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本來買完糖葫蘆,出于客氣,阮昭還是說道:“今天麻煩你們了,要不我請你們吃個飯。”

“吃飯可以,但是哪兒能讓你們請客。我正好知道附近有一家粵菜,不辛辣,口味清淡,正好适合我們這個小病號。”

闵其延再次發揮了自己社交牛逼症的特長,三言兩語間,就安排妥當了。

這次連傅時浔都沒什麽意見,于是闵其延回去把車開上。

幾人一起去了粵菜餐廳。

不得不說,闵其延的社交牛逼症體現在方方面面,比如這家人氣很是火爆的店,明明是需要提前打電話訂位置的,但是他們到了店裏,就有人直接迎出來,将他們帶了進去。

還是個小型的包間,夠幾個人安靜用餐。

一坐下來,闵其延就好奇打聽:“你跟時浔是怎麽認識的?”

阮昭微轉頭看向傅時浔,反問:“他沒跟你說過?”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這個人,嘴巴嚴的跟什麽似得,”闵其延無奈的攤了攤手:“比銀行保險箱都靠譜。”

阮昭一聲呵笑,一帶而過。

關于她和傅時浔認識的經過,她不想告訴別人。

也不是怕覺得丢臉。

她天生就有種獨特的坦蕩,做什麽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她就是覺得,這就像是他們之間的一個小秘密。

紮寺廊下的那驚鴻一瞥,她只想留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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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不想分享。

好在闵其延見她也不願說,立即轉移話題:“阮小姐,你是做什麽的?”

之前太混亂,雙方除了知道彼此的名字,倒也沒深入了解。

阮昭對闵其延也挺有興趣的,因為他是傅時浔的朋友。

韓星越有句話,确實說到了她的心坎上,要想瓦解一座堡壘,得從內部。

她淡然道:“文物修複,我是文物修複師。”

闵其延一下來了興趣:“就是電視上那種,可以把壞了的文物複原的修複師?”

“嗯,大概就是這種。”

“難怪呢,你認識這麽厲害的人,也不給我介紹介紹,”闵其延看着傅時浔,有些不滿道。

傅時浔睨了他一眼:“為什麽就要介紹給你認識?”

闵其延:“前陣子我不是摔碎了我爺爺一個瓶子,老頭氣瘋了。正到處找人修呢。”

“她不修瓷器。”

闵其延有些驚訝:“你怎麽這麽确定?”

傅時浔淡然道:“你一個骨科醫生,會給人看心髒病嗎?”

闵其延沉默了半晌,“那倒是不會。”

“确實很多人都對文物修複師有誤解,覺得我們什麽文物都能修複。其實文物修複師也有細分,比如專門修瓷器的,專門修青銅器的,也有專門修複古籍書畫的。”

對于闵其延的誤解,阮昭習以為常。

不少人就覺得文物修複師什麽都能修,其實這都是外行人的看法。

“抱歉,是我坐井觀天了,”闵其延十分誠懇道。

阮昭也不在意:“沒什麽,畢竟我們是小衆行業,很多人不了解也是正常。”

傅時浔扭頭看她,今天的她倒是挺溫和的。

阮昭一向對他的眼神很敏感,第一時間,回望了過去。

傅時浔正伸手去端面前的白瓷杯子,就見她沖他眨了下眼睛,仿佛在說‘看,因為他是你的朋友我才這麽客氣的。’

可她剛抛完眼神,傅時浔突然端起桌上的茶壺,給阮昭面前的杯子添了點。

“想喝水就說,不用這麽眼巴巴看着。”

阮昭:“……”

她那是眼巴巴想要喝水嗎?

好在闵其延不愧是活躍飯局的高手,有他在,完全不用擔心會冷場。

他好奇問道:“阮昭,你是主要修複哪種文物?”

“主要是書畫,”阮昭想了下,補充道:“其實跟書畫類有關的,都可以,比如屏風、折扇這類。”

随着交談的進行,服務員不斷推門進來,給他們上菜。

雲霓是個正宗小吃貨,雖然一只手臂還打着石膏吊着,但絲毫不影響她大快朵頤。

“你們兩個是親姐妹嗎?”闵其延問道。

這時,傅時浔開口:“你查戶口本呢。”

倒是雲霓大咧咧說:“不是呀,昭姐姐是我老板,我和我哥都在昭姐姐的店裏幫忙。”

“你也會修文物嗎?”闵其延看着這個可愛的小姑娘問道。

“不會,昭姐姐說我心不靜,學不了修複。不過我會昭姐姐當助手。”雲霓搖頭,但是她剛說完,就懊惱的望向阮昭,說道:“昭姐姐,你馬上要修的那副畫怎麽辦?”

有時候修畫需要搭把手的時候,阮昭就會讓雲霓幫忙。

雲霓說:“你不是說那幅畫很重要,而且趕時間嗎?為了這幅畫,你都把劉老板那副提前趕工完成了。”

她連連嘆氣,這陣子阮昭除了今天之外,都沒出門。

一直在趕劉老板那幅畫,就是為了盡早交付,好修現在的這幅。

雖然雲霓也不知道,這幅畫是從哪兒來的,一般來說,阮昭接生意,她都清楚。

就是這幅畫,好像突然出現在她手裏。

“行了,我一個人也能修好,你就別憂國憂民了,好好吃你的東西吧。”

聽她這麽說,雲霓放心的哦了一聲。

闵其延還想再問,但是突然他腳上傳來一陣劇痛。

他維持着平和的表情,轉頭看向傅時浔,低聲問:“時浔,今天的菜你還滿意吧?”

“滿意。”傅時浔面無表情的回答他。

闵其延幾乎是貼着他,用氣音問:“那你踩我的腳幹嘛?”

“廢話太多。”

一頓吃完,本來阮昭打算請客,畢竟今天很麻煩他們。

誰知結賬的時候,服務員說他們這桌早就買完單了。

一開始阮昭還以為是闵其延,正要轉賬給他,卻聽闵其延說:“可以呀,學會偷摸結賬了。”

這話他是對傅時浔說的。

阮昭立即開口:“說好了,是我請客謝謝你,我給你轉賬吧。”

她剛才正好看見了菜單上的價格,直接發了轉賬過去。

但傅時浔并沒有收。

上車之後,阮昭和雲霓坐在後面。

快到家的時候,雲霓突然喪着臉問:“昭姐姐,我回家該怎麽跟我哥說啊?”

“有我在呢。”阮昭安慰她。

雲霓這才松了一口氣。

車子在院門口停下,阮昭客氣的邀請他們到家裏喝杯茶,但這次傅時浔開口說:“他待會還有點事,就不進去了。”

阮昭點點頭,低聲說:“今天謝謝你們。”

然後她站在門口,看着車子重新開出巷子,最後消失在巷口。

果然,一回家,董姐先看見雲霓手臂上的傷勢,大呼小叫,很是心疼。

雖然他們都是在阮昭家裏工作,但是雲霓人小,平時也很勤快,總會幫董姐忙前忙後。所以相較于給她發工資,但為人冷淡的阮昭,董姐在心裏偷偷的更喜歡雲霓。

雲樘這會兒也在家,立即問:“怎麽回事?”

阮昭倒也沒撒謊,如實說了下午的事情,還不忘替雲霓說話:“其實都怪我,是我不該托大,沒把那群小混混當回事。雲霓也是為了保護我,才受傷的。”

聽罷,雲樘這才沒生氣。

他和雲霓兩人打小就學武,他一直管雲霓管的很嚴,就怕她在外逞能。

“下次自己小心點,”雲樘看着雲霓的手臂,并未責怪,只是仔細了叮囑了幾句。

雲霓偷偷在阮昭耳邊說:“昭姐姐,你看我哥就聽你一個人的話,一聽說我是為了保護你,他都不兇我了。”

“本來也不是你的錯。”阮昭伸手捏了下她的臉頰。

雲樘此時轉頭說道:“剛才那個顏料店,将你定的東西,都送了回來。”

是今天阮昭買的天然礦物燃料。

她點頭表示知道了,這才轉身上樓。

阮昭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去洗手間洗了個澡出來,已經快十點多鐘。

等她躺上床,伸手去拿手機時,突然想到一件事,為什麽傅時浔今天會出現在朝天街?而且正好是她要買顏料的那家店的附近?

她正思忖着,仿佛有了心靈感應般,握在手上的手機,突然響了下。

阮昭低頭,看着屏幕。

第一反應居然是,這不是在做夢嗎?

傅時浔:【現在方便給你打個電話嗎?】

她猶豫了片刻,甚至想發條微信先問問,是本人嗎?

但一想到,這可能會導致對方的後悔。

阮昭迅速而決斷的打了兩個字:【方便。】

幾秒鐘後。

微信語音通話響起,阮昭伸手按了接通的按鈕,對面傅時浔的聲音清楚傳來:“阮昭。”

“真的是你啊,”阮昭輕聲說。

這話讓對面一愣,可是下一秒阮昭卻說:“你信不信我們就是很有緣分,因為在你發信息的前一秒,我還在想你。”

我還在想你。

或者更準确的表達意思是,我還在想關于你的事情。

偏偏,阮昭就挑了一個更暧昧的表達方式。

不得不贊美,中文的博大精深。

傅時浔明顯被怔住,居然在最初的兩個字之後,沒了聲音。

好在阮昭立即找補說:“我在想你今天為什麽會出現在朝天街附近?”

“我是去買藍銅礦和孔雀石的。”

阮昭愣了下:“你為什麽去買這個……”

但是疑惑轉瞬即逝,因為她縮小他們語音界面,重新回到聊天界面上,他們的聊天內容并不算多。

因為阮昭沒覺得,線上聊兩句就能把這男人拿下。

倒不如現實中多努力。

所以她一眼就看見了他們上次的聊天內容,是她告訴傅時浔,她現在手頭的這幅畫已經結束了,可以馬上修複他的那副。

【不過還要再等兩天,因為你這幅畫是青綠重彩畫,補色的話需要天然礦物顏料,我這邊這種原料不太多了,需要臨時預定,所以可能會遲幾天開始修複。】

當時傅時浔只回複了一句:【嗯,麻煩了。】

阮昭都沒把這個事情,放在心上。

當時她說這個,只是為了讓傅時浔了解修複的進度。

沒想到,他居然自己去買了礦物顏料。

還打聽到了這麽冷門的店鋪。

“原來我說的每句話,你都放在心上了啊。”阮昭唇角彎起粲然的笑意。

傅時浔:“所以你今天去那邊,也是為了買顏料?”

“嗯,這家店是專門做顏料生意的,很多修複師需要的天然礦物燃料他們都有,而且天然礦物顏料和人工合成顏料的發色效果不同。”

傅時浔手裏的這幅古畫,雖然是贗品,但也是那種足可以以假亂真的贗品。

當初的制作者,就是用的天然礦物顏料。

“所以你打電話過來,只是想問畫的事情?”阮昭口吻不免有些失落。

對面沉默了幾秒,再次開口:“你這邊還缺什麽?”

阮昭靠在床頭,念頭幾乎一瞬而至,她輕笑道:“什麽都不缺了,就還缺個助手。”

果然,傅時浔這次沒立即回她。

阮昭在第一時間沒有聽到他的拒絕,仿佛抓住了那麽一絲絲機會,說道:“雲霓手腕受傷,幫不了我,剛才你吃飯的時候,也聽到了。”

所以他該不會也是因為聽到這話,才給自己打電話的吧?

畢竟他也知道,自己修這幅畫,絕不會讓外人插手。

這也是他們當初的約定,絕不對外透露,這畫是阮昭修複的。

“就只缺這個嗎?”傅時浔沉聲問,不知是不是太晚的緣故。他一向清冷的聲音裏,帶着微微暗啞。

哪怕最簡單的一句話傳到阮昭耳邊,也撩起了心底的酥麻。

生怕傅時浔随便找個人塞給她,阮昭不免強調:“我對助理要求很高的,要心細,還得嘴巴嚴。”

在聽完這話後,對面又沉默了許久。

就在阮昭,以為這通電話要在沉默中結束時,那邊終于再次開口。

傅時浔冷冷淡淡的聲音問:“我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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