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什麽,什麽?”顧筱寧原本正在吃哈密瓜的嘴,張得老大。
不是,她才幾天沒來,這個家居然有了她不知道的事情。
阮昭轉頭看她,冷眼提醒:“別把哈密瓜汁濺在我的沙發上,你屁股底下坐着的是一把民國的椅子。”
這把椅子算是阮昭家裏為數不多的古董。
當初她一眼看見,就很喜歡。
因為這很像她爺爺當年,很喜歡坐的一把椅子。
顧筱寧趕緊穩穩的端好碗,小心翼翼說:“放心吧,我在你這兒從來不敢亂碰,我身上就只有兩個腎。”
之前有一次,她去工作室找阮昭。
有點兒好奇去看她正在修複的那幅畫。
那時候她正好端着一杯姜茶,那天她有點兒感冒,所以董姐給她煮了姜茶。
她正喝的開心時,一旁的阮昭語氣涼涼的提醒她:“我勸你最好不要在我這裏喝茶。”
“怎麽了?”顧筱寧十分天真的反問。
阮昭下巴沖着裝裱臺上的輕點了下,“這幅畫八百萬。”
顧筱寧當時就覺得她捧杯子的手一軟,但下一秒,她又牢牢的穩住。
從此,她再也不随便亂進阮昭的工作室。
她就兩顆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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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弄壞了什麽,賠不起。
今天她之所以這麽震驚,是因為剛才董姐切了哈密瓜端來的時候,順便問了一句,傅教授今天不來嗎?
傅教授?
出現在阮昭生活中的教授,姓傅的,還能有誰?
所以在她逼問之下,阮昭淡然承認,傅時浔這陣子确實經常來她家。
顧筱寧:“我的昭,之前我就說,要不我太了解你,我真的會覺得你就是個釣神。”
雖然她沒見過傅時浔,但是一個能在第一次見面,就直接拒絕阮昭要微信的男人,怎麽看都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吧。
她之前還以為阮昭,真的要在這兒滑鐵盧了。
結果人家這進展,絕了啊。
“沒你說的那麽誇張,他現在只不過有求于我,”阮昭輕哼了聲。
阮昭知道,傅時浔這人沒那麽容易心軟。
只不過現在她幫忙修畫,他對她是予取予求。
要是真等畫修好了,估計他又要一副,跟她劃清界限的模樣。
“連你都有想要追的人了,我居然還是個單身狗,”顧筱寧嘆氣,不過她好奇問道:“怎麽今天傅教授沒來?”
“他今天課挺多的,好像還要開會,早給我發了信息。”
顧筱寧沖她擠眉弄眼:“可以啊,現在都開始跟你報備行程了。”
阮昭沒搭理她。
兩人說話的時候,顧筱寧手機響了幾下。
她打開一看,無語道:“我說我們高中校友群怎麽詐屍呢,原來是秦雅芊在群裏作妖。我怎麽覺得這姐出國一趟,長得還跟以前不太一樣了。說真的,真不是我诋毀她,她以前好歹也算個清新小美女,現在也有點兒太網紅臉了吧。”
顧筱寧把手機拿過來,湊到阮昭跟前。
阮昭垂着眼睛,連看都懶得看。
秦雅芊是她們兩人的高中校友,而且挺不幸的是,阮昭大學時也跟她在同一所學校,同一個系。
當然這個不幸,是相對于秦雅芊來說。
她長得确實不錯,而且家世也好,按理說這樣的人是妥妥的校園女神。
奈何她身邊永遠有個阮昭,不管是長相還是身材,全方位吊打她。
更別說,大學時阮昭的專業成績,還永遠是第一。
不過秦雅芊也沒輕易服輸,阮昭性子高冷,她就走大衆女神路線,平易近人,從高中開始就弄得不少男生像蜜蜂似得圍着她轉。
而且最讓人無語的是,她還仗着家裏有錢,估計拿小恩小惠買通班裏的女孩。
集體孤立阮昭。
其實漂亮女孩,在學校裏人緣都挺好的,還會受到優待。
但阮昭性子太冷漠,跟誰都淡淡的。
也就是那會兒,一向正直的顧筱寧站出來維護阮昭,兩人這才會一直親密到如今。
“她回國了?”阮昭沒什麽興趣。
雖然秦雅芊拿她當假想敵,但阮昭卻從來沒攙和這種女孩的勾心鬥角。
她從大學開始,就已經開始做修複工作。
古玩圈子挺閉塞的,沒涉獵的人,根本不會知道消息。
後來她畢業了,基本跟以前的同學沒了來往。
顧筱寧撇嘴:“在群裏召集同學聚會呢。我發現畢業之後,混的好不好真能看出來,混的好一天到晚在群裏張羅着同學聚會,不就是想要在我們面前炫耀炫耀。呵,我就偏不給她這個機會,我才不去呢。”
“行了,眼不見為淨,何必跟這種人生氣。”
阮昭淡淡說道。
這也是顧筱寧由衷佩服阮昭的地方,她說:“我這輩子最快樂的事情,大概就是你當年逼着秦雅芊喝水那一次。”
阮昭跟秦雅芊的恩怨确實挺多。
她性子冷,從來不主動招惹別人,但是不代表別人就不招惹她。
當年秦雅芊糾集一幫小女生,在班級裏孤立阮昭,結果發現這對她絲毫沒作用,她壓根不在乎別人跟不跟她說話,那些小女孩的小心思,在她面前跟透明似得。
以至于後來秦雅芊後來幹了特別過分一件事。砸
她居然指使別人,把粉筆灰倒進阮昭的水杯裏面。
阮昭對氣味特別敏銳,大概是跟畫打了太多年交道,當時一打開水杯,就聞到不對勁。
那次,阮昭當着全班所有人的面,冷着臉讓秦雅芊把水喝下去,要不然她就灌了。
她知道粉筆灰不是她親手弄的。
但這個幕後指使,秦雅芊跑不掉。
阮昭不屑跟她們計較,但不代表她可以忍受對方的欺辱。
“算了,這種小人還是離她越遠越好,哪怕她請的是國宴,我都不去吃。”
之後幾天,阮昭依舊留在家裏修畫,傅時浔會過來幫忙。
不過後來傅時浔要忙學校裏的事情,她也就喊的少了。
這不,下午的時候,傅時浔發來微信:【明天學校裏有安排,沒辦法過來。】
這段時間,總是這樣。
他要是過不來,會在微信上告訴她。
就看起來挺有那麽點,男朋友報備行程的架勢。
阮昭:【嗯,我明天也有點兒事。】
阮昭确實有事兒,這兩天有個文物修複與保護交流會,本來她一直不喜歡參加這種公開場合。特別她是做商業修複的,說到底賺錢為主,不比那些在國家機構的修複師。
人家修的是歷史,她呢,修的是錢。
阮昭自己倒不在乎,但是架不住別人背後閑言碎語。
所以她懶得搭理那些人,極少出席這種公開場合。
但這次不一樣,這個交流會是她大師兄韓照牽頭的,也就是邱志鳴的師父。當初她在師傅家裏學修複時,很受對方的照顧。
如今他在文物局裏工作,籌備這麽一次交流會不容易。
阮昭就當是支持他。
不過收到發來的請柬時,她還挺奇怪,文物局這次是經費這麽充足嗎?
居然在五星級酒店舉辦這次交流會。
上次嘉實拍賣的內部品鑒會,也就在這種級別的酒店。
雖然交流會是在第二天正式開始,但是前一天晚上有個歡迎晚會,因為這次不僅邀請了北安本地的文物修複師,還有全國各地的文博人員。
“雲霓受傷了,你真不用我陪你去?”
車子在酒店門口緩緩停下,雲樘忍不住問出這句話。他在阮昭身邊這麽久,知道文玩圈子裏不少人對阮昭成見很深,他是擔心別人給臉色給她瞧。
阮昭伸手推門:“只是個交流會而已。”
她沒有搭乘電梯,而是沿着酒店的旋轉樓梯,慢悠悠上了二樓。
只是剛到二樓,居然就看見了讓她意想不到的人。
傅時浔一身黑色西裝,站在不遠處,對面是一個看起來挺漂亮的女人,一身紅色連衣裙,看起來前凸後翹,極是誘惑。
兩人站的距離真近,那女人還一個勁的沖他媚笑。
呵,有人之前不是一直挺守男德的。
怎麽還讓人離他這麽近。
阮昭也沒過去,悠然的靠着牆壁,她倒也不是故意偷聽,只是這個距離,就正好能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
女人嬌媚又甜膩的聲音說:“時浔哥,真沒想到能在這裏遇到你。”
時浔哥?
阮昭嗤笑,這稱呼,她都沒叫過。
女人說完這話,抿嘴一笑,顯得有點兒嬌羞的說:“我還可以這麽叫你吧,我們也有好久沒見了。”
“直接叫我傅時浔就好,”傅時浔不冷不淡看着對方,往後拉開了距離,沉吟了下,突然問“抱歉,請問你是?”
對方身上的香水味,雖然不濃,但他并不喜歡。
這話,讓女人明顯一愣。
靠在牆角的阮昭,原本還挺不爽的,可這一下,撲哧笑了出聲。
看來這男人的冷漠,是全方面無區別的掃射。
女人神色略白,連嘴角的笑意都褪去。
她确實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個回答,可又一想,确實有段時間沒見了,她立即解釋道:“我是芊芊啊,秦雅芊,以前我們兩家不是經常在歸寧寺碰面,那時候我陪我媽媽去禮佛,你陪奶奶。”
傅時浔視線,落在她身上,似是打量了下。
秦雅芊這次絲毫沒因為他看自己而開心,反而險些被他打量的崩潰,因為他的眼神就在傳遞着一個信息,你哪位?我不記得了。
雖然秦雅芊這幾年在國外,也沒消停,男朋友也交往過。
可是每個人心目中,不是都有一個白月光。
傅時浔大概就是她心目中的那個白月光,她爸爸是做古董生意的,家裏都信佛,所以以前她沒少父母去寺裏燒香拜佛。
他們家因為經常給寺裏捐錢,所以總能得到主持格外的關照。
因此就認識了傅家那位老太太,老人家偶爾過去,身邊總會跟着一個高挑清瘦的少年。那個年紀的少年,哪有那個耐心陪長輩燒香拜佛。哪怕是秦雅芊也是每次她爸媽利誘,才願意去一趟。
可他卻不一樣,安靜坐在蒲團上,一坐就是幾個小時。
明明那麽疏離冷淡,卻又想讓人靠近。
這種沉穩安靜的少年,是每一個青春期少女的夢想。
秦雅芊也不例外。
後來她在他們圈子裏小心打探關于他的消息,關于他的事情,也一直有所耳聞。以至于後來連她媽媽都驚訝,她居然如此熱衷去寺廟。
她一直将這份心心念念藏在心中,每每想起總會懷念不已,她以為這是屬于他們兩個人的美好回憶,畢竟那樣的記憶,不管什麽時候總不會褪色。
可他居然、竟然,連她都不記得了?
傅時浔聽到這裏,才淡淡道:“抱歉,沒什麽印象。”
只是他嘴上說着抱歉,神色卻絲毫沒有。
甚至還透着一種漫不經心。
這次打擊,對秦雅芊來說,比上一個抱歉,來的還要激烈。
反倒是阮昭,在最初的震驚之後,這會兒聽的都有些不忍心了。
啧啧啧。
自以為的美好回憶,對方壓根就不記得。
倒也不能怪傅時浔沒心,畢竟他一向如此。
從來不會給別人多餘的眼神,更不會給別人一絲誤解的空間和機會,銅牆鐵壁也不過如此了。
這男人,心夠狠。
但她喜歡。
不過阮昭開心之餘,也挺震驚的。
她震驚,是因為她也完全沒認出,對方就是秦雅芊。
如今她再仔細看着這張臉,好像确實跟記憶中的那一張不太一樣了,這讓她想起前幾天顧筱寧說的話,之前她還以為是顧筱寧說話誇張,現在看看,還真不是誇張。
只是這次阮昭的輕嗤,沒再逃過傅時浔的耳朵。
他擡眸望過來,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阮昭淡淡的挑眉,沒什麽表情。
傅時浔皺眉,似乎沒想到她會出現在這裏。
“也是,我這幾年都在國外讀書,你不記得我也沒關系,”秦雅芊面前扯出一個笑容,算是給自己找補了回來,她擡頭盈盈的望過來,輕聲說:“我聽說你現在在北安大學考古系當教授,我回國之後,也會在我爸爸的拍賣公司工作。”
“其實我們以後也算是同行,我要是有不懂的地方,能不能請教你啊。”
秦雅芊倒是給自己找了個好理由。
阮昭聽着她這個拙劣的理由,心底一笑。
這理由沒用。
“我是做考古的,跟你們的行業并不相關,你該請教的是那些鑒定古董的專家,”傅時浔雖然回答了,但眉心漸攏,看出來是沒了耐心。
阮昭也一樣。
她雖然知道這男人挺受歡迎的,但是有人當着她的面,勾搭他。
還是挺不爽的。
她懶得再聽下去,準備直接開溜。
反正待會再找這男人算賬。
阮昭直接從另一側,繞了一大圈,才重新找到宴會廳的正門。
門口有人正在登記,阮昭将自己的請柬遞了過去。旁邊正好也有個年輕男人正在簽到,在他看見阮昭的瞬間,眼前一亮。
“你也是來參加這個交流會的?”對方熱情說:“我也是,我叫秦源,是文物修複師。”
阮昭淡淡點頭,俯身簽了名。
這就準備轉身進會場。
那個叫秦源的人,跟在她身側,問道:“你是做哪一類修複的?我是主要做青銅器的,但別的也會一點,學的挺雜的。”
阮昭今天穿的也不算隆重,一件雪紡漢制立領襯衫,款式簡單大方,胸前的黑金字母扣乃是點睛之筆,讓這樣簡單的襯衫都多了幾分精致。
配着一條仿妝花馬面裙,腰間系着一條極窄的珍珠腰帶。
但她就是足夠漂亮到,一出場,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所以不少人都往門口這邊看過來。
秦源挺健談的,這會兒已經掏出手機說:“要不我們加個微信吧?大家都是同行,有什麽關于修複上的心得,也可以相互交流嘛。”
阮昭似笑非笑的看着對方,正要開口。
不遠處一道沒有溫度的聲音,突然響起來。
阮昭下意識轉頭過去,宴會廳過分明亮的燈光下,那個男人清冷高挑的身形,站在那裏,長身玉立,好看的獨樹一幟。
兩人四目相對,他視線落在她的身上,随後不着痕跡的掃了一眼她身側的陌生男人。
“阮昭,過來。”
剛才,他說的是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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