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期盼能見到她

定國公出去沒多久,又繞了回來,這是周樂音怎麽也沒有想到的。

她這會兒望着眼前怒氣沖沖的定國公,因為理虧而心虛。

“你給我老實交代,是不是撞見顧止了?”定國公已經開始生氣了,頭發氣得都要豎起來了,雙眼瞪得老大。

周樂音沒料到就那麽巧,也沒料到定國公在門口見了顧止會湊那麽近。

她摸着手腕,避開定國公怒火中燒的視線,低着聲音:“碰見了。”

“瞞着我做什麽?”定國公還能想到什麽,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家白菜要被拱走了還在維護那個不懷好心的人,一想到就氣不打一處去。

周樂音擡了擡眸子,又垂下,絞着手指,貝齒咬着唇瓣,不一會就在唇上留下明顯的痕跡,但她就是一句話都不說。

定國公左右踱步,氣得腦袋頂冒煙,“把你娘叫來,讓你娘跟你說!”

周樂音一聽,心猛然一顫,差點跳起來,連忙拉住定國公袖子,眼淚汪汪地扮可憐:“別啊,爹,別。”

“我就是受傷了,他把藥給我,這才沾上了草藥味,真的沒什麽。”周樂音還不承認。

“哪裏受傷了?”定國公臉色正了正。

周樂音讨好地笑笑,搖了搖定國公的手臂,撒嬌:“已經好了,爹你就別氣了,真的沒什麽事。”

“讓我看看傷哪了。”定國公眼睛動了動,語氣也軟了,但依舊不妥協。

周樂音無奈,只好把袖子弄上去,露出潔白無瑕的手腕,腕子上還有一點點痕跡,這會兒已經不太明顯了。

“真的沒事。”

什麽樣的傷才能傷到手腕上?定國公眼神尖銳,心裏懷疑,聞着這個膏藥的氣味,心裏的懷疑反倒越甚,他道:“藥給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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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樂音愣了一下,還是乖乖地把匣子翻出來,把藥交到定國公的手上。

這下簡直是坐實了定國公的猜測。依依向物華定定住天涯

他打開蓋子聞了聞,更加篤定了,“真是顧止給的?”

“怎麽了?藥不對嗎?”周樂音不懂定國公這副表情是什麽意思,難得地小心詢問。

“哪有什麽不對,可太對了。”定國公陰陽怪氣,“僅此一瓶的雲白膏都給了你,還能不對?”

他可太生氣了,一直以來苦口婆心地交代周樂音,讓她不要靠近顧止,結果背地裏,這倆人早就相識了。

顧止倒是出手闊綽,眼睛都不眨一下東西就給出來了。

周樂音愣住,定國公常年在外,總是帶着一身傷回來,她也是聽說過雲白膏的名號,自然也是知曉雲白膏的珍貴程度。

可沒想到顧止提都不曾提一句,就這麽給她了。

眼前浮現出顧止神色淡淡,嘴角勾笑的模樣,以及觸碰他時他指尖顫動的模樣。

周樂音的心跳的有些快。

“收好。”定國公把雲白膏塞在周樂音懷中,語氣不善。

雖然送出來的東西珍貴,但依舊不能彌補顧止性格上的缺陷,更何況之前顧止還故意挑釁。

定國公承認顧止是一個難得可見的人才,但他并不認為顧止能成為一個好丈夫,他擺出父親的威嚴,嚴肅不容拒絕地說:“你這幾天就待在房間裏,好好反思一下。”

如果佛光寺那次是第一次見面的話,那她和顧止接觸的時間還不多,趁着現在沒有陷進去,在家冷靜幾天也是好的。

“爹,在家我會悶——”周樂音還想撒嬌,話還沒說完,回答她的就是定國公嘭一下關門的聲音,她連定國公的衣角都沒碰到。

定國公心情複雜,一出門就交代伺候的下人不要把周樂音放出去。

這不是他第一次關周樂音了,但先前都只是面上做做樣子的,這次是真的認真了。

周樂音氣急敗壞,坐回凳子上,猛地灌了一口茶,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還是氣不過。

雖然未來的事她也不能保證,但她現在不和顧止沒有發生什麽嘛,把她關起來算什麽。

皇帝的寝宮之中,鎏金香爐色澤金燦奪目,香煙從裏緩緩升起,模糊了皇帝的臉。

皇帝靠着椅子,微擡眸子,慢條斯理地拿着帕子擦了擦手,“準備的如何了?”

“回皇上的話,已經安排妥當了。”他底下一人恭恭敬敬地回。

“下去吧。”皇帝揮手示意。

偌大的宮殿內只留他一人,可以看見皇帝的嘴唇上下翕動,他在喃喃自語:“朕給過你機會的。”

而後他又笑,“我會讓你相信,有情感是世界上最無用的事,乖乖為朕效勞才能對得起朕對你的救命之恩。”

自從上次見面之後,顧止之後兩天就再沒有見過周樂音的身影了。

他心裏雖惴惴不安,但又強裝鎮定,勸慰自己,要給出一個仔細思考過後的答案是需要冷靜才行的。

可又等了一日,他依舊沒有等到周樂音,反倒是等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兩個人一人拎着一個破爛的包裹,在顧止下朝的路上把他攔下。

“阿止啊,娘終于找到你了。”

“阿止,你還記得爹嗎?爹好想你。”

兩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就要撲上去抱住顧止,被胡生亮出來的刀吓得立在原地。

等胡生刀子一收回去,兩人又躍躍欲試,想要撲上去。

“阿止,你這是什麽意思?我是你爹啊,快讓他把刀收回去。”高大的男人瞪着胡生,命令顧止。

顧止面色冷得跟臘月的堅冰,連看都不看兩人一眼,朝胡生冷冷吩咐:“處理走。”

“阿止……阿止你這是什麽意思?”女人包裹一甩,在地上打滾撒潑,“你發達了,爹娘都能不要了嗎?虧我們這麽多年以來一直在找你。”

顧止沒什麽反應,直到聽見女人說他們一直在找他時,指尖不可避免地顫了顫。

他擡眸看去,眼前的兩人面色發黃但精神飽滿,衣裳雖髒但厚實暖和,那雙手沒有開裂紅腫,不像沒有錢的樣子。

除了那兩個破爛的包裹,渾身上下寫滿了“他們過得很好”。

顧止嗤笑一聲,冷冷開口,語氣森冷陰鸷,是胡生久違的模樣,他說:“清走。”

男人不走,有恃無恐地上前,仗着胡生不敢真正傷害他們,越過胡生,一下抱住顧止的腿。

“我們不走,爹娘餓了這麽久,一路多麽艱苦,好不容易找到你,怎麽會走呢。”

“兒啊,做人要知恩圖報啊!爹娘生你養你不容易,這麽冷的天,你看我們,為了找你花光的所有積蓄,你不能覺得我們丢人,看我們沒錢就不要我們啊!”

“你現在是首輔了,但還是要有良心啊,爹娘不能不要啊!”

“生?養?”顧止自語,喉間發出冷笑,他動了動腳,甩開圍在他腿上的人,毫不留情地邁着步子離開。

女人見了,連忙上前,攔着顧止,大聲嚎叫,左一句顧止沒良心,右一句顧止嫌棄他們,不懂知恩圖報。

路上行人本不多,被兩人這麽一嚎叫撒潑,人群便圍了上來。

圍成不大不小一圈,正好把顧止圍住。

他本是為了路上慢走,好期待周樂音的到來,卻沒想到被人鑽了空子,圍在這裏無法動彈。

旁人只知顧止的惡名,并沒有見過顧止,聽到有人哭喊,便湊了過來聽熱鬧。

“不是吧,連父母都不要了嗎?”

“你看他的衣服,好像還是朝廷大官,要不我們別看了,快走吧。”

“朝廷大官怎麽了?朝廷大官就能不供養父母?”

“就是就是,你看他的神情,不會殺我們滅口吧?”

“我們這麽多人在你怕什麽?”

他們向來愛看熱鬧,這句話算是安撫到了所有人,的确,都道法不責衆,總不能把圍在這的所有人都殺了吧。

顧止面色愈發冷,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麽,死死咬着舌尖半天沒有說話,嘴中血腥味蔓延。

胡生上前,即便是用刀劍指着開路,也無法把人群散開。

他們好像篤定顧止不敢傷他們,面對着刀劍也不肯讓,胡生無奈,回頭擔憂地喚顧止:“大人……”

“不讓?那就殺了。”顧止語氣平淡,殺人在他嘴中仿佛只是切西瓜一般。

到底是語氣太過平靜,平靜到有些瘆人,讓人後背發涼。大家還是讓開了,畢竟沒必要為了看熱鬧把小命搭上。

大家在背後議論紛紛,聲音不小,足以讓顧止聽見。

顧止腳步如常,一步一步在議論聲中走過,仿佛任何事都無法傷害他,唯有舌尖的傷口彰顯着一切。

女人好像慫了,不敢再說話,等人群散去後,扯了扯男人的袖子:“要不……還是別了吧?小崽子看起來吓人得很。”

“你算了?我才不算了!”男人甩開女人的手,沉着嗓子吼道,眼裏是藏不住的貪婪,“那可是黃金百兩,老子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麽多錢。”

他生的不差,即使面色發黃,臉上有了皺紋,但依稀可以看見年輕時的俊俏。只可惜眼裏全是貪欲,生生毀了那張臉。

女人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敵不過對金錢的欲望,撿起地上破爛的包裹,跟在男人身後,朝着首輔府走去。

他們腳步平穩,半點也不像餓了許多天的人。

顧止回府後,就交代胡生:“去查查怎麽回事。”

剛開始被抛下時,小小的顧止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乖乖縮在雪地裏,怯生生地盯着路過的所有身影,就怕會錯過前來尋找他的父母。

可他等了好久好久,一直到雙腿都沒了知覺,無力地摔在雪地,只能雙手環着自己謀求一點溫暖時,也沒有等到。

他明白了,自己被抛棄了。

小小的顧止掰着手指一點一點數着他今天做過的事,拖了地,煮了飯,洗了碗,打碎了一只碗……

早知道他就不那麽着急了,那樣就不會打碎碗,也不會被丢下……

後來的顧止再也不會打碎碗了,也不會去回憶那段經歷,可刻在記憶深處的事情,是沒有那麽容易忘記的。

他知道自己不是因為做錯事被丢下的,他的父母只是不愛他而已。

明明已經不會在意這件事了,可為什麽心口還在一抽一抽的,隐約有些難受。

遠在定國公府的周樂音猛地睜開眼,捂着心口,額間冷汗直冒。

又是那陣熟悉的疼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久沒有這麽難受了,周樂音覺得這股難受勁快要把她疼暈了,一直到吃過止疼藥這才好一點。

顧止出什麽事了嗎?

周樂音有些悵然,這三日她被困在房間裏,節食節過了,裝病也裝了,鬧也鬧了,定國公下定決心,死活不肯放她出去。

不僅如此,槐米也不被允許離開。

等中午送飯時,周樂音攔住前來送飯的婢女,話裏話外打聽外邊發生的事。

但所有人都跟被毒啞了一樣,對她只會搖頭。

周樂音沒有辦法,撐着臉想對策。

她真沒想到定國公竟然這麽狠心,比她娘還要狠心。

下午兩人一直在首輔府外鬧騰,他們不知道顧止并不在府內。

顧止一路走,順着路,腦袋空空如也,等擡頭再看,眼前出現了一堵高牆。

是定國公府後門的那堵牆,上回取出來的磚在牆上留有空隙。

耳畔響起周樂音的話,顧止鬼使神差的,取下來那一塊,據說他取下周樂音就會來見他的磚。

他沒有回去,一直在牆下站着,心裏一團亂麻,期盼周樂音會發現,會在這裏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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