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等阮昭挂了電話,韓星越這才敢說話。

他小聲解釋:“姐,我剛才真沒注意你打電話,不是要故意打擾你的。”

現在重要的是她在打電話嗎?

重要的是他打擾了她打電話嗎?

都不是!

韓星越打小就不太敢反抗阮昭,別人家姐弟還打打鬧鬧,他們家基本上就是只要阮昭一個眼神橫過來,他立馬腿軟。

此刻阮昭冷着臉,那雙烏黑的眼睛看過來時,太過清冷鋒利。

吓得他連忙說:“我真不知道,你在傅教授打電話。”

阮昭深吸一口氣:“誰讓你把東西拿回來的。”

“你的東西掉了,我還不能拿回來?”韓星越懵了。

他解釋道:“我就在學校門口遇到了傅教授,他還特地說,這個墜飾挺貴重的,讓我送回來給你。姐,你是不知道我們大學宿舍多亂,這麽貴重的東西,萬一弄丢了怎麽辦。所以我肯定要連夜送回來給你。”

完全處于狀況之外的韓星越,這會兒還挺委屈的。

阮昭終于深吸一口氣:“這件事最重要的不是東西拿不拿回來。”

韓星越頂着一張求知若渴的表情:“那什麽最重要?”

“最重要的是,誰給我送回來。”

哪怕一向淡淡的阮昭,在說這句話時,也忍不住微微咬了下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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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星越愣了半晌,突然意識道:“姐,這個東西該不會是你故意留在傅教授車上的吧?”

還不算太笨。

“你故意把這個留在車上,這樣傅教授就會給你送回來。”

制造下一次見面的機會。

韓星越忍不住感慨:“姐,你好會。”

要不是他知道他姐沒談過戀愛,都要忍不住懷疑了他姐是不是渣女了。

這也太能釣了。

阮昭:“我再會,也抵不過一個拖後腿的。”

拖後腿的韓星越:“……”

但片刻後,他忍不住說道:“難怪我上高中的時候,總是有女生借我的東西不還,之後還非要請我吃東西賠罪。”

阮昭:“……”

這種時候,是讓你來凡爾賽的嗎?

阮昭伸手将壓襟從他手裏,拿了回來,語氣冷淡:“好走,不送。”

“別別別,”韓星越急了:“宿舍這會兒早關門了,我回去還得求宿管阿姨開門,說不定還要扣分。你就收留我一晚上吧。”

“我家沒有多餘空房,留給拖後腿的人。”阮昭毫不留情。

她端起茶杯,就要轉身回房。

韓星越攔在她面前:“姐,姐,要不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肯定當好你跟傅教授之間的橋梁。只要你一個眼神,我堅決為你沖鋒陷陣。”

“你?”阮昭似笑非笑看着他。

韓星越挺起胸脯,說道:“姐,你是不知道傅教授這人有多難搞,反正關于他拒絕他那些追求者的事跡,都能寫一本書了。不是有句話說得好,要想成功攻破堡壘,就得先打入敵人內部。我跟傅教授在同一所學校。”

“我可以随時為你打探傅教授的情況。”

阮昭上下掃了兩眼韓星越。

片刻終于慢悠悠開口:“你一直住的房間,董姐剛換了被套。”

“好嘞。”

韓星越迫不及待,轉身去自己房間,不過臨走前,他還是忍不住叫嚷:“姐,我覺得傅教授雖然長得帥又會考古,但在我心底你才是最好的。”

臭男人配不上我姐。

這句話他沒敢嚷出來。

阮昭總算露出一絲笑意,揮揮手:“滾去睡覺。”

四月下旬,大地回暖,草長莺飛。就連下起的雨都顯得格外溫柔,如同一團氤氲在整片天際的煙霧,朦朦胧胧,帶着水汽,怎麽都散不開。

阮昭撐着一把傘,旁邊跟着雲霓。

“昭姐姐,幹嘛不叫我哥一起來?”雲霓問道。

阮昭見她糖葫蘆咬的嘎嘣脆響,自己明明沒吃,就覺得牙齒酸的厲害,“不過是買個原料罷了,你哥還要照顧店裏,他又不是三頭六臂。”

“不過你怎麽每次買顏料,怎麽每次都親自過來?”雲霓好奇。

阮昭修複古畫,用的不是現代的顏料,要不然根本做不到‘修舊如舊’的效果。

“讓你學文物修複,你又不喜歡。如果我現在告訴你,你能聽懂嗎?”

雲霓傻了眼,咬着糖葫蘆的一半,胡亂嚼了兩下,搖搖頭。

阮昭忍不住道:“酸嗎?”

“不酸,”雲霓以為她想吃,把底下幹淨沒咬過的糖葫蘆遞過來:“昭姐姐,你也嘗嘗。”

阮昭拒絕:“不要。”

其實這條街就在朝天街的旁邊,雖然朝天街是這麽一個名字,但起來中間彎彎繞繞,包括了很大一塊地方。

從而使得朝天街的商鋪,産生了一個集聚效應。

朝天街是做古玩生意,周圍基本都跟這個搭點邊。

阮昭這次要去的這家店,是專門賣顏料,雖然油畫、國畫他們也賣。

但這家店,最神通廣大的地方,還在于他們能夠弄到天然礦物顏料。

誰知兩人快到地方,阮昭的視線落在對面。

就見一個西裝筆挺戴眼鏡的男人,正跟旁邊的人說着話,兩人一邊聊一邊往街邊的車上走過去,雲霓見阮昭站在原地不走,也順着她視線看過來。

這一看,她就立即驚呼:“昭姐姐,那不是那個騙子?”

雲霓視力五點零,不摻一點假,所以隔着馬路,就認出了對方。

古玩行業本來就魚龍混雜,有憑本事掙錢的,也有憑本事騙人的。

就比如對面那人。

之前就被阮昭撞見過招搖撞騙。

只是她沒想到,對方被自己教訓一頓,還敢出現在這一片。

阮昭撐着傘,直接穿過馬路,走到對面那輛車。

雲霓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

此時那兩人好像已經聊的很投機,正準備上車,換個安靜的地方。

可誰知,西裝男車剛坐進車裏,他的車頭就被敲了兩下。

咚咚。

兩人不約而同擡頭,阮昭沒看那個西裝騙子,而是看着正打開副駕駛座的門,要上車的年輕男人,輕笑道:“我要是你,就絕對不會上一個騙子的車。”

對方茫然的看着她。

反倒是西裝男聽到這話,立即推門下來,還沒看清楚,就大罵道:“你他媽的胡說八道什麽呢?”

見他一下車,就開始噴糞。

阮昭眸色微深,直直看對方,聲音冷漠至極:“看來,上次的教訓還沒讓你記住。”

這時西裝男才看清楚那把傘面下,那個清妍絕麗的面孔。

明明長得那麽漂亮,可是那雙烏黑的眼睛,像藏着刀鋒般銳利,只是看過來,就帶着鋪天蓋地的壓迫感。

“是,是你。”西裝男露出驚慌。

但等他看清楚,阮昭身邊只跟着小女孩,并沒有上次那個高大健壯的男人,一顆心慢慢放下,怒道:“你別血口噴人,李總,這女人就是個騙子,專門在這一代坑蒙拐騙。”

“他是不是跟你說,可以幫你手裏的古董送拍到大拍賣公司?”

年輕男人聽到這句話,神色立馬變了。

西裝男還不死心:“你胡說八道什麽呢,你才是騙子。”

阮昭不以為意,冷淡看着年輕男人:“你覺得我們兩個誰更像騙子?”

她不救該死的鬼,要是這人真的因為貪婪,上了西裝男的當。

那就是他自己活該了。

不得不說,臉這玩意,确實是重要。

年輕男人只朝阮昭看了兩眼,就立即改變主意說:“我覺得我還是再考慮考慮,今天我們就先到這裏吧。”

西裝男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對方抱着懷裏的包,一溜煙跑了。

不過年輕男人路過阮昭時,還不忘低聲說:“謝謝你。”

阮昭挑眉,心情還不錯,畢竟這也算是積善行德。

等對方消失不見,西裝男徹底惱火,雖然男人一般對漂亮女人都很寬容,但前提是這個漂亮女人沒有一而再再而三得罪他,他惡狠狠的看着阮昭:“上次就是你壞了我的事,這次又他媽多管閑事,別以為你是個女人,我就不敢打你。”

“看來上次那頓打,你确實沒記住。”

阮昭淡笑道。

她越是這樣輕描淡寫,對方越生氣。

不過阮昭知道他是個軟腳蝦,壓根沒把對方的威脅放在心上,管完閑事,帶着雲霓就走了。西裝男盯着她們,一直到她們走進那個賣顏料店的小巷子。

一個小時後,阮昭心滿意足選購結束。

出來時,雖然依舊兩手空空,不過店家會幫忙把原料直接送到家裏。

因為也不是第一次在這裏買東西,阮昭壓根不怕他們調包。

誰知她帶着雲霓剛走出來小巷,就見停在路邊的兩輛車,車門紛紛打開,從裏面下來五六個人。

直接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阮昭望着領頭的兩人,其中一個就是西裝男。

另外一個,穿着一件黑色短夾克,頭發剃的極短,從脖子處露出一截狂野的紋身,就是那種一看就很社會的社會青年。

社會青年一看阮昭,當即眼前一亮:“喲,長得這麽漂亮。”

“媽的,漂亮又什麽用,專壞我的好事,”西裝男恨恨說道。

社會青年伸手摸了下嘴,自認為挺帥的說:“小姑娘,看在你是個女的份上,而且長得這麽漂亮,我不打你。這樣吧,陪咱們哥幾個喝幾杯,特別是我這個兄弟,你可是壞了人家好事,怎麽也得賠個罪吧。只要你好好認個錯,這次我就做主放你一馬。”

西裝男急了:“張哥,我們可不是這麽說的。”

“閉嘴。”

阮昭冷眼看着他們狗咬狗,特別是那個西裝男:“看來找了幾個打手,确實讓你硬氣起來,不是上次跟狗一樣的狼狽逃竄了。”

“我艹,你這個臭婊子……”西裝男被戳中痛點,當即惱羞成怒。

可是他剛罵完,一個響亮的耳光,随之啪的一聲響起。

所有人震驚的看着手裏還拿着一串沒吃完的糖葫蘆的小姑娘,沖過來,擡手就對着西裝男扇了一個嘴巴子。

大約是他們的注意力都在阮昭身上,壓根沒把這個瘦瘦小小的小女孩放在眼裏。

雲霓回頭将糖葫蘆遞給阮昭,叮囑說:“昭姐姐,幫我拿好。”

阮昭伸手接下。

之前雲霓因為吃了太多糖葫蘆,補了兩次牙,所以她哥就一直控制她吃,每次她買到都舍不得一口氣吃完,這會兒見自己的寶貝糖葫蘆被阮昭拿好了,她立即扭頭看向對面找茬的一幫人。

雲霓雙手交疊,一邊将手指掰的咔咔作響,一邊輕笑:“我哥不在,你們是不是以為就能欺負我昭姐姐?”

“狗東西,還敢罵我昭姐姐。”

……

“我說你怎麽買東西,還跑這種地方來,停車都不好停。”

闵其延停好車,還是忍不住抱怨。

傅時浔睨了他一眼:“沒讓你跟來。”

闵其延:“行行,是我非要死要活跟着你。不過你要買顏料的話,來這兒幹嘛呀,朝天街不是賣古玩的地方嗎?”

傅時浔沒搭理他,直接往前走。

就在兩人走過拐彎口,看見路邊站着不少人,似乎在圍觀什麽。

“怎麽這年頭還有大白天打架的,好吓人。”

“就是,這裏這麽亂,虧我在網上看那些博主推薦,說這裏适合打卡呢。”

“快點走吧。”

兩個打扮時尚的女孩,一邊抱怨一邊從他們身邊走過。

闵其延擡頭看着對面小巷子,确實有打架的聲音,最關鍵的是巷口站着一個女人,撐着一把巨大的黑色傘,白襯衫配着一條綠色團花國風長裙,顯得格外溫柔寫意。

“那姑娘膽子真夠大,站那麽近看熱鬧。”

闵其延剛說了一句,身側的好友卻已經拔腿走了過去。

說是走,但步履急切,幾步就跨過馬路,直接沖到對面巷口。

阮昭正看得精彩,突然感覺自己手腕被人拉住,待她擡頭望過去,整個人已經被拖着往旁邊走。

“傅教授。”她有些吃驚喊道。

傅時浔扭頭看着她,“別人打架,不知道躲遠點。”

他的掌心抓着她手腕,那種溫熱觸感,從腕口處蔓延,如同小小的火焰,一路燒到她的胸口。

還有他眼底,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來的關心。

傅時浔見她不說話,還以為是自己口吻太重。

特別是她擡起眼睛時,那雙永遠銳利又直白的黑眸,此刻如同染上了這場剛下的煙雨,霧蒙蒙的一層,顯得又亮又軟。

頭一次,傅時浔心底産生了一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終于,他低聲解釋:“我沒在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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