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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阮昭回到家裏,直接倒在自己卧室的小沙發上,長腿支在沙發邊緣,額頭兩側太陽穴突突直跳,一刻都緩和不下來。

頭頂射燈刺着眼睛,阮昭擡手,以手背覆在眼皮。

傅時浔剛在說的話,還回蕩在她腦海中,哪怕她再努力驅趕,依舊如紮根般。

她猛地翻身坐起來,洗衣服、洗澡,吹頭發,護膚,一項項精致安排下來,時間已經臨近十二點。

阮昭從洗手間走出來時,放在沙發上的手機正嗡嗡震動。

她拿過來一看,顧筱寧來電。

她邊上床,邊接聽電話,“喂。”

“我給你發了十條微信了,都沒回我,”顧筱寧語氣微有不爽的說道,“你該不會又給我跑路了吧。”

顧筱寧算是怕了阮昭,生怕她又來一次不告而別。

阮昭躺在床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輕笑說:“不至于,怎麽了?”

“明天不是周六嘛,我們去逛街吃飯啊,你回來之後,我們都沒好好聚呢。”

聽她這麽說,阮昭才意識到明天是周末,她這幾天剛接手公司的事情,正在熟悉的過程,忙的是不可開交,所以根本沒注意一轉眼到周末了。

“好呀,你想吃什麽?”阮昭一口答應,“這次我請客。”

顧筱寧:“貴的。”

“西餐還是日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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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筱寧哦的一下捧住心,戲精上身:“我的昭,除了我爹媽之外,你就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阮昭:“就去你之前想去的那家日料吧,之前也沒機會請你。”

顧筱寧這下扭捏起來了:“不好吧,那家人均兩千以上呢。”

“有什麽不好的。”

顧筱寧:“又不是逢年過節,也不是什麽重要日子,讓你請這麽貴的。”

也不知是哪根筋沒搭對,阮昭說:“之前不是說好了,誰脫單誰就請一頓大餐,我之前不是欠你一頓。”

“啊?你脫單了,什麽時候。”

阮昭:“這家需要提前預約,有兩種套餐選擇。”

顧筱寧:“該不會現在你有男朋友了吧?”

阮昭:“這個點也沒辦法預約,我明天早上起來試試吧。”

阮昭:“你想吃哪種套餐?”

兩人在各自的頻道上說話,終于還是顧筱寧忍不住了。

她連聲說:“嗳、嗳,這位仙女請你不要轉移話題,正面回答我。”

阮昭:“現在沒男朋友,雖然已經分手了,但之前不是脫單過,這頓飯是我早就欠你的。”

顧筱寧有些被尬住,半晌底氣不足的說:“其實我不吃也沒什麽的。”

阮昭分手本來就夠痛苦了,自己還要再讓破費,這還是好姐妹好閨蜜嗎?

“是我想吃了。”阮昭輕笑一聲。

大概提到好吃的,哪怕還沒吃到,但也讓人很快樂。

以至于在這麽友好的氣氛下,顧筱寧也是腦子突然斷線了一樣,問道:“你之前遇到傅教授,之後你們兩個怎麽樣了?”

“什麽怎麽樣?”

顧筱寧:“就我覺得,你們兩個分手應該是有什麽誤會吧,要不你好好跟傅教授說開了。肯定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雖然顧筱寧對傅時浔不是特別了解,但她一直覺得這個男人很正,就不是表面裝出來的正,是骨子就有的那種清正。

他跟阮昭分手,應該不是有什麽小三出軌觸及底線的狗血事情。

她一直覺得他們兩人太般配了,分手的話也太可惜,如果還機會能夠解開彼此間的誤會,阮昭也不會這麽痛苦。

一直沒開口詢問過他們分手原因的顧筱寧,此刻終于問道:“你們當時為什麽分手?”

“想知道?”阮昭問道。

顧筱寧嗯嗯應聲。

“明天吃飯的時候,再告訴你。”

這下讓電話那頭的顧筱寧嗷嗷大叫起來,連聲喊:“不公平、不公平,你這是純心想讓我睡不着覺是吧。”

第二天,阮昭預約了餐廳晚餐,兩人約好在商場見面。

這家日料店開在商場的頂樓,正好樓下是可以逛街。

三點多的時候,阮昭在商場裏等到顧筱寧,她一過來就各種不好意思,路上堵車,她又在地下停車場找了半天停車位。

女人進了商場,如同進了自己的家。

“我真的好久沒買衣服了,今年夏裝一件都沒有,”顧筱寧一邊抱怨一邊瘋狂試衣,她見阮昭光看不試,還勸道:“你也試幾件啊,我要有你這身材,一周七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重樣秀我的身材。”

阮昭正坐在沙發上翻閱店裏的雜志,這話不僅逗笑了她,也逗笑了周圍的店員。

正在幫顧筱寧挑衣服的店員說:“美女,你也太謙虛了,你的身材也不差。”

一圈逛下來,顧筱寧一口氣買了三套,還順便入手了一款新出的墨鏡,戴在臉上美的不行,恨不得在商場裏都戴着。

“女人吶,還是要對自己好點,”她望着鏡子裏美美的自己,忍不住感慨。

顧筱寧跟阮昭不一樣,她家境優越,父親是音樂學院的教授,母親之前也在電視臺工作,只不過現在退休了。

她雖然現在不跟父母一起住,但住的房子是父母在她上大學時候,送的一套全款房。

如今她在電視臺的工作,薪資也還可以,而且不用承擔什麽房貸車貸,工資基本就養活她自己一個人就可以。她平時花錢也挺大手大腳的。

故而阮昭聽到這話,不由發笑:“你對自己還不夠好嗎?”

阮昭預約的晚餐時間是六點半,她們到店裏是正好是這個時間,店員直接将她們帶到預定的位置。

她們的位置就在窗邊,這家日料餐廳在36樓。

窗外的夜景一覽無餘,放眼望去,一大片橘色燈光,将整座城市鋪亮。

兩人聊了會兒,顧筱寧就沒忍住把話題往傅時浔身上扯了過去,她撐着下巴:“昭昭,上次遇到傅教授之後,他有主動跟你聯系嗎?”

“昨天才見了面。”阮昭挺坦然的說道。

顧筱寧本來剛端起面前的茶,想要喝一口,這下不得了,險些噴出來,她伸手拿了張紙巾擦擦嘴,急不可耐問:“昨天?你們在哪兒見面的?”

阮昭将昨天她請客吃飯,傅時浔過來的事情簡單說了遍。

顧筱寧一拍桌子:“我就說,你們兩個這是吵不散的緣分吧,你看你第一天回北安就撞上他了,昨天又這麽巧合的遇上。連老天爺都在幫你們牽紅線呢。”

阮昭慢悠悠說:“不是巧合,他知道這個飯局是我請的。”

顧筱寧恨不得現在就讓他們原地複合:“那不更說明,傅教授對你舊情難忘。”

這不由又讓顧筱寧疑惑一件,那就是當初,他們為什麽會分手。

“昭昭,你們當初為什麽會分手啊,而且我看你的樣子好像對傅教授也不是完全沒感覺,你想想你和傅教授的相遇是多麽幸運的一件事。明明你們都是北安的人,可是卻一直沒遇見,反而是在跨越了三千裏的西藏遇到了彼此。”

至今顧筱寧還記得,阮昭當初說的那句話,有個人跨越三千裏,從北安來到這裏,這種緣分,是老天爺要拿紅線将他們綁在一起的程度。

後來,阮昭成功跟傅時浔在一起,連顧筱寧都相信,世界是有這樣的愛情。

“你這麽多年來,一直沒談戀愛,不就是在等一個你喜歡的人。現在這個人就在那裏,我真的想不出有什麽理由,讓你放棄他,”顧筱寧認真的看着她說道:“我跟你說這些,不是想幫傅教授說好話,我和他沒有任何關系,我只是不想讓你痛苦,不想看見你不快樂。”

“昭昭,我希望你幸福。”

女孩子的友誼大概就是這樣真誠而炙熱,她們之所以會絮絮叨叨,不是因為想要八卦或者多管閑事,是認真的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夠幸福。

阮昭微微一笑,許久,低聲說:“筱寧,我好像都沒跟你說過我的身世吧。”

顧筱寧微怔,其實這麽多年來,阮昭确實沒怎麽提過她家裏的事情,偶爾提到也就是說起她姑姑或者表弟。

高中時候,她的家長有個男人過來開,一開始顧筱寧那就是阮昭的爸爸,後來才發現那是她姑父。

她好像從未提過自己的父母。

“我是個棄嬰,一出生就被丢棄,是我後來的爸爸把我撿回去的,”阮昭說起來挺平靜的。

結果對面的顧筱寧,一下眼睛就紅了。

速度之快,連她自己都沒想到。

顧筱寧趕緊伸手去拿紙巾,一邊擦眼淚一邊說:“你繼續說,別管我,我就是這麽沒出息。”

“我一直是我爸爸和爺爺養大的,結果後來我十三歲那年,遇到一個男孩被綁架,我就救了他。但是後來我們被發現,我爸爸為了救我們,被綁匪活生生捅死了。”

顧筱寧愣愣的看着她。

接下來的話,阮昭不用說,顧筱寧也猜到了。

她發現那個當年被救的那個少年,就是傅時浔。

顧筱寧一直在哭,以至于正好過來上菜的服務員,都有些于心不忍的看着她。

“好了,有這麽好吃的東西,就先別哭了,”阮昭又給她遞了一張紙巾。

顧筱寧抽泣的問:“你什麽時候知道這件事的?”

阮昭:“我們分手的前幾天,其實分手之前,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傅時浔是受害人,我也是,我應該為了這件事跟他分手嗎?”

她用勺子舀了一口面前的食物,不愧是人均兩千以上的店,不僅新鮮而且美味。

只可惜,她現在吃什麽都有點兒食不知味。

“其實是我不敢。”阮昭平靜說着。

顧筱寧茫然看過來,不太明白的說:“你不敢什麽啊?你可是阮昭,拽姐阮昭。”

阮昭知道自己從來不是個有所畏懼的人,相反而她曾經就是因為太過無懼,才會被人诟病。她以為自己是天生如此,對什麽都可以不管不顧。

可這件事卻讓她明白,原來阮昭也有不敢的事情。

在紮寺的驚鴻一瞥,男人那雙剔透又冷淡的眼眸隔着窗棂看過來時,那樣怦然心動的感覺,阮昭覺得這輩子不會再有第二次。

她不會再遇到第二個傅時浔了。

阮昭低頭擺弄着面前的筷子:“我從小就跟我爸爸相依為命,他一手把我帶大,對我而言,他就是全世界。他因為那場變故去世之後,我一直都很自責,無數次責備自己。甚至幾次想要做傻事,這是我的逆鱗,是我人生最不能揭開的傷疤。”

雖然她現在說的平靜,可是之前遇到那個老家的同學,對方背後說阮平安,阮昭就發了瘋一樣要弄死對方。

她太在意了。

“我怕的是,有一天我會遷怒他,把我爸爸的死徹底怪在他的身上。可是明明也不是他的錯,他不該承受這樣的責難,哪怕是來自我的。”

之前他們愛意正濃,阮昭明白自己或許還能忍耐。

萬一真的有那一天呢。

到時候傅時浔該怎麽辦,她該怎麽辦。

因為太愛他,怕自己最後會傷害到他,畢竟這根刺不會輕易的消失,它會時時刻刻在他們中間,一條人命的代價太重,誰都無法忘記。

當時除了分手,阮昭好像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這頓飯本該很開心,結果阮昭的坦白,反而讓顧筱寧整頓飯都哭個不停。

以至于最後吃完飯之後,顧筱寧頂着一雙核桃眼,拉着阮昭不讓走:“我今晚回去肯定睡不着,要不我們去酒吧玩一會兒吧。”

因為以前阮昭從來不喝酒,也不喜歡那種鬧騰的場合,顧筱寧還從來沒和她一起去過酒吧。

正好剛才她手機裏有人約她,一塊去酒吧。

阮昭依舊搖頭:“我想早點回去休息。”

“我們這會兒正是大好年華,難不成你還要等到七老八十,再去廣場上蹦迪嗎?”顧筱寧這次是打定主意了,堅決不放人。

最後阮昭只能跟她一起前往。

酒吧叫‘重啓’,是在着名的酒吧一條街,他們到門口時,就看見門口樓梯是五彩斑斓的,然後每一層臺階的前面都貼着語錄。

到門口時,跟一般酒吧那種昏暗的場景不一樣,這間酒吧門口是那種日落餘晖的感覺。

昏黃的燈光渲染出一種微妙的氣氛。

顧筱寧的朋友早已經到了,是她之前認識的造型師,跟他們電視臺有過幾次合作。

對方一頭短發,剃的極短那種,耳朵上挂着五六個耳釘,一看見顧筱寧,先伸手抱住她:“寶貝,你總算來了,可是有陣子沒見過你了。”

“忙啊,我跟你不一樣,我就一社畜。”顧筱寧笑道。

“梁旭,”顧筱寧拉着阮昭坐下來了,立即給阮昭介紹。

梁旭一雙眼睛緊緊盯着阮昭,簡直是看直了眼睛。

顧筱寧故意沒吱聲,直到梁旭迫不及待的抵了抵她的手臂,她才說:“阮昭,我姐妹,最鐵的那個。”

“哦,這就是那個你一直念叨,從來沒帶出來過的大美人,”梁旭一下反應過來。

顧筱寧擡擡下巴,得意問:“怎麽樣。”

梁旭沖着她,豎起大拇指:“之前以為你吹牛,現在發現是我失敬了。”

“大美人,我真的一直聽筱寧說起你,現在才見到,真的太可惜了,”梁旭真的對阮昭極感興趣的樣子,一雙眼睛就沒挪開過。

惹得顧筱寧都忍不住拿手去戳他眼睛:“別看了,小心我昭誤會。”

但她剛說完,就湊到阮昭面前,以一個誰都聽得到的聲音說:“昭昭,你放心,他性別男,性取向男。”

阮昭這才朝梁旭看過去,但對方絲毫不在意,反而淺淺一笑。

如今社會開放,個人的性取向早已經不是什麽藏着掖着的事情,特別是娛樂圈這種地方,知名造型師、化妝師、攝影師,很多性別男性的工作人員,最後性取向也都是男。

玩了一會兒,梁旭招呼顧筱寧一起自拍,她快樂的發了個朋友圈。

此時,酒吧的燈光正好暗下來,等再次亮起時,舞臺上出現了一支樂隊。

“你們今天來的正好,這可是現在特別火的一支地下樂隊,”梁旭手持酒杯,一邊說一邊望着樂隊的主唱。

阮昭對酒吧的環境并不算很适應,但好在這家酒吧還在她的忍受範圍。

不是那種哄鬧到不行的地方。

樂隊的表演之後,大家一窩蜂的往前,顧筱寧拉着阮昭也過去,她搖頭,但是顧筱寧今天打定主意,是要拉着她一起浪到底。

直接将人拽了過去,也不知誰先拿起熒光棒,很快,滿場都是熒光棒飛舞的場景。

不遠處另一個卡座裏面,有個男人原本正在和朋友喝酒。

他漫不經心看着舞池,結果就愣住了。

傅時浔本來正在書房工作,他收到闵其延微信時,正在查閱一個資料,随手一看,居然是闵其延問他,要不要來酒吧玩。

無聊。

他從來沒跟闵其延在酒吧裏玩過,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出來。

結果,他正要鎖上屏幕的下一秒,闵其延發了一張圖片過來。

忽隐忽現的燈光下,長發飄蕩的姑娘,笑顏明媚耀眼。

阮昭。

傅時浔一眼就認了出來。

傅時浔:【地址】

收到這條微信時,闵其延一口将手裏酒杯裏的酒喝完,慢條斯理的将地址發了過來。

阮昭玩累了,她實在有點兒不适應這種瘋狂的節奏,在酒吧的吧臺旁邊找了個位置坐下。顧筱寧似乎還沒盡興,就跟梁旭又一塊去跳舞了。

她坐在吧臺沒一會兒,就來了好幾撥搭讪的人。

阮昭對于這種,從來都是直接拒絕。

直到調酒師笑着說:“要不我給你調杯酒吧。”

阮昭冷淡看向他,調酒師立即解釋:“因為你坐在這兒,不少人都過來點酒,所以這杯就當我請你的。”

很快,調酒師給她調制了一杯藍色雞尾酒,他放在她面前時,說道:“這杯酒,叫星空。”

藍色酒液裏浮浮沉沉着金色粉末,杯壁有一圈白色,當調酒師用手機的燈照在上面時,當真如同星空般深邃迷人。

“很适合你。”調酒師輕笑。

阮昭正要伸手去端起酒杯,但沒想到,從身後伸出來一只手,直接将她面前的那杯酒端了過去,阮昭回頭看過去,就見穿着白衣的男人,一手持着酒杯,湊到唇邊。

當他仰頭喝下時,臉頰幹淨流暢的輪廓線條,被酒吧裏燈光照的分明。

也看得阮昭心神一恍。

傅時浔将喝空了的酒杯放下,一手撐着吧臺,身體前傾,靠近阮昭,“我喝了你的酒,現在可以請你喝一杯了吧。”

對面的調酒師聽着這話,心底登時卧槽。

這個不僅帥,而且會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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