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B.O.W”,伊角念出倉庫大門上的字母,疑惑地擰緊了眉毛,“打不開,被鎖了。”

一小時不到,他們走出了地道,來到郊外的基地。

熟門熟路地尋到補給站,在簡單安頓兩人後,伊角正四處查看。

這裏,并未有侵襲的痕跡。

非常,奇怪。

風聲,突然變得凄厲。

呼哨着,掠過他的耳邊。

他回頭,刀身猛地一顫。

視野可及的範圍,被鐵絲網所隔離的另一邊,人,黑壓壓的人群,密密麻麻地,壓着挂着擁

着推着,從這些障礙的交織鐵網中,伸出手掌,牙齒,或者別的什麽,無聲地□□。

幾百個。

不對,伊角糾正了自己的判斷,黑色的眸子慢慢斂起。

應該上千。

這麽多被感染的活屍,被什麽所驅使,朝這個荒野上的軍事禁區迫近。

看來,會越聚越多。

這些個鐵網,很快,就無法堅持。

伊角抽出長刀,将心愛的烏木刀鞘握在左手。

今天是上弦月。

似刀鋒一般發出冷冷光芒的月牙,平靜地俯視着,整個人間。

長刀入鞘。

伊角穩了一記呼吸,擡步走近小屋。

而靠在門邊的高永夏,呼地一記,将口中叼着的卷煙,吐到地面上,

并用腳碾碎。

“真是,還不讓我多享受一會。”

被點燃的煙草,才僅僅過了指甲蓋那麽一小節。

而屋外,一曠平原。

“進藤他,還沒有醒嗎?”伊角一進屋就看見,躺在唯一一張床鋪上的少年,蒼白着臉色,呼吸微弱。

在半途中醒轉的博士冷淡地朝他點了點頭,“不知道原因,但就此前的情況看,病毒顯然傷害到了他的大腦。所以——”

才會象,突然回到了以前。

“不是已經注射了抗體嗎?!怎麽會這樣?”伊角難以理解。

“……T病毒在感染的第一時間就能夠摧毀人類的細胞組織。”塔矢亮象是給學生解釋的耐心教師,“我也說過,并無治愈的前例。”

“我看,現在更難說。”從屋外進來的永夏瞄了一眼進藤的手腕,表面的指針顯示,離天明,還有四個半小時,“他又發燒了。”頭示意性地,朝床上的男人一擺。

“??!!”這下連塔矢亮本人也無法接受眼前的現實,“怎麽可能?他已經接受抗體血清了!”

“我想,”紅發的男人不無惡意地提醒他,“是再度感染吧,畢竟你們剛剛接吻過,不是嗎?”

于是解決的辦法,也只剩下一種。

直接,輸血。

這恐怕是最不為辦法的辦法。

不去說因血型不同而産生溶血危機,最大的威脅來自于,“會不會因輸血而産生二次感染呢?”

伊角提出了質疑。

沒有人回答。

這個時候,即使他本人,也不會去阻止這最後一搏。

因為進藤光的情況,越來越惡化。

手臂內側的皮膚,在注射的開始,只輕輕一碰,竟掉了一塊下來。

如果不采取任何措施,很快,這樣的症狀就會蔓延至全身。

先是表皮脫落,腐爛,然後是肌肉組織的異變,

之後……

鮮血從塔矢亮的血管中抽出,然後推進了進藤光的體內。

這是兩個小時內的,第三次治療。

又是兩百毫升。

伊角隐隐感到了內心的動搖,短短兩個小時內,已經從這個人的身上,抽出了六百毫升的血液。

如果,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

他能毫不猶豫地阻止眼前的男人嗎?

僅僅因為,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産生抗體的人類……

即使讓光死掉,也要,毫不猶豫地去執行嗎?

一時間,他不由自己地,這樣全心全意向着上天祈禱。

萬能的主……求求您……

而另一邊注視這無可挽回一幕的高永夏,心裏的思緒,也在不斷翻騰。

一旦人體的新陳代謝以不正常的方式迅速增進,外表上最明顯的變化,就是他們的皮膚。

快速新陳代謝之下,已死亡的表皮細胞逐漸堆積在皮膚的表面。

到皮膚再也無法承受之時,皮膚表面開始發生軟化、腐爛的情形。

表現在外,

就是表皮紛紛脫落。

他見過身處這個階段受感染的實驗體。

也知道之後的下場,成為活屍的人體,東缺一塊,西掉一塊,

有的沒嘴唇,

有的沒鼻子。

厄——還是打住吧。

畢竟不是自己的實驗室,又不是隔着那标準化的隔離玻璃,如此近距離觀察這一幕,從心理上來說,他高永夏博士還未到能夠坦然視之的強悍心理程度。

似乎,世間真有神靈存在。

第三次輸血後,進藤光的狀态,奇跡般,竟好轉了。

而那些創傷,有如一開始就不存在,消失得一幹二淨。

只剩進藤光平緩而穩定的呼吸,在快要窒息的稀薄空氣中,發出令人心安的聲音。

太好了。

身處不同立場,不同心情的三個男人,

同時這樣想道。

無論怎樣,他們都不希望失去進藤光。

“B.O.W”

高永夏擦拭着關閉庫門上的字跡,而唇角彎起。

Bio Organic Weapon,所謂的,生物武器。

自從得知塔矢亮在研究過程中制造了LICKER這樣的怪物,在背後從始至終支持他研究的H.C.F公司,便饒有興趣地,複制了這些實驗。

從本意上來說,塔矢博士所要得到的,不過是救人的良藥,但對他,對整個H.C.F財閥,對H.C.F所支持的軍隊與國家而言——

T病毒所意味的,便是讓整個世界戰栗的終極武器。

這也是除去教官的第一重身份,身負H.C.F要職的高永夏博士,所負責的工程之一。

“開發生物兵器”。

“有位偉人說過,有的時候,只需要一份無私的愛,就能夠帶來比數萬起陰謀詭計更巨大的

不幸。”

高永夏似乎在自言自語,但他知道,并非如此。

“哦?”伊角從身後的陰影中走出,烏黑的眸子則在月光下閃現冷洌的光輝,“哪位偉人

呢?”

“我啊。”高永夏轉過身來,總是嘲諷似地揚起的薄唇這時也保持了完美的弧度,“你以為?”

伊角搖了搖頭,剛想開口的片刻,身子陡然朝地面大幅度下傾!

高永夏卻來不及躲避,身子頓時象被抛起的玩具那樣,猛一記,撞上了地面。

“乒——”

被鎖緊的大門,竟然就在這個時刻,不知何故,自己開啓了。

後背着地的一剎那,高永夏痛得嗆出一口血。

而讓他,頓失血色的,卻不在此。

“見鬼!!”

躲在倉庫暗處的什麽東西,正慢慢地,從它所藏匿的地方,

一點一點爬将出來。

收斂在雲朵中的月光,也在那一瞬間,無比清晰地,照亮了整個大地。

“怪物……嗎?”伊角呼吸沒有一絲紊亂,象是不過一次例性工作地,揚起了手中的長刀,“或者我也該稱你們為,人類?”

躺在原地一時無法動彈的高永夏嘲弄似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被關羁在此的,當然不能叫做人類。

它們是,完成度比較低的生物兵器。

不過是些,無法達到軍隊對它們的實際要求,存在行動控制上的缺陷,或者指揮命令上的困難,而在審查過程中,慘遭淘汰、蔑視,甚至虐殺的,怪物而已。

他是沒能得見,無意間被感染居然成為他們求之不得的完美品的塔矢亮,如何對付那幾只次品的。

但就現場看,是完全不費吹灰之力。

那麽如果對手是,人類中的完美品ISUMI,又會是怎樣的結局呢?

他,拭目以待。

刀光一閃即沒。

宛如滿天的月華忽而為浮雲所蔽。

刀鋒深深陷入那“怪物”的肌肉之間,濃腥的血液泉湧而出。

然而伊角卻眉宇一剔,迅速抽刀、疾退。

那“怪物”負痛怪叫,手臂挾着一股勁風揮出。

它揮臂之時,正是伊角速退之際,只聽“叮”的一聲,百煉精鋼所鑄的刀身竟然、折斷了。

伊角彈身躍出丈許,擰眉看着手中的斷刀,神情間禁不住流露出一抹惋惜之色。

他實在是心疼這把伴随他多年的愛刀。

然而此時此際卻再沒時間教他惋惜痛悔。

那“怪物”已朝他迫近,剩下半截刀鋒,猶嵌在那它的肩肌裏。

血披了半身,行動卻異乎尋常地迅速。

只是一眨眼,已逼至面前。

伊角微微俯身,輕巧騰挪,避過那怪物的凜冽攻擊,随手将剩下的半截斷刃卸下,淡淡地說:“GAME OVER。”

手臂輕舒,一抹淡淡的月華自他手中的刀柄流瀉出來,無限輕柔,仿佛情人的眼波。

那怪物朝前邁出一步,忽覺得身體不受控制、失去平衡,不由自主地栽倒在地。

而在高永夏眼中看來,怪物的身體平空分成了兩半。

好象是定錯了格的劣質畫面,一半先走了,而另一半,還停在原地。

“高周波……嗎?”

原以為廢棄的長刀,而真正的機巧卻隐藏在刀柄中——

從真空管中噴出用鐳射光加以離子化的氙氣,所産生的高溫高密度的高周波足以斬斷地球上所有物質。

居然擁有這樣頂尖的科技。

再想到之前一擊就将甚至能抵抗海洋館裏幾百米水壓的20CM亞克力強化為粉塵的塔矢亮,高永夏覺得有趣似地揚起了一邊的眉毛。

啧,這趟旅程,還真越來越有趣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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