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逃出生天
那炸開的出口離地面不算太高,楚愆陽即便背着一個含章,也十分輕捷地爬了上去,沈遼白居中,問皓殿後。
沈遼白進入甬道,便見地上滿是碎石,原本被大石堵住的地方現下已然豁開了一個大口子,不時還有些石子簌簌掉落下來,往裏頭看漆黑一片,倒也看不出什麽。
“奇怪,若這裏是出口,怎的還用石頭堵住?”沈遼白摸了摸圓石邊緣,問道。
問皓扒着邊緣利落地翻身上來,仔細瞧了瞧道:“不管是怎樣留下的,現下倒是便宜了我們。”
沈遼白想到那石壁上的藏寶洞,便道:“對了,我被怪物帶上去的地方,有一扇玉門,裏頭全是金銀珠寶,應當是張角生前所積,這次出去了,若是什麽都沒帶出來,你們怎麽向定王交代?”
楚愆陽從懷中拿出一本書來,封皮上太平經三字十分顯眼,“我從宋千程那兒拿回來了,出去了就用這個交差。”
提起宋千程,沈遼白不禁沉默下來,他雖然對宋千程并沒有什麽好感,一路上也處處提防,但方才眼見他就這麽一人死在這黑暗冰冷的墓室裏,心中還是有些恻然。
楚愆陽調整了一下綁着含章和自己的布帶,走過沈遼白身旁時自然地順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道:“別呆着不動,該走了。”
沈遼白回過神來,下意識地用指尖摩挲了一下側臉,方跟着楚愆陽向石洞內走去。
這圓石後的通道雕鑿痕跡十分明顯,且狹窄逼仄,地上有不少碎石,仔細一看,頭頂處竟有一個大洞,似乎那塊堵着洞口的巨石就是從上面剜下來的。
楚愆陽不得不貓着腰向前走,以免上方的石壁棱角碰着背上的含章,沈遼白也彎着腰,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隧道太過矮小,他有些暈眩感,幸好兩邊都是石壁,有着力的地方,他雙手撐着牆走,倒也不算吃力。
走了片刻,沈遼白忽然覺得手下石壁的觸感有些微妙,忍不住用指尖摸了一下,他五感敏銳,這一摸立時便察覺到石壁上的凹凸與先前完全不同,好似是有人刻了字在上頭。
沈遼白腳步一頓,問皓見他停了下來,便問道:“怎麽了?”
沈遼白另一只手也摸了上去,一面道:“這裏好像有字。”
聽得此言,楚愆陽也停了下來,通道裏不好轉身,他也沒有回頭,只是問道:“寫了些什麽?”
“于舍中醒來,諸事暧昧,且尋蹤至此,方覺情勢嚴峻,留此手跡,以證來過此地。”沈遼白細細撫摸牆上小字,一邊辨認一邊慢慢念了出來,到最後時停了停,那裏不是字,而是一只狀似鳥的小圖,沈遼白怔了怔,眼中竟濕潤起來,“這是影青留的。”
楚愆陽托了托背上的含章,道:“看來他沒什麽大事,從墓裏出去之後又從這條出口進入,發現盡頭被圓石堵住,才原路返回并留下這幾句話。”
問皓奇怪道:“但看這話的意思,怎麽好似他并不記得在墓中發生了什麽事呢?”
沈遼白也有些困惑,他默記下影青的留言,又想起藏寶洞外那三具屍體,便道:“上一批五人應當有兩人是活着出去的,我在藏寶洞那裏看到了三個人的屍體。”
楚愆陽立即問道:“是什麽模樣?”
沈遼白大致描述了一番,只聽楚愆陽輕輕呼了口氣,道:“沒有我父親。”
沈遼白也忍不住松了口氣,幾人加快步伐,在狹隘難行的隧道中向上爬了一會兒,最前頭的楚愆陽驟然停了下來。
沈遼白被擋在後頭,看不見前面的狀況,便問道:“怎麽?”
“到頭了。”楚愆陽在前面回答道,他的聲音有些沉悶,伴随着些許敲擊聲。
“堵住了嗎?”問皓揚聲問道。
“只是薄薄的一層泥石。”楚愆陽回道,話音剛落,沈遼白便感覺到有光線從楚愆陽身前照射進來。
楚愆陽又用刀鑿了兩下,泥土大塊大塊地落了下來,很快便有了一個足以讓成年人過去的洞口,楚愆陽小心地将洞口上方的棱角抹平,帶着含章爬了出去。
沈遼白跟在後頭,一出來便被日光刺得眯起了眼,在墓裏不過呆了兩日,如今重新回到地上竟生出了恍若隔世的感覺,終于結束了,他呼出一口氣,渾身都松懈下來,才見到的明媚日光不過在視野中停留了一刻,便化為一片黑暗。
沈遼白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待他醒來時,已在沈府自個兒的屋子中了。
沈夫人身邊的婢女正為自己擦汗,見他醒了,立即展露笑顏,丢了帕子便往屋外跑,一面急聲喊道:“大郎醒了,快去通知夫人和老太爺!”
一轉頭見沈遼白正費力地坐起身,連忙又轉了回來,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了起來,在他背後塞上一個隐囊,又将帕子洗了重新給他洗洗擦着額頭些微的冷汗,柔聲道:“大郎現下覺得如何?要先喝些水麽?廚房一直炖着桂圓豬蹄湯,要不要先用些?”
沈遼白搖了搖頭,清了清嗓子道:“遠寧,我怎麽回來的?”
遠寧到一旁桌上給沈遼白倒了一杯尚且溫熱的茶水,過來給沈遼白喝了兩口,方才回道:“大郎是前日由工部侍郎家的楚君送來的,已然昏睡了一天了。”
沈遼白揉了揉眉心,道:“那,那位楚君有沒有說什麽?”
遠寧思索了一番道:“他說過兩日會再來拜訪,請大郎好好将養。”
沈遼白忍不住追問道:“就這句麽?”
遠寧小心地瞧了瞧他,道:“就只有一句。”見沈遼白沉默下來,遠寧又問道:“大郎,廚房還炖着湯,你已經一整日沒有進過飲食了,要不要先用一碗?”
沈遼白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遠寧便先出去了,剛一推開門,便見沈夫人領着兩個婢子一臉焦急,匆匆而來,見着遠寧便拉住她道:“大郎怎麽樣了?”
也不待遠寧回答,沈夫人便向裏張望,見到沈遼白正靠坐在床上,才露出放松的神色來,急急地走了進來,坐到床邊,握着沈遼白冰涼的手道:“總算是醒了,再不醒可要把娘急死了,怎麽樣,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沈遼白除了覺得渾身虛軟沒什麽力氣,倒也沒有任何傷痛,他心知自己之所以昏迷,當是在墓中精血消耗過度所致,墓中一直強撐着,到了墓外一旦松懈下來,自然撐不住了。
想到這裏,他遲疑地摸了摸頸側,輕聲問道:“我身上可讓人擦過了?”
沈母嗔怪道:“自然是擦了的,你不是出去游學麽?怎的弄成這副模樣?該不是念書太過用功了罷?你也是,影青也是,全都不把我這做娘的放在心上,真是每一個都快把娘吓死了。”
“影青?”沈遼白怔了怔,微微皺起了眉,“影青又怎麽了?”
沈母道:“送你回來的楚君說是曾在京城見過影青,也就是半月前的事兒,并沒什麽大礙,還給他托了口信,讓我們不要擔憂,啧,這孩子也真是,怎的不給個信兒,害得一家上下都為他心焦。”
沈遼白立時明白這是楚愆陽為了讓沈母安心所編造的說辭,但影青的确還活着,雖然不知道在哪兒,但總不能讓沈母總懸着心,他便微笑道:“我也是游學時遇到了楚君,方才知道的,正要回來告訴母親,卻不知道怎的,忽然病了,還是累得楚君将我送了回來。”
沈母摸了摸他的臉頰,心疼極了,“怎的去了兩天,瘦了這麽多?”
沈遼白怔了怔,忽然問道:“對了,母親,是誰幫我擦的身?”
沈母不明其意,答道:“元寶啊,這孩子挺機靈的,我知你慣常不喜歡讓婢子近身服侍,才讓他去的,怎麽了?”
沈遼白搖了搖頭,“沒事。”
母子倆親近了一番,沈母喂沈遼白将煲湯喝了,看着他又睡下了,方才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等門落了鎖,沈遼白原本安靜的睫毛輕輕顫了顫,立即睜了開來。
他身上還是沒有力氣,卻比剛醒時要好得多,掙紮着從床上起來,沈遼白慢慢走到屏風後,那裏豎着一面銅鏡,他扶着屏風站定,喘了口氣,将中衣慢慢脫下,鏡中露出來的纖瘦上身,沒有任何傷痕,他摸了摸肩膀,原本應當已經延伸到頸側的紋身現下卻毫無蹤跡,唐紅色的花朵和纖長的葉片都像是從未存在過一般。
沈遼白細細撫摸着那處的皮膚,他能感覺到并不是紋身不再存在,而是有一層薄膜附在皮膚之上,遮住了那肆意生長的紋身。
大約是楚愆陽做的手腳,免得吓着了沈府中人,但這紋身實在蹊跷,沈遼白重新将衣物穿好,想着等好了,去找沈老爺子好好問問。
作者有話要說: →_→下章就要寫沈遼白前往長安去找楚愆陽面基了,美好的攪基生活就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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