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沒有不要你
“怎麽突然打起來了?”周圍吃飯的人連忙上來拉架,“怎麽回事?陳鋒你又招惹許一了?你想幹什麽?”
陳鋒十幾歲就辍學不務正業的在街上混,許一是別人家的孩子,又乖又聽話,不可能是許一招惹陳鋒。
陳鋒喘不過氣,只想翻白眼:你們瞎嗎?誰欺負誰?
“快別打了!”
許一松開陳鋒往後退了一大步,肩膀就撞上一個人,她匆忙道歉,“對不起。”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就握住了她的肩膀,強勢的把她推到了後面,許一倏然擡頭,冷質嗓音在頭頂響起,“站我後面。”
周至的衣服微涼,許一被推的踉跄了一下,臉上皮膚擦過他的衣服,她抓住周至的袖子,很快就松開。
周至已經擋到了她的面前,嚴絲合縫的把她護在身後。
“陳鋒你怎麽回事?你也長大了,能娶老婆的年級了。天天欺負人家小姑娘,有事沒事?”店主放下勺子怒斥陳鋒,“你也幹點正事吧,許一你怎麽樣?哎?這是?”
“我是許一的——哥哥。”周至嗓音很淡,下颌微擡示意陳鋒,“你叫什麽?”
陳鋒懷疑自己的頭出血了,磕的有些暈,得了自由就去摸頭,聽到一聲拽到天上的話。
擡眼看到了周至,周至比電視上更淩厲,站在兩米遠的地方,冷沉的眼居高臨下的睥睨他。周至很高,身形挺拔利落,身上的寒氣很重。
所有的聲音卡在嗓子裏,陳鋒只覺得血液往腦子裏沖,渾身冰涼。
他的童年陰影回來了。
“我家小孩還小,很多事不是很懂,比較莽撞。”周至在許一沖出來之前,擡手去擋。許一長大後沒那麽聽他的話,猝不及防碰到了她細瘦的手腕,皮膚很軟,溫熱的觸感。那手腕一僵,立刻如同魚從他手心裏滑走了。周至喉結很輕的滾動,單手插兜用手臂擋住身後的許一,“別插話,我來解決。”
他臉上表情未變,面對陳鋒說道,“你要找她談什麽?可以找我。”他一頓,接着說,“我跟你談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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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字他咬的很重。
絕不是文談。
陳鋒捂着頭,喉嚨上下滾動,始終沒有發出聲音。半晌後,他一咬牙轉身大步朝着另一邊走。
周至手有多黑他不想體驗第二次。
“你是周至吧?”店主突然開口,看着周至說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前天。”周至邁開凜然長腿走向小店,“我們買的東西好了嗎?”
“煎包馬上就出鍋,熱的最好吃,焦黃脆底軟面。”店主笑着說道,“大明星回來了,真是你!好幾年沒回來了吧?以為你不會回來了呢。”
許一攥緊的手松開,垂下頭看地面,心跳的很快。
周至什麽時候過來的?聽到了多少?沒有聽到她跟陳鋒說的話吧?
許一聽到煎鍋嗤的一聲,牛肉香氣四溢,她走到桌子邊拿打包盒。
“我說許一哪裏來的哥哥,原來周至。你可算回來了,當年許一追了你十裏地,跑的腳上都是血泡——”
“哎!”許一猛地回頭,大腦一片空白,她麻木的看着周圍熟悉的面孔,牛肉湯的鍋沸騰着冒着白氣,吃飯的人紛紛看了過來。她剛才的聲音很大,打斷了所有的聲音,“是用這個盒子裝煎包嗎?”
“是啊,不是一直用這個盒子嗎?”店主笑着說道,“被陳鋒吓到了?那個混混,你別理他。把盒子拿過來吧,出鍋了,我第一個給你裝。”
許一是鎮上出了名的懂事,會幫人做事,見人也會問好。
“謝謝。”許一拿着盒子走過去,沒有看周至。
周至還站在檔口,很高的身影,許一把盒子遞過去給老板。
“湯用鍋給你裝,多裝點,晚會兒你們家有人來街上把鍋還回來就好。”店主麻利的裝完煎包,連帶着一口鍋端給了許一。
“謝謝。”許一去端鍋,周至已經快她一步把鍋端走了。
“我回去了,再見。”許一保持着表面的冷靜,客氣的跟店家打了招呼,接過煎包袋子快步跟上周至。
身後的讨論聲漸漸高了起來,都在讨論周至回小鎮這件事。
“開車門。”
周至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偏沉。
許一連忙去拉駕駛座車門,視線裏周至筆直的腿擡了下,示意,“後排,前面怎麽放鍋?”
許一拉了一半擡頭,“會撒,我抱着吧。”
周至的眼在睫毛下很沉,若有所思,“不能抱,很燙。”
“放副駕駛腳底下,我扶着。”許一腦筋轉的飛快,盯着周至高挺陡直的鼻尖,把注意力放在一個地方就不會臉紅了。
短暫的停頓,周至點頭,“可以。”
湯放到許一的腳底下,她全程低着頭,一路忐忑怕周至問追了十公裏的事。幸好周至沒提,他專心的開車,車開的很穩。
他們到家是九點,在小超市吃完早餐周至就回去補覺了。許一不好意思跟着回去,怕跟太緊引起周至的懷疑,她留在小超市幫林琴理貨。
“你們早上做什麽去了?”林琴拿着貨單對貨物生産日期,似不經意的随口一問。
“他要教我射箭。”許一沒有繞彎子,直接說道,“媽,我想進射箭隊。”
林琴拿貨的手停住,片刻才笑着站起來,轉身摟住許一狠狠抱了下,說道,“好啊,你可以讓周至教你幾天,學的差不多去學校申請轉射箭隊。媽給你買弓,你喜歡什麽牌子的?要什麽規格?我也不是很懂,要去問問周至嗎?”
許一已經比林琴高了,她摸了摸林琴眼角的皺紋,抿了下唇才問道,“媽,你覺得我行嗎?”
“知道你的名字怎麽來的嗎?”林琴笑的眼角皺紋很深,她在太陽底下看許一,“你的一是世界第一的一,你就是世界第一。世界第一行不行需要問別人嗎?當然不需要。你的命運在你手裏掌握着,只有你能決定,你想行就一定行。”
————
周至踏着青石板路走到了簡陋的小院,早晨的太陽清透曬在大地上,桂花幽香飄蕩在空氣中。
他在院子裏站了許久,才擡腿走進屋子。屋子裏家具簡陋但溫馨,牆上挂着一家四口的照片,木質家具擦的一塵不染。
他回到卧室反鎖上門拉過一把凳子坐下,取出醫藥箱給手換藥。
深色繃帶解開,屬于手術的刀口已經痊愈,新增的是劃痕。縱橫交錯劃了好幾道,他面無表情的把舊繃帶扔進垃圾桶裏,拿新的纏上。
疼讓他心情很差,他想拿煙,手指到煙盒上繞了一圈落到旁邊的奶糖袋子上,取了一顆大白兔奶糖沒有拆包裝咬在齒間。
藥噴上手腕,褐色液體順着手臂蜿蜒而下,他把手對準垃圾桶,噴了幾遍藥才松開手。散漫的往後靠着,慢條斯理的纏着繃帶。
大白兔奶糖的包裝紙一角就停在他冷淡的唇邊,他敞開腿靠在木質的椅子上,仰起頭凸起的喉結暴露在空氣中。
他纏好繃帶,就那麽靠了有四五分鐘,才坐直從褲兜裏摸出手機開機。
一連串手機通知跳了出來,無數的未接來電和短信來自不同的人。周至咬着奶糖撕掉了包裝紙,他修長的手指繞開那些不想回複的信息,找到李穎的電話撥了過去。
那邊是秒接,李穎應該一直在等他的電話。
“想通了嗎?今天回來嗎?今天真的是最後一天了,不然誰都保不住你,你肯定會被射箭隊除名——”
“問你一件事。”周至咬着奶糖到齒間,靠着一點甜讓自己不那麽惡心,“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弓交給許一?”
他原本想直接帶許一走,被李穎攔住了。李穎說許一不是他的玩具,他應該尊重許一,讓許一做選擇。
周至很自信,他覺得許一一定會跟他走,許一沒有不跟他走的理由。
他不管別人怎麽看,許一是什麽。
在他這裏,許一就是他的。
他給許一留了一把弓和一部手機,他走的那天等了許一很久,許一沒來送他。他失望的有限,畢竟,未來他們會一直在一起。
事實并沒有。
許一沒有跟他打電話,沒有來找他。
他等了一段時間,始終沒有消息,他懷疑過許一是不是沒收到他的東西。
他等了半年打電話給林琴,想讓許一接電話,許一沒有接。又過了半年,李穎告訴他,許一去練短跑了,她跟市體校的教練走了。
他養了那麽多年的小孩拒絕了他,義無反顧的跟別人跑了。
可真是有意思的很。
他其實挺不想見許一,許一的存在提醒着他的失敗。
至始至終,他一無所有。
回到仙山鎮是意外,他鬼使神差的來了,住進了許一的家。她長大了,但也沒有完全長大,她偶爾還會有當年的影子。
周至問她為什麽選擇短跑。
許一說她跑的快,可以和汽車比速度。鎮上的人說許一為了追他的車,跑了十公裏。
可以和汽車比速度,怎麽比的?
她面對那個混混的挑釁一言不發,可那個混混罵他。小孩跳起來跟人打架,細胳膊細腿,倒是兇。
“如果你撒謊,我這輩子都不會回去,我讓你人財兩空。”周至眼底浮起了戾氣,“你當年是怎麽跟她說的?你——是不是騙她,說我不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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