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春日正濃,不僅日光被拉長了時間,就連整個大地都綻放出鮮嫩的色彩,本就郁郁蔥蔥的校園,枯了一整個冬天的樹枝,早光明正大的抽出鮮嫩的綠芽。

脫去沉冗的冬裝,學校裏有種煥然一新的鮮亮。

闵其延伸了個懶腰,看着主幹道上來來往往的學生,感慨說:“我現在是有點兒能明白,你為什麽要在學校裏教書了。”

傅時浔握着方向盤,因為正值放學,人流車流都很多。

車子行駛的速度并不算很快。

“看看這些充滿活力的面孔,跟這些年輕人在一起,哪怕再蒼老的心,都會跟着變得年輕吧,”闵其延将車窗降了下來。

因為北安大學太大了,而且有好幾個學校,所以學生基本人手一輛自行車。

傅時浔:“這麽羨慕的話,你也可以來。”

闵其延輕呵了兩聲:“那還是算了吧,我在骨科上班,都有點兒煩了。這教書育人的事兒,還是留給您傅大教授吧。”

傅時浔單手搭在方向盤上,神色一如既往的沉靜如水。

只是這次,闵其延明顯有種,不太一樣的感覺。

他随口問道:“對了,你和那位,你們兩個現在怎麽樣了?”

“誰?”傅時浔愣了下,淡然反問。

“別跟哥們裝啊,你知道我問的是誰,”闵其延直接在他肩膀上來了一下。

傅時浔不悅道:“開車呢。”

闵其延舉手:“好、好,你好好開車。不過說真的,我現實生活中,除了你那位弟媳婦之外,可再沒見過能跟她比的姑娘。而且這兩人還美的各有風格,你弟媳婦那種的,屬于是人間富貴花,明豔又張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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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昭就不一樣,美的就像古典畫上走出來的那種江南美人,”闵其延停頓了下,補充道:“我說的是長相,單純長相來看。”

他可是親眼見過阮昭,是怎麽教訓人的。

可不敢,真把這位姑娘當成是那種柔軟無助的小白花。

傅時浔似乎有些不耐煩,眉頭緊蹙着,低斥道:“閉嘴,有你這麽讨論別人的。”

“哥們也沒說別的啊,這不是羨慕嘛,”闵其延笑了起來。

傅家的兄弟兩人,相較于至今還單身的傅時浔,傅家那位二少算是英年早婚的典範。

闵其延笑着說:“別的不說,你以後要是找媳婦,最起碼長相就不能差弟媳婦太多吧,要不然這妯娌之間,都不好相處了。”

“滾。”傅時浔終于忍不住。

闵其延嘴是損了點,不過說的也不是沒道理。

兩人終于到了學校食堂,一路上遇到不少認識的老師,點頭打了招呼,終于找到一個相對安靜的位置,闵其延嘆了一口氣:“這就是我為什麽不喜歡來食堂吃飯的原因,太引人關注了。”

傅時浔聽着這不要臉的話,冷不丁嗤笑一聲。

“我說的是你太引人關注了,”闵其延從兜裏拿出濕紙巾,将筷子擦了擦。

闵其延:“你跟阮昭最近沒見面嗎?”

終于傅時浔忍無可忍:“你有完沒完了?”

“看來是沒見面,”闵其延點頭,但是下一秒他表情特別得意的說:“其實,我前兩天還在醫院見過她。”

傅時浔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捏緊。

許久,他聽到自己冷淡的問:“她怎麽了?”

闵其延慢悠悠擦完筷子,終于憋不住的笑了出聲:“她當然是陪雲霓去醫院拆石膏,要不然你以為她去醫院幹嘛。”

那天闵其延上班,她們正好過來。

雲霓的手本來就是骨裂,沒那麽嚴重,所以打了一個多月的石膏,差不多也就養好了。

當時闵其延正好換班,就陪着她們一塊去拆了石膏。

還順便聊了幾句。

他有些同情的望着傅時浔,問道:“想知道我們聊了什麽嗎?”

“不想。”

闵其延盯着他,半晌,突地一笑:“真不想啊,那算了。”

傅時浔橫了他一眼:“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婆媽。”

“我婆媽?”闵其延覺得自己可真是冤枉的厲害,他說:“那還不是兄弟我替你着急,你也老大不小了,身邊好不容易出現一個姑娘,還不得好好抓住。”

其實他能看得出來,傅時浔對阮昭的态度還真不一樣。

就說那天在朝天街,他多緊張人家啊。

嘴巴再否認,也沒用。

得看實際行動啊。

“時浔,我覺得你真沒必要糾結過去的事情,都過去多少年了,難不成你真的要為那件事,一輩子不談戀愛不結婚?”闵其延苦口婆心的勸說道。

他知道傅時浔的症結在哪兒,但過去太久了,有時候事情就該讓它過去。

最後闵其延說道:“我問阮昭了,人家說最近沒空,好久沒看見你了。”

傅時浔斜睨了他一眼,卻沒再說話。

自從修畫結束後,他跟阮昭确實再沒見過面。

就像她說的那樣,他們兩清了。

傅時浔下午有兩節課,三點之後,所以他在實驗室裏待到兩點多,才回到辦公室。

拿上教案,前往教室。

這節課依舊是個大課,在階梯教室裏上的,兩個班一起上。一進去,依舊如往常一樣,一眼望過去,烏泱泱的全都是人頭。

可就是這麽神奇,傅時浔只是随意一掃,就看見了坐在左側靠窗的那姑娘。

這次她明明也沒坐在最顯眼的第一排。

周圍還都坐着人,但他一眼就看見了阮昭。

阮昭單手托腮,笑眯眯盯着講臺上,正在打開電腦的男人。

大學上課,PPT是必不可少的。

“媽呀,傅教授怎麽還是這麽帥,好帥好帥。”

“行了吧,每次上課,我都要聽你感慨一遍。”

“沒辦法,每次我看着他,再看看自己周圍的男生,都會覺得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比人與狗之間的還要大。”

阮昭:“……”

很快上課鈴聲響起,傅時浔拿出點名冊。

一個一個名字開始讀,冷淡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教室。

不得不說,北安大學這樣的學校,出勤率還是挺高的。

基本上沒有不到。

等所有名字讀完之後,阮昭慢悠悠直起後背,等着。

但傅時浔将面前的名單,将旁邊一放,直接說道:“點名超過三次不在的同學,直接取消本學期的期末考試成績。”

底下一片嘩然。

鬧哄哄的不得安靜。

傅時浔的視線掃視了一圈,沉聲道:“安靜,上課。”

阮昭托着腮,看着講臺上請冷至極的男人,唇角輕掀。

看來,這次不趕她了。

雖然考古算不上是什麽有趣的課程,但是傅時浔的課卻并不無趣。

兩節課居然就在不知不覺的時間裏度過。

臨下課的時候,他低聲說:“待會有課後答疑的時間,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留下來問我。”

阮昭此時正在把玩手裏的小紙條。

這是第四張了。

全都是跟她要微信,想要跟她交個朋友的。

今天阮昭特意沒有像往常那樣穿,一身白襯衫牛仔褲,簡單低調的确實像是個還沒出校園的女大學生,但是她的長相,不管放哪兒,都低調不了。

随着這句話的說完,下課鈴聲響起。

不少人立即收拾東西,往外沖,但也有女生拿着自己的課堂筆記,去講臺上問問題。

阮昭坐在原地,沒有動彈。

她安心等着,誰知之前有兩個寫小紙條的男生,沒得到回應,似乎不太死心,直接過來要微信。

阮昭擡頭看着對方,那雙烏黑銳利的眸子,此時并不算太冷淡,反而笑盈盈的說道:“抱歉,我有要追的人了。”

男生:“???”

要不是親耳聽到,這男生怎麽都想不到,這樣的姑娘還需要主動追別人。

但人家既然這麽說了,男孩也沒多糾纏。

講臺上同樣也熱鬧,好幾個女生拿着筆記,正在等着答疑。

大家還挺友好,排着隊等着。

于是阮昭一邊打發了來要微信的人,一邊安心看着傅時浔。

他跟每個人的距離都不算近,又因為個子太高的緣故,單手搭在講臺邊緣,整個人斜斜的靠着,很貼心的拉低與對方身高上的差距。

等所有人心滿意足的問完問題,已經離下課時間過去二十分鐘。

整棟樓都變得靜悄悄,而最後兩個女孩,問完問題,說道:“傅教授,那我們就先去吃飯了。”

“嗯,再見。”傅時浔低聲回應。

那兩個女孩走出了教室,這一刻,臺上臺下,只剩下兩個人。

傅時浔安靜收拾東西,阮昭就坐在椅子上,也不起身,也不走過來。直到他彎腰将電腦上的U盤拔了出來,所有東西都收拾妥當,他直接拿起,轉身走向教室門口。

……

阮昭在心底默默數着,眼看着他一步步走到門口,教室裏靜的仿佛只剩下他的腳步聲,直到走到門口的男人,腳步停住。

七。

阮昭在心頭,默默數出最後一個數字。

傅時浔站在門口,回頭看過來:“你還不走嗎?待會教室要鎖門了。”

阮昭倏地露出了笑意,她緩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這是傅時浔第一次見她沒穿裙子,那麽簡單的牛仔褲,貼身裹着,修長的雙腿一步步向着他邁過來。

阮昭走到他面前,仰頭看着這張清俊的臉,輕笑道:“我在等你叫我。”

傅時浔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嘴角不自覺的緊抿成一條薄線,他每次冷着臉教訓阮昭的時候,都會是這樣。

恰在此刻,外面走廊傳來一陣打鬧的聲音。

阮昭伸手抓住他的手,居然趁他不備之際,直接将人拉回了教室裏,并且順勢關上了門。

“寶寶,要不我們到這間教室裏坐坐吧,”一個男生的聲音響起。

随後女生嬌俏的聲音說:“我才不要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拉我進這種空教室想幹嘛,每次都對我動手動腳。”

“那還不是,我喜歡你呀。”

随後一陣黏膩而暧昧的水漬聲響起,對方就站在門外,跟他們隔着一門之隔。

同樣,阮昭将傅時浔壓在教室門板上。

兩人身體緊緊貼着,她穿着的白襯衫其實布料并不單薄,可是這也擋不住他能感受到阮昭柔軟的胸脯,以及那種綿軟又渾圓的觸感。

一時間,傅時浔的喉嚨,好像鑽進了無數的毛絮。

終于他低頭看着她,壓着聲音斥道:“松開。”

阮昭絲毫不怕,仰頭望着他:“好呀,那我們現在出去。”

外面有一對正在纏綿接吻的小鴛鴦。

果然一聽這話,傅時浔不動了。

終于,外面女孩不滿的聲音響起:“行了,行了,我快餓死了,咱們去吃飯吧。”

“好,先吃飯,再吃你。”

“不要臉。”

小情侶肆無忌憚打情罵俏的聲音,隔着一道門,傳了進來。

直到他們的聲音,徹底消失。

阮昭立即乖覺的,在傅時浔推開自己之前,先松開了他。

傅時浔冷眼望着她,忍不住問道:“阮昭,你這是在幹嘛?”

“救你啊,”阮昭淡然道,她說:“要是被別人看見我們在這裏,說不定會誤以為你跟女學生在教室裏約會。”

傅時浔啞口無言。

許久,他低聲說:“你不是說過,我們兩清了。”

“對,我是說過,”阮昭直勾勾的看着他,她頓了下,認真道:“但我說的是,我們修畫的事情,兩清了。至于別的,可沒有。”

傅時浔再次,感受到那種無可奈何。

沉默了許久,他再次問:“所以你現在又在玩什麽?”

她好像總是這樣,花招百出,讓人防不勝防。

這次輪到阮昭笑了,是氣的。

她擡眸,直勾勾的過來,與他對視,口吻極認真的解釋說:“我什麽都不想玩。”

“我就是單純的在追你。”

轟,這句話猶如點燃了傅時浔腦海中,被拉的最緊的那根弦。

“之前我不直接說,是因為我在幫你修畫,我不希望這件事影響到修畫,也不希望你有種被挾持的感覺。”

傅時浔:“……”他是不是還要謝謝她這麽公私分明。

阮昭直言道:“所以我給我們兩個十天冷靜的時間。”

十天。

從修完畫,到現在,正好是十天。

傅時浔沉默的望着她,而眼前的姑娘,那樣清冷的眉眼盡數染上笑意,輕聲說:“現在我冷靜完了。”

所以。

“傅時浔,我來追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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