙道,出手便是幾道連弩射出,卻僅僅是打掉了泥手上頭的幾塊碎石。
泥手較之水流中之時威力似乎更大,顏色也更深,透着一抹詭異的豔紅,它們一伸一縮地攀援前進,速度極快。原本離泥手距離最遠的楚愆陽迅速躍到它們跟前,龍鱗在手中一個翻動,便削掉了其中一根泥手,卻見底下的地面聳動,又鑽出一根更為粗壯的手臂來。
它們似乎不再忌憚龍鱗的威力,僅僅是停滞了一會兒,便又窸窸窣窣地前進。楚愆陽将最靠近泥手的沈遼白護到身後,且戰且退,退到河岸邊已是無路可走。
含章抽出繩子,纏上石壁上懸着的鐵鏈企圖再順着鐵鏈爬到另一端,誰想他只是用力一扯,原本盛放鬼嬰的方瓶竟被他撕開,裏面暗色的血液傾倒在河水裏,将水染成鮮紅,令人作嘔的血氣在狹隘的墓道裏彌散開來。
沒了方瓶的依附,鐵鏈也落了下來,掉進水裏。許是聞到血氣,泥手的進攻也愈發猛烈,而身後的水流中,原本細小的漩渦驟然增大,水面也開始緩緩下降
楚愆陽他們抵擋起來已有些吃力,沈遼白聽到他粗重的喘息聲,他握着龍鱗,小臂上被鬼嬰刺穿的地方僅僅草草包紮過,此時滲出些許污血。
沈遼白生出幾分愧疚,那時他光顧着自己,卻忘了楚愆陽也受了傷,而且之後也沒有好好處理過,不知是否嚴重。
“含章,問皓,你們且先抵擋住。”楚愆陽說着取出腰囊中的地圖,仔細看了看,又轉身望了望染得血紅的河水,終是一咬牙,道:“往水裏去,快。”
河水已是惡臭不堪,沈遼白憋着氣,率先下去,河底的泥沙軟綿綿的,他時不時地便會陷進去,這讓他想起了外頭的沼澤,立即加快腳步往對面去。水裏的漩渦越來越大,加上軟和的泥沙,他幾乎是被河水流向帶着卷入了河中央。
盡管河水這時只到腰際,他卻被激烈的水流沖擊地站不起身,腳下一點點地沒入淤泥中,一只手已經搭上他的膝蓋,不用想也知道那是泥手,未等沈遼白掙紮,泥手便一用力,瞬間将他拉進了河水中,河水和淤泥一下灌進鼻子和嘴巴。
沈遼白正掙紮着想要從泥水中冒出頭,原本被泥手握着的腿忽然一松,身體周圍的淤泥和污水散了開來,讓沈遼白終于有了呼吸的機會,但與此同時,失重感也随之而來,原來這水流之下竟是一個巨大的溶洞,溶洞底部則是寬闊的地下河流。
沈遼白被裹挾在水和泥中沖了下來,巨大的沖擊力讓他以為自己全身的骨頭都要折掉了,幸好底下這條河的水流比較緩和,沈遼白從河裏凫水到岸上,半躺着喘氣。
在他掉下來之後,另外的四個人也先後掉了下來,現在跟他一同趴在岸上歇息。腰間的蓬火似乎不怕水,沈遼白将蓬火舉起來,能看到頭頂上面塌了一個大洞,水和泥沙都沿着洞口落到底下這條河中。那個洞很高,四周沒有依附的東西,他們已經不可能上去,由此看來,若是找不到其他出口,他們會被困死在這裏。
他們掉下來的地方,是一個天然的洞穴,沒有人工開鑿的痕跡,非常寬大。腳下的地面大約是水流沖刷的緣故,很是光滑,洞壁摸上去冰冷濕潤,透着一股水汽,某些地方長了一層厚厚的苔藓。
“我們先離開這裏罷,”沈遼白撐起身子道:“不知上邊的那條水流還會不會繼續坍塌下來。”
于是衆人也顧不上身體上的疼痛,一起往洞穴深處走出。這處洞穴若是好好休整,其寬廣程度怕是可以比拟任一座豪華宮殿了,估摸着走了一刻鐘,這洞穴卻越走越寬,望不到盡頭。倒是這裏的水汽已經不那麽濃厚,衆人找了一處幹淨的地方休息,雖然累的夠嗆,衣服也濕漉漉地十分狼狽,所幸大夥都沒有受傷。
“你的手,”沈遼白指指楚愆陽的小臂,道:“上些藥罷。”
楚愆陽似乎才發現自己手上的傷,皺了皺眉,将那處衣袖整塊撕掉,露出受傷的皮膚,已是焦黑發爛,上頭有幾個圓孔,裏頭的血肉已然爛了。
問皓取出随身攜帶的藥物,因為包着牛皮紙所以沒被河水打濕,他先在自己的手指上纏上紗布,再在楚愆陽的小臂上劃了一道十字形的口子,用力地将污血擠出來。
楚愆陽緊咬着牙關,眉頭因為疼痛而皺起。
沈遼白頗為自責,卻做不了什麽,只得找些話題跟楚愆陽聊聊,分散他的注意力或許疼痛就沒有那麽明顯了。
“楚愆陽,方才你已看出水流下有這麽個洞穴了麽?”
楚愆陽點點頭道:“我原先是打算原路返回,不想去路被泥手擋住,進退兩難,我當時想起地圖上似乎在這條河的河中央有一塊标記,便打算冒一次險。”
沈遼白環顧整個山洞,道:“看起來我們是上不去了,不知道這底下有沒有別的出路。”
對于此,楚愆陽似乎并不擔心,“沈影青既然特意标明位置,很有可能是進來過這裏,而地圖是他送出來的,說明他從這裏出去了,那麽我們也不愁找不到出路。”
“也不知影青到底怎麽樣了……”沈遼白想起行蹤不明的弟弟很是擔憂,末了又想起楚愆陽的父親,想必楚愆陽也是同樣擔心着親人。
他假裝不經意地看了一眼楚愆陽,卻見楚愆陽神色如常道:“會沒事的。”語氣生硬,也不知是在安慰沈遼白,還是在安慰自己。
直到楚愆陽小臂上流出的血已經變成紅色,他的眉頭才終于舒緩開來,問皓給他上了藥,小心地包紮好。
“沈夫子,”含章道:“你且先跟大郎在此休息,我同問皓到前方查看一下,你若有事,大聲呼喊便成,我們不會走遠。”
“多加小心。”沈遼白囑咐道。
含章原本想帶上宋千程,奈何宋千程苦着臉一副掃把星樣,帶上也是個累贅,索性将他丢在那裏同沈遼白作伴,轉身與問皓往洞穴深處走去,深處的空氣幹燥了許多,這洞穴無遮無攔,沒有機關沒有陷阱,看不出端倪。
“含章,你有沒有發現大郎對沈夫子,”問皓頓了頓,繼續說道:“有些特別?”
含章聽他這麽說,便認真地想了想,點頭道:“是有些,似乎,”他斟酌着形容詞,又補充說:“似乎比較柔和。”
問皓輕嘆了一聲,道:“怕不是這麽簡單罷,我們先前也帶人下過地,大郎哪一次管過人家死活,只有沈夫子讓大郎救過,還險些舍了自己的性命。”
含章不以為意道:“大郎的心又不是磐石做的,難免會有心軟的時候,就算是我,看到那礙事的宋千程要死在我面前了,我也不忍心不救呀。”
問皓笑道:“你充其量是刀子嘴豆腐心,大郎可不同,他行事雷厲風行,有時更是叫人覺得他冷血無情,若有人礙手礙腳,不殺他已是萬幸,又怎會救他?宋千程好歹是定王的人,那沈遼白又有何背景能讓大郎他待之處處特別,又是親自照看又是囑咐我給藥的?而且,之前我還看到……”說到這裏,問皓猶豫了一瞬,還是改口道,“總之大郎對沈夫子實在太過特殊。”
含章怔了怔,“你的意思,大郎他對沈遼白……”
問皓揮揮手,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你我是下人,讨論主人的私事已是逾矩了,就此打住罷。”
含章也學着問皓的模樣輕嘆了一聲,“我們獨處的時候,你就不要總念叨大郎啦,也不關心關心我有沒有受傷,哎,我老覺得後背有些疼,可能是給泥手抓傷了,不若你幫我看看。”
問皓瞧着他嘻嘻笑的模樣,不悅地瞪了他一眼,便走在前頭,洞穴裏安靜地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在回響,擴闊的道路到了這裏竟有些收攏,兩旁石壁的距離縮小了許多,而在前頭蓬火可以照射到的地方,出現了三條岔路。
作者有話要說: -V-啦啦啦,灰常感謝留言的同志們~~這裏是勤奮的日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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