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一場必輸的戰役
紀沉江生下來便被紀老爺子帶在身邊,他是在殺場上長大的孩子,沒人比他更清楚永夜星這種小星球一旦被蟲族盯上會是什麽後果。
蟲族殘暴血腥,不死不休,他們會不斷地侵入永夜星,不計成本,不算時間,但帝國兵力有限,如果維護這顆小星球需要的兵力超過預期,他們就會直接移民。
反正宇宙裏的星球那麽多,把這些僅存的人找個沒有蟲族的地方一丢不就完了?永夜星又沒有什麽資源,放棄它反而比保護它更劃算。
永夜星距離首都星太遠了,遠到飛船跳躍都需要一整天的時間,遠到首都星人看不見這些流離失所的人群和流逝的鮮活人命,遠到那些家園被毀的憤怒全都變成了冰冷的計算數字,遠到理智占據絕對上風,兵力和付出被計算的明明白白,他們不會幹那種花不對等的精力,去維護一個低等星球的虧本買賣。
這個星球目前唯一的價值就是在被攻陷之前,為軍演提供一個得天獨厚的訓練場地,讓這群軍校生提前見識見識戰争的殘酷,軍演結束之後,這裏勢必會被放棄。
這是一場必輸的戰役。
所以,在這裏做什麽都是沒用的。
“怎麽會沒用?”鹿啾啾長長的眼睫毛都被血打濕了,狼狽的結成一縷一縷的模樣,他抱着裹屍袋,細聲細氣的講道理:“他的家人們還在等着他呢。”
也許他的哥哥還在盼他回家。
落在腦袋上的手輕輕地顫了一下,鹿啾啾擡起頭時,就看見紀沉江用一種他看不懂的眼神望着他。
他周身那股即将刺破天際的尖銳張揚全都軟化下來了,褪去了那層紮手的利刺,紀沉江的眉眼裏突然多了一些沉甸甸的東西,鹿啾啾看不懂,只知道昂着頭傻兮兮的喊他:“紀沉江?”
紀沉江回過神來,猛地偏過了臉,不再看鹿啾啾的神色,并且動作很快的從他手裏搶走了裹屍袋,低下頭去幫鹿啾啾斂屍。
紀沉江蹲下去的時候鹿啾啾從身後看他,紀沉江的脊背像是山脊一樣寬厚,沒由來的給他一陣安全感,他跟在紀沉江身邊,想,這個人也許也沒有那麽讨厭啦。
收屍和打掃戰場一共花費了三個多小時,不光是人,蟲屍也要搬回去,他們還要切割下來蟲屍上面的一些有用的東西,比如螳螂蟲族的鋸刀,飛蛾蟲族翅膀上的毒粉,用以煉化制作武器。
鹿啾啾吐了兩回,但還是頑強地撐了下來。
忙活完指定的任務之後,已經是晚上六點多了,鹿啾啾累的雙臂酸軟,一點勁頭都提不起來,渾身的血腥氣都快把他整個人給泡入味兒了,他頭重腳輕的跟着尋胖子結伴往出走,聽見尋胖子問他:“要不要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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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啾啾心想,這破地方還有浴室?繼而連忙點頭:“洗。”
再不洗他就要變成臭啾啾了。
尋胖子一路吹着口哨把他帶到了南鎮的小溪前,吹着口哨扭着肥腰說:“我先洗,你望風。”
鹿啾啾杵在小溪邊上,心說“我這一路上期待什麽呢這破地方怎麽可能有浴室”,他蹲下身用手指頭碰了碰水,有點涼。
“太危險了吧。”鹿啾啾猶豫着擡頭看尋胖子:“這裏是南鎮,又不是軍營,那些蟲族摸過來怎麽辦?”
“不會,有哥在,震得那群蟲族不敢進犯。”尋胖子既不靠譜又膽大包天,張嘴就是一頓豪吹。
其實是因為之前蟲族來過一次,幾個小時內不會來第二次。
鹿啾啾沒什麽聰明腦袋,輕而易舉的就被尋胖子說服了,尋胖子抱着他的大肥貓“嗷嗚”一聲跳進了小溪水裏,溪水看着清澈,但并不淺,尋胖子一米八的個頭一跳下去激起來一大片水花,水面咕嚕咕嚕好一會兒,先是冒出來一只濕淋淋的貓,然後在貓爪子底下又冒出來一顆頭。
尋胖子的胖橘貓瘋了一樣騎在尋胖子腦袋上伸爪子打人,打的尋胖子嗷嗷叫,一邊叫一邊喊:“巡邏啊啾啾。”
“好。”鹿啾啾乖乖站起身來,舉着一根火把在小溪附近轉,他膽小,也不敢走太遠,就在這附近溜達了一下就想回去,在轉身的時候,鹿啾啾的火把好像在小溪水下面照到了一片影子。
那麽大,肯定不是魚,在水底下游過——是蟲族嗎?
鹿啾啾頭皮瞬間炸了,擡腳就想跑,嗓子才剛扯起來,一個氣音都沒來得及吐出來,小溪水裏突然伸出來一只骨肉勻稱的手,抓着他的腳踝狠狠地一拖!
鹿啾啾瞬間被大力扯下去,他的身手在這一瞬間發揮到了極致,居然在電光火石之間抽出了光刃,在落水的同時回手抽了下去。
亮銀色的光刃切割開水面,因為主人氣力不足,很快又無力的止住了去勢,在水面下飄蕩,下一秒,鹿啾啾跌進了小溪裏。
落水的瞬間,鹿啾啾眼前漾起一圈漣漪,光刃的銀光被水波碎裂成星河,在一片星河蕩漾中,他看見了把他拽進小溪的罪魁禍首。
不是什麽蟲族,而是那個總在他眼前晃來晃去,随時都能出現在各種地方的王八蛋。
鹿啾啾頓時不怕了,一腳蹬了過去,他本以為在水下自己動作會很慢,但他沒想到他一進了水裏動作反倒比岸上快上好幾倍,利落的連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他自己都想不到自己能這麽厲害,紀沉江更想不到,一腳被他狠狠地蹬到了大腿根上!
鹿啾啾看到紀沉江的臉都擰起來了!
糟糕,要命!
鹿啾啾轉頭想跑,但一只手在身後猛地抓了過來,一把将他撈了回去!
溪水底下明明氣泡翻湧,但鹿啾啾就是看的清清楚楚,紀沉江有力的臂膀牢牢地箍着他的腰,猛地将他壓到了溪水底下,另一只手掐着他的臉,懲罰似的壓了上來。
溪水冰涼,胸膛火熱,鹿啾啾在冰火兩重天中被紀沉江吻住了唇舌,紀沉江被他踢狠了,不管不顧的拉着他報複了一通,嘬的他舌尖發麻就算了,一只手還重重的抽了他的屁股,抽的他直蹬腿。
他在水下力氣變得好大,真撲騰起來紀沉江竟然還得費上點力氣才能壓住,兩人一直鬧到紀沉江胸口氧氣不足,才從水底下嘩啦一聲冒出來。
鹿啾啾冒出來的時候憋紅了臉,他被吻的頭暈目眩,還沒來得及罵人,腰上被人重重的揉了一下,攬着他的人咬牙切齒的問:“鹿啾啾,得不到的你就要毀掉是嗎,信不信我把你弄死在這?”
鹿啾啾緩過氣兒看了一眼才反應過來,紀沉江說的是他蹬的那一腳。
他剛才真的差點蹬到——
“是你先拖我的!”他氣急了,右手握拳梆梆的捶紀沉江的肩膀:“你把我拖下來是想淹死我嗎?”
“淹死你?”紀沉江反手掐他的臉,把他臉上的嫩肉都向外扯了些,一邊扯一邊冷笑:“淹死誰啊,這麽會水,你差點拖死我。”
就鹿啾啾在水下的這個反應,一般人還真搞不過。
“我不會水!我根本沒游過泳!”鹿啾啾被他扯得整張臉都歪了,疼的他又錘紀沉江:“松手,你再掐我我就跟陸懷澤告狀了!”
“告啊。”紀沉江高高昂起頭,他的黑發上滴着水,更襯得他唇色豔麗眉眼灼灼,像是吸到了精血的妖精,渾身都冒着一股子惡劣的壞勁兒,沖鹿啾啾挑眉一笑:“告訴陸懷澤,你被我摁在水裏親,還被我摸遍了全身,看不出來啊,你這小屁股還挺——”
紀沉江話還沒說完,鹿啾啾已經臉色爆紅了,他“嗷”一嗓子打斷了紀沉江的話,伸手抓上了紀沉江的臉,用爪子去捂紀沉江的嘴,大有跟紀沉江就在這魚死網破的架勢。
誰都不要活了!
“生什麽氣啊,覺得自己吃虧了?”
鹿啾啾越是臊得慌,紀沉江就越是浪,恨不得現在就把人拎到床上生米煮成熟飯,讓鹿啾啾看看他有多厲害——就他這本錢,得把鹿啾啾弄的找不到東南西北,壓根記不起來陸懷澤是誰。
他反手抓住鹿啾啾的兩只手,直直的往水底下摁:“那你摸回來,咱們有來有往,我可不像你這樣小氣。”
鹿啾啾的兩只手被兩只大手控住、狠狠地被摁下了水面,被摁下去時鹿啾啾受驚之中不知道自己抓到了什麽東西,他下意識地用力收緊捏兩下,捏的紀沉江悶哼一聲,“嘶”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輕點。”鹿啾啾聽見紀沉江聲線沙啞的開口:“別揉。”
鹿啾啾:!!!
誰揉了啊!我沒有啊!你不要胡說八道啊!
就算你喜歡我也不能這麽主動吧!
我還沒答應你呢啊!
恰在此時,小溪那邊傳來了尋胖子的呼喊:“鹿啾啾,你怎麽下水了啊?”
鹿啾啾一聽到尋胖子的聲音,立刻去推紀沉江:“你快走,別被人發現。”
他絕對不能讓尋胖子看見自己跟紀沉江在這胡鬧的畫面,雖然是紀沉江主動的,但,但...總之就是不行!
紀沉江被他推了一把,壓根沒推動,還拿那種“你又欠我一次”的表情看着鹿啾啾。
算起來上一次在小巷裏鹿啾啾讓紀沉江走的那一次,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鹿啾啾更加大力推他:“快點!不然我生氣了。”
紀沉江這才肯走,臨走之前還比劃了一個“二”,以及丢下了一句:“明天自己來找我,不然我也生氣。”
他要是生氣,可保不齊會幹什麽。
奸夫嘛,當然要得寸進尺,不然什麽時候才能上位。
紀沉江從小溪底下一路潛行到了遠處才上岸,他今天晚上也是來洗澡的,而且比鹿啾啾和尋胖子來的更早。
如果今天他碰上的是其他人他就走了,沒想到正好碰上鹿啾啾。
随意套上衣服,紀沉江特意巡邏了一圈,确定四周沒有蟲族,保證了鹿啾啾和那個醫療兵安全,他才走回軍營。
好巧不巧,他回到軍營的時候,正好撞見陸懷澤。
和頭發濕淋淋,随意将軍裝外套搭在肩上,渾身散漫的紀沉江不同,陸懷澤的軍裝扣子扣到最上方,肩背挺直,眉眼淡漠,行走間裹挾着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意,紀沉江掃了他一眼,在心裏暗暗地嗤了一聲。
像是陸懷澤這樣的老古板,到了床上是不是還要遵守寝不語的法則,他怎麽動鹿啾啾就不準出聲?
那可真是可惜了鹿啾啾那個小屁股了。
也太不盡興了。
想起來剛才的手感,紀沉江只覺得手心發熱,他舔了舔唇瓣,難得的主動避開了陸懷澤——自從當了奸夫,他都好久沒找陸懷澤的茬兒了。
倒不是心虛,只是怕壞事。
他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看法,就他那個狗東西的脾氣,要是真把鹿啾啾搞到手了,估計還得特意帶到陸懷澤面前去炫耀一通,現在他避開陸懷澤,主要是怕被陸懷澤發現,影響了他撬牆角的大計。
“等等,紀沉江。”但在紀沉江擡腿的一瞬間,身後的陸懷澤突然發聲:“你見到鹿啾啾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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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