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奔頭

考狀元春花也就随口一說沒真指望,可周清貞那麽聰明考秀才總成吧。考上秀才官家就有米銀,還能開館收學生,一輩子也能吃口輕省飯。

想通這一節,因為周懷嬰而滿肚子火氣的春花,又活力滿滿,人活着就怕沒奔頭。聽了她的謀算,一向活的壓抑的周清貞也多了些明媚。

“姐姐我讀書很不錯的,只是繼母來後但凡我得點先生誇贊,就會被她尋着由頭罰到祠堂,我才藏起來。”

春花想不通,周清貞将來出息,跟着沾光的難道不是二夫人?

其實錢氏想法很簡單,她總會有自己的兒子,當然不能讓前房兒子擋着自己兒子的光,周清貞再好還能跟自己一條心?她可沒替人做嫁的好心腸。

周清貞有了奔頭,再加上春花細心照看,不過六七日,就像一顆幹枯的小樹苗煥發出生機。這一天早上,他終于換上春花娘做的新衣裳,準備去學堂。

毽子樣的沖天辮紮着一根新的紅頭繩,因為消瘦而顯得寬松的衣褲嶄嶄新,看起來多了幾分涼爽,總體看着挺精神。

春花給周清貞正正肩頭的衣裳,叮囑他:“到學堂要用心讀書,不要喝涼茶,等課間到茶房喝熱水。”

“嗯”乖乖點頭,站的端端正正讓姐姐給自己收拾,也沒忘認真囑咐“姐姐也要用心練字,晚上我考你。”

春花笑眯眯撥了撥他的沖天辮:“好,去吧。”

送走小孩,春花迎着朝陽深深吸口氣,滿臉開心:太好了,阿貞能求學自己能學字,将來自己就是秀才公的姐姐!

美美的挽起袖子春花開始大掃除,周清貞病了這十來天,她幾乎寸步不離的圍着他轉,今天要好好清掃一番,把黴病氣都掃出去。

“娘問女花童~~一更什麽蟲~~”

“你不對娘講來~~為娘怎知情~~”

輕快的小調從小院裏傳出,春花拿着抹布裏裏外外的拭擦,滿身幹勁。

“女孩兒說媽呀~~女孩兒說娘呀~~你不嫌啰嗦,聽娃給你學(咿呀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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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椅子、衣櫃、窗棱,角角落落都不放過。盆裏的水很快變髒,春花放下抹布去花園拎水,出了小院她收起輕松愉快的笑容,小調也不再唱,免得惹一些人不開心。

辘轳‘咯吱吱’的轉,木桶一點點沉入潮濕清涼得井裏,暗沉沉只有水面泛出一方圓圓的亮光。

“春花來提水啊”劉嬷嬷也提了木桶來。

春花止住辘轳的轉動,笑着回頭:“嬷嬷也提水。”

劉嬷嬷上次救了周清貞,春花特別感念她,遇到哪一天是甜軟的點心,便趁着夜色沒人時給她送去;這幾天周清貞早晚都喝春花熬的面糊糊,廚房熬得補湯之類,春花也給老人送過幾次。

因此劉嬷嬷特別喜歡春花這丫頭,小小年紀勤快能幹、嘴又甜,還長了一顆善心。只是因為三少爺在府裏的尴尬,這兩人在外遇到有人時從不打招呼,可巧井臺這裏很少人來。

劉嬷嬷提着裙子快走幾步:“放下嬷嬷來,井邊是好玩的?”

春花笑眯眯的退在一邊,看劉嬷嬷輕輕擺擺井繩,然後一圈一圈搖起辘轳:“我今早看到三少爺從花園過去,病好了?”

“嗯,去學堂了,就是腸胃弱得慢慢調養,我打算給他熬三個月面糊糊養胃。”

“哦……”劉嬷嬷嘴裏沉沉的應着,面容有些猶豫還想再說什麽,水桶絞上來了。

劉嬷嬷拉上水桶,春花笑眯眯接過來說:“嬷嬷這水打的剛好半桶不多不少。”

最近春花難得這麽輕省,劉嬷嬷咽下想說的事,改口:“嬷嬷一會端盆衣裳來洗,你多來幾趟,嬷嬷給你攪水。”

“謝謝嬷嬷”春花笑的明媚燦爛,,誰看見都能心情好起來。

收拾完屋子,好好洗了一個熱水澡,還美滋滋用了澡豆,春花香噴噴渾身舒泰,坐到窗下書桌上練字。

開始用功前春花想,哪天有空給院子裏栽兩棵柿子樹,長大了能晾衣裳還能結柿子。

六月的驕陽把幹淨整潔的小院,照的亮堂堂。日子就要這樣有盼頭,人才能越活越精神。

中午周清貞回來,看着臉色不太好,人也有些低沉:“姐姐,我回來了。”

春花摸摸他起了一點小汗的額頭,關切的問:“是不是太累了?”

周清貞彎起沉沉的嘴角笑笑:“是有一點。”

“趕緊洗洗,姐特意給你燒的溫水。待會吃完飯好好睡個午覺,學業也不在這一天兩天,別太逼自個,啊?”春花圍着周清貞轉悠。

“嗯。”

日子平穩的過了四五日,這天早上春花去廚院拿早點時,碰到二夫人院裏那個上次傳話的小丫頭,現在春花知道這個和她一般大的女孩叫墜兒。

春花去的時候,墜兒正和另一個取早點的小丫頭,張姨娘院裏的紅兒說話,看到春花進來,墜兒完全沒有向大丫頭行禮的意思,沖天一個白眼兒。

“可憐夫人頭手孩子,遭了這麽大的罪躺了大半月,今兒個才能出來轉轉。”

紅兒瞥了剛進門的春花好幾眼,偷笑應道:“是啊。”

春花根本不在乎兩個小丫頭的言語,只是二夫人出來了,春花覺得心裏有些不安。今天中午要去接周清貞下學,錢氏如果出什麽幺蛾子,她好歹能頂一頂。

“春花姐姐,你怎麽來了?”剛出課室就看見院門口的姐姐,周清貞眼睛裏多了些明亮。

春花笑着給先出來的周清遠行禮:“大少爺萬福”

然後是旁邊的周清玉:“二少爺萬福”

“免了”周清貞早看到,在陽光下十分明亮的小丫頭。明明只是普通的鵝黃衫兒、竹綠褲,偏偏她穿着分外顯眼,可能是因為羊角辮上的紅頭繩很亮眼吧。

“免了”周清玉說的可有可無,可臉上明顯有些不自在,左顧右盼就是不看春花。

春花明了的挑眉,一雙丹鳳眼意有所指的瞄向周清玉身後——二十板子。

周清玉顯然也明白那意思,脫了褲子打的。他的臉瞬間燒的通紅,有些窘迫的說道:“大哥三弟,我先走了。”說完火燒屁股般的跑了,伺候的吉祥給剩下兩位少爺行禮後,急匆匆追上去。

周清遠無奈的笑笑:“三弟慢走大哥先行一步。”越過春花的時候他好笑的想,這爆丫頭看不出來,還挺壞心眼兒。

就剩下姐弟倆春花笑眯眯的說:“今兒個沒事,姐姐來接你,走吧回家。”

“嗯”周清貞也眯起眼睛開心。

“二少爺還欺負你嗎?”春花挑着樹蔭邊走邊問。

“沒有,沒人挑撥還有大哥吉祥盯着,就是清文不在了,他老拉我一起玩。”

“那感情好,兄弟們多玩玩情分才深。”

周清貞皺起眉頭:“他都玩什麽藏鈎,捶丸,沒意思。”

不都玩這個,春花好奇的問:“那依你玩什麽?”

“猜謎、頂真、對對子……”

愛讀書的果然愛好都跟人不一樣,春花也是開了眼。

姐弟倆笑着邊說邊走很快到了花園,不知什麽地方傳來竊竊私語“啧啧,真看不出來,小小年紀心思就這樣歹毒……”

說誰呢?春花好奇的停下腳步四處打量,路兩邊是樹林、山石、閣樓,不好判斷從哪裏來的。

周清貞聽了臉色一白,拉住春花的手:“姐姐咱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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