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回音
春花帶着憂心入眠, 很少有夢的她這一晚淨做些光怪陸離的夢。
一會是阿貞穿着白色褒衣,身上被刀紮的鮮血直流;一會阿貞被妖怪吞了在妖怪腸胃裏掙紮;一晃神又是阿貞魂魄,被黑白無常用鐵鏈捆着拖進黑暗。
‘姐姐……姐姐……姐姐救我……’
“阿貞!”春花滿頭汗,大喊着直坐起來左右亂看“阿貞,阿貞!”
“做噩夢了?”隔壁鋪望月被吵醒,轉過來朦朦胧胧開口。
春花驚魂未定心砰砰跳, 聲音裏還帶着恐慌:“我夢見阿貞被黑白無常抓走了。”
“哦,那是你最近神怪話本看多了,又過于思念造成的,沒事再睡會。”模模糊糊勸完,望月翻了個身繼續睡。
春花臉頰淌下冰涼的驚汗,捏緊被子回想夢裏一個個真實的畫面, 真的是自己太想阿貞了?心砰砰亂跳驚恐還沒完全褪去, 憂慮又浮上心頭。
送那樣的東西,說那樣的話真不像阿貞……阿貞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春花枯坐半天直到秋夜的清涼浸透肌膚,才打了個寒顫慢慢拉着被子悉悉索索躺下。
男孩兒春心萌動會變得這麽不一樣?睡了一覺春花才想到那個形容詞——淫邪, 就是淫邪。
春花再也睡不着仰面看向漆黑屋頂, 她自己也不過是情窦初開, 實在不知道周清貞這樣到底對不對。
東方第一縷曙光照亮窗戶,春花聽到望月起床穿衣疊被的聲音,也跟着起來滿腹心事的慢騰騰收拾。
望月把自己收拾利索甚至梳好發髻, 春花的被子還攤在床上, 她還一手捏着被角對床發呆, 連禁婆來送水都沒發現。
望月挑挑眉就着溫涼的井水淨面, 然後給春花擰了一條濕帕子:“給你擦擦醒神。”
遞到面前的濕帕子讓春花楞了一下,才回過神:“多謝望月姐姐。”接過來擦擦臉果然清醒許多,春花索性去自己盆裏洗了臉,快手快腳疊被梳頭掃地抹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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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完閑下來,春花看到望月把腳搭在櫃頂,臉側在腿上練功。這是望月天天要做的,春花看着看着又陷入自己的心思。
阿貞這樣到底對不對?他以前不是這樣子的,難道動了心就變得……下流……
望月壓完腿下過腰,發現春花還在出神,一雙眼睛木木的。
“這是怎麽了,想什麽呢,還想你家小少爺?”望月戲谑的笑問。
“望月姐姐,你說……”春花回過神連忙剎住話頭,那樣私密的話怎麽好跟人說,她尴尬的笑笑“沒什麽。”
春花轉過身,胳膊搭在桌上以手托腮繼續煩惱,她越想心越亂,總覺得周清貞這樣不對勁,尤其昨晚做了那些噩夢,都是周清貞受傷。
早飯照例兩個雪白饅頭,一碟素菜一碗小米粥,望月多了一例金包銀——雞蛋炒豆腐,是她昨晚加錢預定的。
春花一邊心不在焉的吃早飯,一邊看着望月思量要不要請教她。
望月會錯意把金包銀的碟子推到桌子中央:“一起”
“不不不”春花連忙低頭,胡亂夾了幾根豆芽塞到嘴裏。真丢人,雖然她沒有望月手頭寬裕,可阿貞每月也給她五百文零用。
好不容易吃完飯,春花急匆匆把碗筷收拾好,拉住要出去轉的望月:“姐姐,我……”
“劉春花,你家人來看你了!”春花的聲音被屋外鄭禁婆的大嗓門打斷。
春花只交代一句:“望月姐姐,等我回來有事請教。”
春花再次跟着鄭禁婆回到院子時,手裏挎着一個大包袱,院子裏放風的女囚沒有不羨慕的,這麽多人只有春花,一個月好幾撥人來探望。
“春花姐姐,誰送這麽多東西?”
王青妹自從被春花點醒,對春花比任何人都多了一份親近依賴,這會兒看見春花,就好像看到主人的小奶狗颠兒颠兒跑過來。
春花笑笑:“我爹娘送來的冬衣。”
王青妹眼裏瞬間浮起淚花,羨慕的說:“春花姐姐好有福氣,下輩子我做你妹妹好不好,我也想要這樣的爹娘。”
……春花無語,不知道為什麽,她雖然同情願意幫王青妹,可心裏總對這個姑娘有三分戒備。
鄭禁婆沖天翻了個白眼:“前世不修才有這輩子造業,你這輩子先好好做人再說下輩子,別跟人劉春花比,不過一個散生不但爹娘來看,昨天周少爺就花錢給訂了長壽面。”
王青妹越發的羨慕,不過她也很開心:“原來今天姐姐生辰,祝姐姐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說完還特意福了福。
“青妹客氣,我屋裏還有事兒,下次聊。”春花客套一聲,還了半禮轉身離開。
留在原地的王青妹一個人咬唇想了想,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
終于回到屋裏,望月早已散完步,倚在桌上看曲譜。春花頓了下把包袱裏兩身棉衣收拾好,又撿着紅棗蘋果,洗了些放到桌上。
“你爹娘買給你的?”望月随手捏了一個紅棗‘咔擦’咬掉一半“又脆又甜。”
春花多了兩分開心抱怨道:“我娘總拿我當孩子,不光這些還買了水晶餅,瓜子,酥糖,栗子。”
“南瓜子還是西瓜子?”望月多了點興趣。
“南瓜子,我娘不讓我吃西瓜子怕磕着牙。”
“巧了,有些日子沒吃怪想的,抓把過來磨磨牙。”
春花二話不說捧了一把過來散到桌上,望月放棄棗子,捏了幾顆到手裏‘咔嚓咔擦’,春花撿一顆酥糖含在嘴裏。
望月連嗑好幾顆瓜子,才停下手問:“你遇到什麽為難事兒?”
今天春花生日,望月原不打算提煩惱的事兒,可是對面的傻姑娘嘴裏含着糖都能憂心忡忡,讓人實在于心不忍。
酥糖老在一邊甜的膩人,春花把糖撥到另一邊猶豫再三,還是不知道怎麽開口合适,不過她是個爽利姑娘,索性把那封信和肚兜給望月看。
望月看到那個大紅肚兜就發笑,等展開發現盤起來的綠蛇,還拿水蔥般的手指點了點調笑:“你家小少爺真有情趣,比你有意思。”
蛇性本淫,這肚兜可是有求歡的意思呢,只不過望月相信春花絕不會懂。望月不知道,周清貞也不懂,他只是本能的一眼看中這個。
展開信也沒別的什麽,看到最後一行望月輕輕笑了笑:“這也沒什麽,不過是花叢浪子慣常調笑。”
恐怕這位小少爺千帆歷盡,拿傻丫頭當樂子呢,望月意興闌珊的撇開信,閑閑捏起幾顆瓜子。
春花臉上浮起急色,忍不住起身隔着桌子向望月那邊探去:“阿貞怎麽可能是花叢浪子,他從來規規矩矩乖巧懂事。”
望月眉眼越發淡淡,整個人看起來懶懶的:“你才伺候他幾天,就知道?豈不知‘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的身上慢慢罩出寒涼之氣。
春花沒發現望月異樣,只焦急的說:“我當然知道,他是我一手拉扯大的,我怎麽能不知道!”
“你拉扯大的?”
“是!”春花從十歲進周府遇到周清貞開始一點點回憶,最後憂慮的總結:“他剛八歲我就和他天天在一起,他怎麽可能是花叢浪子!明明那麽乖……”
望月瞄一眼紅肚兜又轉頭凝神看信,過了半晌她才點點信紙輕輕嘆息道:“是變得不正常了。”
春花擔心成真呆呆坐回床鋪“阿貞他怎麽了?”
“他在不安,在惶恐。”
春花擡眼看望月。
“我不明白他怎麽肯讓你頂罪進來?”
春花傻傻的開口:“我跟他說,他不聽話我就不要他了……”
望月不可思議的看着春花:“你怎麽能這麽跟他說?”
“我不想他前程被毀,他那麽聰明勤奮,那麽懂事乖巧。”
望月皺眉責備的看着春花,平了一會氣才說:“你知道,你這樣對他有多殘忍?”
春花愕然傻呆呆看着望月。
“那個周府從來對他冷漠無視,好不容易有點資本又被徹底放棄,對他來說周府已經不是他的家他的責任。周家放棄他,他也放棄周家從此相忘于江湖,未嘗不是一種灑脫……”
“可……”春花想插話,被望月不留情的打斷。
“在他徹底變成孤身一人的時候,他一直喜歡依賴的姐姐,卻威脅要他聽話,否則就不要他了……”
春花聽得心裏劇痛:“我不是真的不要他,我……”
“我知道你是為他好,他也不會不明白,可你卻給他心裏插了一把刀。男人有時候會孩子氣,你想想一個八歲男孩失去自己唯一的親人庇護,會怎麽樣?”
春花慢慢垂下頭,會害怕,會哭,會想盡一切辦法找回那個人。
望月又瞄了眼那條綠油油盤踞起來的蛇,心裏有了另外的感悟:“他現在最想的大概是把你關起來,藏起來,再也不讓任何人找到你搶走你。”
春花喉頭哽痛,忍不住爬到桌上痛哭,阿貞好可憐。
往望月卻沒有安慰春花,只是繼續問道:“你們确定情侶關系時,你說了什麽?”
春花擡起淚痕縱橫的臉:“沒說什麽,他說給了我家一千兩銀子,以後我就是他的了。”
“然後?”
然後……春花抽噎了一下,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他就抱着我……親了一下。”
“再然後?”
“沒了,羞都羞死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來的。”
望月點點頭,把所有事情都對起來了,她肯定的說:“所以你們确定關系後,你從沒表态……”
“他說以後我是他的,我沒反對……”
“你就說,你有沒有明确告訴過他,你喜歡他?”望月不耐煩的敲敲桌子。
春花抽抽鼻子:“沒”
“他托人送東西,你也沒寫信捎話過去?”
“捎話了,讓他好好用功,照顧好自己……”春花的話音慢慢低下來,她知道阿貞的心結了,擦幹淨眼淚吸吸鼻子:“我知道該怎麽做……”
“春花姐姐,春花姐姐……”
屋外忽然響起王青妹激動的聲音,春花停下話頭,在鏡子那裏照了照沒什麽破綻才走出去。
“春花姐姐,我買了條絲帕做你生辰禮。”看見春花出來,王青妹滿臉興奮。
春花……客氣道:“咱們其實不熟,你不必這麽客氣。”
“在我心裏你就跟我親姐姐一樣,春花姐姐別嫌棄我好嗎?”王青妹眼巴巴的看着春花,把那條絲帕遞到春花面前。
一條粉紅色繡着桃花的真絲帕子,在風中微微随風飄動。
春花還是拒絕:“我不是嫌棄你,是真不能收你東西。”
王青妹眼裏湧出淚水:“春花姐姐還是看不上我這樣腌臜的人。”舉着帕子的雙手顫抖着慢慢收回,淚珠一顆一顆掉到地上。
春花到底不是鐵石心腸:“我不是看不上你,只是……我沒法接受你賣身錢買的禮物。”
“這樣啊”王青妹立刻興奮的擡起頭,還挂着淚珠的臉笑出花“姐姐等我做工掙錢給你買禮物。”
說完王青妹就興奮的跑了,留下春花奇怪:“坐牢還能去做工掙錢?”
望月踱出門:“你不知道,地字號的人天天要做活。”
春花才知道,原來牢裏每日都有額定任務,完成才能吃飯,超出有工錢。可惜任務挺重,能完成都不容易,至于人字號,天字號的因為多交了銀錢,所以不用做工。
周清貞面帶微笑跟同窗告辭回自己住處,一路上遇到認識的人都會溫和行禮閑話兩句,任誰看見都要贊一句謙謙君子,溫文爾雅,可皮囊下的東西卻只有自己知道。
今天如意又去給姐姐送東西,交下兩個月的房費,不知道姐姐現在什麽樣……壓下所有不好的心思,面帶微笑。
“少爺,春花姐姐,這次沒有捎話。”
周清貞聽得眼前一黑,姐姐已經讨厭我到無話可說的地步了……不、不、不,不會的,我聽話我會乖乖的……不要……
就在周清貞将要崩潰的時候,如意的聲音拉住了他。
“春花姐姐讓我把這身衣裳和信給少爺。”
姐姐!周清貞淡然臉接過來,一個人僵直的走回小屋關上門。門外的如意撓撓頭發,少爺今天怎麽怪怪的,都忘了打發我。
阿貞見字如面
姐姐在這裏一切都好,長壽面很好吃……
……姐姐納了一個月鞋底,才夠錢買次一點的布,給你做了身褒衣你貼身穿,就好像姐姐在你身邊一直護着你,陪着你。
想你
周清貞眼淚一滴滴流下來,姐姐接受他了,姐姐會一直護着他、陪着他、不會不要他。
姐姐……周清貞把褒衣和信抱在懷裏無聲痛哭,那仿佛爛了一個洞,冷風‘嗖嗖’刮過的心,慢慢愈合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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