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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蘇太太感慨地驚呼,她只是聽姚太太提了,想着給蘇紹倫找一個地方混着,沒想到廣威軍是如此好的進身階梯。

“廣威軍可不容易進。”忠勇侯夫人插話道。

普安王妃微笑,道:“別人擠破頭進不了,蘇公子是靖王爺妻兄,自然容易,靖王妃,你說是不是?”

“王爺的公事,青婵是不過問的。”蘇青婵回以一笑,心頭響起警鈴,知道普安王妃不安好心了。

“令兄進廣威軍,是為皇家出力,也不是私事,靖王妃不能為了避嫌,連自己兄長也不管不顧啊!”普安王妃柔柔一笑,溫聲道:“聽說蘇老爺去世的早,蘇夫人一個婦道人家,拉扯兩個孩子長大,可不容易。”

蘇青婵被堵得說不了話,母親拉扯她們兄妹二人,确實操碎了心。見衆夫人都看着自己等聽她說辭,一時不知怎麽說好。

“這事青婵也不好辦,王爺有王爺的考量。”姚太太接了一句,算是替蘇青婵解了圍。

戲臺上咿咿呀呀,唱曲的開始了,衆人看向戲臺,這事暫時揭過了。

瓜果糕點流水般獻上,精致無比,蘇青婵聽不進戲曲嘗不出好壞,心中想着,母親沒有成算,怎麽着,帶着母親先告辭罷。

正尋思着,衣角微動,姚太太越過她走了出去。

——姑母有話和自己說!

蘇青婵稍停了停,觑着四周夫人們在品評戲曲,悄悄起身走了出去。

姚太太果然是要找蘇青婵悄悄說話,在不遠樹花枝下等着。

“姑媽。”

“青婵,你和王爺怎麽樣?”姚太太皺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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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可以。”

“我怎麽看着,普安王妃不懷好意?聽說她的女兒明月郡主經常出入靖王府,是不是?”姚太太問了一半不說,她比蘇太太跟夫人們接觸多,聽到的風聲也多些。

“明月郡主好像喜歡王爺。”蘇青婵小聲道。

姚太太面皮跳了一下,皺眉道:“你要是嫁給清弘,就沒這些煩心事。”

嫁給姚清弘更慘,上輩子可不是嫁過麽?落了個和離,蘇青婵垂首不答。

姚太太想了想,道:“我先進去,等會兒我裝着頭疼,你喊上你娘送我回家,咱們仨先告辭。”

☆、37禍福自招

蘇青婵略停了停進去,見一群夫人圍着自已母親正說得熱鬧,姚太太的臉色有些陰沉時,暗叫了一聲不好。

她在姚家生活多年,很了解自己的姑母,姚太太在姚老太太的壓迫下,早練就了一副天塌下來面色不變的面部表情,這麽個模樣,事情只怕不可收拾了。

果然剛走近,普安王妃就笑着道:“靖王妃來了,蘇夫人,讓你女兒給你個準信,不用再發愁了。”

“王妃和我娘在說什麽呢?”蘇青婵微笑着問道,将心中的不安竭力壓下。

“我們在說,你肯不肯讓靖王爺招令兄進廣威軍,你如果肯,王爺愛你不過,自然是依你的。”普安王妃笑容滿面,溫和地看着蘇青婵。

“青婵,你給娘個準信。”蘇太太跟着開口,眼光光看着蘇青婵,極盼着她答應下來。“普安王妃說了,你哥若是能進廣威軍,親事包在她身上。”

才出去片刻,母親就被人慫恿着把自己弄到騎虎難下的份上,蘇青婵氣笑不得,心思一轉道:“娘,你別麻煩普安王妃,上次哥哥與秦詹事的公子起了口角,多得明月郡主幫忙,方解圍的。”

“明月郡主跟蘇公子認識?”有夫人好奇地問道

“認識。”蘇青婵掩嘴輕笑,無限暧昧。

夫人們哦哦連聲,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普安王妃身上,似乎在說,原來如此,難怪普安王妃很在意蘇公子能不能進廣威軍了。

蘇太太在哦哦聲中有些迷茫,半晌回神,喜不自禁地看普安王妃。

普安五妃妝容精致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紅紅白白煞是好看,嘴唇輕張又說不出話,一時啞口無言不能駁回衆人的疑問。

這是裝病的好機會,姚太太按着額角,低低地呻-吟了一聲,衆人朝她看去,與此同時,侍立在邊上的澄紅上前跟蘇青婵行禮後低聲禀道:“王妃,王爺下早朝了。”

蘇青婵借勢忙起身告辭,羞澀地道:“王爺回府不見我,只怕就要找過來。”

“小夫妻真恩愛。”忠勇侯夫人贊道。

蘇青婵微笑,走過去扶起按着額頭的姚太太,又招呼母親,讓她送姑母回去。

普安王妃剛才被蘇青婵把明月繞了進去,巴不得她們趕緊走,也不留客人了。

夫人命婦殷勤地送到普安王府大門外,衆目睽睽,蘇青婵不便與母親和姚太太上同一輛馬車,上了靖王府的馬車。姚太太搭着蘇太太的手臂,帶着蘇太太一起上了姚家的馬車。

才剛進車廂,姚太太頭不痛了,抱怨道:“嫂子,你怎麽給人家套進去了,方才若不是青婵機智,王府的侍女禀報及時,可怎麽收場好?”

“怎麽?讓青婵介紹自己大哥進廣威軍有什麽錯?”蘇太太不滿道。

“嫂子,廣威軍是天子近衛,紹倫……”姚太太氣結,姚清弘文武雙全,進廣威軍也還說得過去,蘇紹倫不學無術,鄒衍之給他進去,還怎麽管束那一支世家子弟集合成的軍隊?

“怎麽?你是不是怕只進得一人,紹倫進去了,清弘就進不了?”蘇太太咭問。

“嫂子,不管進誰,前提是青婵在靖王府能站得穩腳。”姚太太長嘆,蘇青婵在姚家生活多年,她打心眼裏把蘇青婵當成女兒疼的,蘇青婵今日看着榮光,她卻看出來,蘇青婵不是在姚府時住着的那個巧笑嫣然無憂無慮的女孩。

“王爺很疼青婵的。”蘇太太不以為然,連要喝落子藥避子藥那樣的事發現了都沒聲響,她放心了,鄒衍之對蘇青婵的寵愛,看來非同尋常,再想到婚事是靖王府挾勢逼婚的,就更安心了。自己的女兒招人疼,為娘家要些須好處,也是無妨的。

姚太太長嘆無語,姑且說兩個話不投機,一時沉默下來,蘇太太不欲與姑奶奶鬧崩,話峰一轉問道:“昨日我去時,是不是正鬧什麽不愉快。”

姚太太點頭,蘇太太昨日到姚家問她配飾一事,那時她正與姚老太太較着勁。

“老太太自己找人掐算了,八月一日是好日子,想讓清弘和紫萱那天成親。”

“你有沒有看中哪家姑娘,讓妙瑷跟姑娘的娘親提一提。”蘇太太提出解決方法。

“沒,每一個都是連青婵一半好都沒有。”姚太太惱恨地咬牙,又恨起鄒衍之橫刀奪愛了。多年來只喜歡侄女兒做媳婦,看誰都拿侄女兒去相比,然後越比越失望,沒有一個能跟侄女兒一樣合她心意的。

“姑奶奶。”蘇太太勸道:“青婵是你從小看着長大的,又在跟前養了幾年,情份非比尋常,拿別人跟青婵比,這哪比得上?實在不行,就讓清弘娶紫萱。家裏四個人,三個喜歡紫萱的,你一個人扛着也累。”

“現在可不是我一人扛他們三人了。”姚太太得意地冷笑,道:“昨日你走後,老太太又拉了清弘出來,清弘默默不發一言,不同意八月一日成親呢。”

蘇太太奇怪地啊了一聲,姚太太長嘆道:“往日我看着,就知清弘喜歡的是青婵,只是不自覺罷。只可惜他明白的遲了。”

**

蘇青婵回到靖王府,鄒衍之下早朝了,使了琉璃在府門口候着。

“怎麽樣?”鄒衍之笑着摟住蘇青婵,他命了澄紅映碧兩個暗中觀察着,見勢不對便假意提醒蘇青婵回府。這麽早回來,他心中有數,宴席定是不怎麽愉快。

宴席上的所有言語,想必很快傳開,母親被人算計了卻不自覺,蘇青婵忍着羞慚細細說了。

“普安王妃說,你大哥若是進廣威軍,親事包在她身上?”鄒衍之眼中精光一閃。

“嗯,我把明月繞進去了,方堵住普安王妃的嘴。”

“繞得好,就讓明月嫁給你大哥吧。”鄒衍之沉沉一笑。

怎麽可能?天仙一樣的明月嫁給自己不學無術的大哥?蘇青婵張嘴說不出話。鄒衍之心中有了打算,也不詳細分說,揉了揉蘇青婵頭發,把她抱上床去。

“大白天的……”蘇青婵紅了臉。

鄒衍之把臉埋進蘇青婵山峰中,百忙之中抽空悶聲道:“趕緊給我生個小小婵,絕了那些人的念頭。”

他有個打算,在蘇青婵害喜後,找個借口,把府裏的美人都送走,免得他娘老生事。至于明月,普安王妃自己撞到刀口來,他就借勢點火,把明月嫁給蘇紹倫。

兩人一番恩愛,又誤了午膳的時間,自然不用再去跟端靜太妃一起用膳,飯畢鄒衍之陪蘇青婵說了話兒話,把蘇青婵抱上床睡午覺,吩咐琉璃等人守着,自己出了王府,徑直往蘇家而去。

蘇太太陪着姚太太去了姚家,蘇紹倫不在,蘇家也沒個管事之人,鄒衍之問了幾個人,都不知蘇紹倫上哪了,後來宋伯道:“大少爺這兩日都是跟着二少爺出門的,不知有沒有去錢莊,奴才去錢莊看看?”

一來一往又浪費時間,鄒衍之搖頭,問清蘇沐風在泰和錢莊做事,徑自往泰王錢莊而去。

蘇紹倫和蘇沐風都在泰王錢莊中,蘇紹倫三天沒跟蘇太太要銀子了,蘇太太以為他跟蘇沐風拿銀子去了,樂得清靜,也沒有過問,其實蘇紹倫這三天被蘇沐風擰到泰和錢莊中了,酒樓花街一步沒去過,每天在錢莊裏拔算盤珠子算帳。

只見過兩面,鄒衍之也看出蘇紹倫是個什麽人,進了錢莊見他坐在桌前,邊看帳簿邊煞有其事算帳,差點以為自己花眼看錯人了。

“在算帳?”鄒衍之問道。

“嗯。”蘇紹倫點頭,頭也不擡繼續奮鬥。鄒衍之站在他背後看了一下,嘴角抽搐幾乎要笑出聲來。

“錢莊裏沒算帳的管事嗎?”照蘇紹倫拔算盤珠子的功夫,這帳冊,他一輩子都算不對算不完。

“有,這是沐風交給我考驗我的,只要我把這帳算完算對了,就能得到一千兩銀子。”蘇紹倫抹一把汗,繼續與帳冊奮鬥,算了七八行,出錯,重來,再錯,再重來。

算一本帳冊一千兩銀子,這樣的好事跟天上掉餡餅一樣,暴利橫財引蘇紹倫動心,借機磨磨他的性子,鄒衍之明白了,為自己的二妻兄的心算叫絕。

背後傳來房門啓合的聲音,鄒衍之回頭,房間裏面走出來兩個人,走在前面的人年約四旬的中年人,灰布長衫,平凡沉靜,後面跟着出來的,卻是蘇沐風。

中年人見到鄒衍之,面色一僵,蘇沐風也是一愣,随即笑了笑,走上前與鄒衍之打招呼,又對那中年人道:“侯爺,這位是沐風的妹夫,靖王爺,侯爺與靖王爺同朝為官,想必應相識吧?”

“相識。”忠勇侯笑了笑,道:“猛打眼看到王爺,吓了一跳,想不到王爺還到錢莊這樣的地方來。”

“妹夫,你過來找我的吧?”蘇紹倫推開算盤站了起來,伸了伸懶腰,一捶鄒衍之肩膀,道:“我不算了,妹夫,帶我出去樂一樂。”

“都算了那麽多了,怎麽不算?接着算,算對了,我單獨給你加一千兩銀子。”

蘇紹倫哇了一聲,飛快地坐了回去,啪啪拔起算盤珠子。

蘇沐風淺笑,朝忠勇侯比了個請的姿勢,送了忠勇侯出去。

兩人在錢莊後院站定,忠勇侯抹了抹額頭,道:“方才一時忘了靖王爺與蘇管事是親戚,吓死我了。”

“咱們的事,靖王爺不知情的。”蘇沐風微微皺眉。

“了解了解。”忠勇侯大笑,使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轉身走了。

蘇沐風張嘴想喊住他解釋,嘴巴啓合幾次,沒有說出話來。

蘇沐風回轉屋裏,鄒衍之見他第一句話就問道:“孟為功過來錢莊做什麽?”

孟為功就是忠勇侯。蘇沐風把鄒衍之往裏屋請,關上房門後,小聲道:“不知王爺聽說過嗎?他外面有個如夫人,如夫人給他生的有個女兒,他每每攢起一點銀子,就拿來錢莊,讓我幫他放出去,賺點利錢,好供養外面小宅子的如夫人與女兒。”

“這也罷了,我跟你說,違法的事不要做,律法無情,別以身試法。”鄒衍之剛棱的眉眼微沉,刀鋒一般銳利的眼眸緊盯着蘇沐風。

“知道的,王爺專門過來,有事?”

是有事,鄒衍之本來要讓蘇紹倫做的,見蘇沐風行事更為妥當,便交待給蘇沐風。

“你替青婵大哥打點了,隔得一天半天就往普安王府給明月郡主送禮,就是送給心上人那樣的禮,弄出來聲勢,人人皆知更好。”

普安王府哪是蘇家攀得上的?郡主更不是蘇紹倫配得起的,蘇沐風皺眉。

“我娘喜歡明月,我跟青婵都成親了,她和明月還不死心。”鄒衍之緩緩道,話不多,點到為止。

“好,我明白了,今日就着手安排。”

“給你銀票。”鄒衍之摸出一張銀票給蘇沐風。”無需,我安排得開。”蘇沐風推了回去,靜了片刻,道:“多謝王爺包容,我娘糊塗,差點誤了青婵。”

“小婵是我妻子,何來包容不包容。”鄒衍之面色冷了下去,大步往外走,手扶上門把了,回轉頭盯着蘇沐風,沉聲道:“小婵有我關心就夠了。”

這是氣惱什麽?蘇沐風看着啪地一聲大力關上的房門,心口有些發堵。

想不明白鄒衍之氣惱什麽,也想不明白自己因何失落,蘇沐風着手張羅給明月送禮的事。鄒衍之的意思他明白,要先讓明月聲名不雅,給人一個明月與蘇紹倫糾C不清的感覺,然後,想必他就要想法把明月嫁給蘇紹倫,明月若是不願嫁給蘇紹倫,又無法再拖下去,便只能匆匆嫁人了。

☆、38、禍福相倚

這日恩愛的時間比以往長許久,蘇青婵精神不濟,鄒衍之把她抱上床後,她很快陷入夢中。

睡夢裏卻一點不安穩,耳邊人聲張惶,有驚恐的喊叫有兵器的叮當響聲,腳步聲紛沓雜亂,不知是誰啊地喊了一聲,眼前一個少女的上衫被一把劍劃開了,整個胸脯露了出來。

“啊,這夥人是要污辱女孩子的!”有人尖銳的喊了一聲。

“快跑啊……”不知誰在高呼,蘇青婵在夢裏驚慌失措地跑了起來,人聲越來越遠,樹蔭越來越濃,光亮漸漸微弱,至後來,四周黑漆漆的。

“娘……娘……”蘇青婵害怕地叫着,很小聲,想找到娘,卻又害怕被強盜捉到。

腳下突然踩空,身體急速下墜,蘇青婵啊地一聲尖叫,從夢裏醒了過來。

肚子上蓋着繡工繁複精致的軟緞薄被面,華麗喜慶的大紅紗帳,床邊豎着鎏金宮燈,屏風案幾富貴典雅,這哪是在密林中,分明是在靖王府她和鄒衍之的新房。

自己剛才只是在做夢,人好好的在靖王府裏呆着。想通這一點,蘇青婵心頭的害怕惶恐并沒有消退,身體顫抖着,悲哀與屈辱在加倍放大。

五年前,也就是在她失蹤渺無音訊的那兩個月之前,那一天蘇太太帶着她到西山的準提庵裏上香,在庵裏上香時,突然竄進來一夥黑衣人,上香的小姐太太們張惶地到處逃命,後來,蘇太太再找到她時,已是兩個月後,而那個時候,她分明已失身,且是剛剛失身。

蘇青婵呆坐着,大眼無神地望着火紅的榴花百子垂帳。

那年污辱自己的,是誰?

夏日多變,下雨了,窗外雨水砸在樹葉上,落在房檐上,滴答聲聲……蘇青婵下床站到窗邊,看着窗外鮮妍的花朵在雨滴裏搖搖顫顫,嬌豔不再,盡顯凄惶憔悴,一顆心越來越沉重,直看到眼皮無力擡起時,方恹恹地轉身準備躺下。

蘇青婵再醒來時,小雨已成了瓢潑大雨。

鄒衍之還沒回來,琉璃告訴她,鄒衍之使人回來傳消息,晚上不回府了,要冒雨訓練廣威軍。

他肩膀上的傷口還沒完全愈合,蘇青婵有些憂急,卻也無可奈何。

琉璃接着又道:“王爺說,明日若還是下雨,就要接着訓練,小姐覺得悶了,可以回娘家玩兩日。”

這是怕他不在家,端靜太妃為難自己嗎?蘇青婵心情好轉,含笑着洗漱了,晚膳不想去跟端靜太妃一起吃,剛想喚琉璃使人去竈房端來,外面來了小丫鬟通報,端靜太妃招她到膳廳一起用膳。

“小姐別去了,奴婢去回話,就說小姐身體不适。”琉璃小聲道。

“太妃又不能吃了我,你老是這麽害怕做什麽。”蘇青婵淡淡地搖頭。

“比會吃人還麻煩。”琉璃小聲嘀咕。

蘇青婵暗嘆,攤上這麽個婆婆,光躲避不是辦法,要想與鄒衍之好好過日子下去,盡量的,還是盡量的去化解端靜太妃的敵意,大不了跟明月那樣,溫順謙恭侍候端靜太妃。

明月一個外人能做到,她做媳婦的,為了鄒衍之,為什麽不能忍一忍?

端靜太妃使人去喚蘇青婵,只道蘇青婵不會過來的,早早上桌吃了。海棠在一邊陪着,雖是沒敢吃,不停地給她夾菜,卻也不是站在背後給端靜太妃布菜立規矩。

看到蘇青婵冒雨過來,端靜太妃微微一愣,從鼻孔裏冷哼了一聲。海棠眼中閃過一絲喜色,趁着衆人都看向蘇青婵的工夫,戴着銀甲套的手指輕輕彈動,有白色的粉末落進端靜太妃面前的白瓷湯碗中。

蘇青婵披着羽毛雨披,映碧給她打傘,兩人在廳門口站定,蘇青婵先解雨披,海棠殷勤地站了起來,走過去接蘇青婵手裏的雨披。又道:“外面風雨這麽大,姐姐怎麽過來了?”

蘇青婵微微一笑不作答,屈身跟端靜太妃行禮。

“坐下一起吃罷。”端靜太妃很想讓蘇青婵侍候自己的,只是先時海棠都沒立規矩,再讓蘇青婵立規矩,太明顯了。

海棠在端靜太妃左首,蘇青婵在端靜太妃右首坐下,也不吃喝,只給端靜太妃拿湯夾菜,端靜太妃冷言嘲諷,她渾不在意,只作不聞。

端靜太妃拳頭揮出落在棉花上,軟綿綿沒有得到回應,自己也無趣,收了聲默默吃飯。

廊下雨水滴落的聲音哔啪作響,一餐飯快吃完了,海棠突然站了起來,額頭汗珠密布,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摳着桌面,痛苦地道:“太妃,王妃,海棠有些不适,容我先行告退。”

蘇青婵訝異地看海棠,心中隐隐感不安,正想不明白那絲不安從何而來。端靜太妃捂着肚子大叫起來。

“好疼……”

“太妃,我也肚子好疼……”

這是怎麽回事?蘇青婵急喊太醫。

杜太醫還沒過來,端靜太妃與海棠嘔吐起來,儀态盡失,蘇青婵吓得手足冰涼,後來,也不知腦子裏哪根弦觸動,命萍珠和紅影倒了溫開水,扶着端靜太妃,使強把水灌進她的嘴裏,直灌了三大杯,又半攬住端靜太妃,拿一根箸子探進端靜太妃喉嚨裏催吐。

“嘔嘔”連聲,端靜太妃不停嘔吐,蘇青婵等她吐過了,又接着灌水,再用箸子催吐。

如是幾次,端靜太妃面色慘白,鬓發散亂,額角汗濕,卻不再捂着肚子喊肚子痛。

這樣子催吐有效,蘇青婵略略心定,又讓萍珠和紅影也給海棠如法炮制催吐。

“太妃娘娘和海棠姑娘是中毒了。”杜太醫過來了,檢視了一番道。“催吐及時,毒素未進肺腑胃腸,沒什麽大礙了,服一劑解藥即可。”

聽得沒大礙,蘇青婵安下心,道:“請杜太醫開方子。”

杜太醫開完方子,蘇青婵讓萍珠拿了方子去太府藥房拿藥煎藥,

“請杜太醫再診治一下,太妃中的是什麽毒?”

杜太醫查驗了一下嘔吐物後道。“牛牯草毒。”

牛牯草毒!這麽說,不可能是食物引起的中毒,蘇青婵心中的企盼被打失。

端靜太妃慘白着臉瞪蘇青婵,眼光刀鋒似的,寸寸淩遲她。

此事不尋常,蘇青婵隐隐覺得,不查清楚不能罷手。

沉默了一會,蘇青婵問道:“這毒致命嗎?”

“服食解藥若是遲了,致命的。”

是致命的毒,這麽說,不可能是端靜太妃故意給自己下毒,欲嫁禍給她了。蘇青婵吩咐映碧去請房躍征,把竈房的人都鎖拿住準備查辦,又喝命廳裏的人不得走開。

萍珠方才走了,廳裏現有在膳廳服侍的兩個大丫鬟,紅影,還有海棠的丫鬟銀杏。

“杜太醫,勞你查一下,這些膳食裏,哪一樣有毒?”——

☆、39

解藥就在膳桌上!

蘇青婵注意地看着桌面,膳桌沒有暗隔,除了湯盤菜碗,沒別的東西,解藥會放在哪裏呢?

杜太醫在一邊站着,視線随着蘇青婵移動,落在桌面某處時,突然咦了一聲。

“杜太醫?”蘇青婵用目光詢問。

“這膳食裏面,好巧,有牛牯草的解藥。這蕪荽子湯,還有這紅薯葉湯,都可解牛牯草毒。”杜太醫仔細查驗了,端起湯碗道:“太妃娘娘,請先飲用。”

端靜太妃臉色變得很難看,接過湯碗喝了起來,杜太醫又端了另一碗湯遞給海棠。

“慢着,不用給她喝。”端靜太妃喝道。

***

戌時回到知了軒,蘇青婵輕籲出一口氣,想不到如此輕易化險為夷從陷阱中脫身,又把海棠解決了。

“小姐,怎麽這麽晚?沒出什麽事吧?”琉璃快急死了。

“出事了,好事兒。”蘇青婵輕笑。

“王爺不在,能有什麽好事?”琉璃緊小臉。

“今晚太妃做了我的靠山。”這麽多天,蘇青婵提起端靜太妃,第一次不是如臨大敵。

端靜太妃今晚精明果斷處,令她頗感意外。

端靜太妃喝住杜太醫不讓給海棠喝解藥湯,房躍征恰好帶了竈房的人過來,當下不用蘇青婵提醒,端靜太妃自己就問話了,竈房的人回道,那兩樣湯是海棠親自去交待做的。端靜太妃當時就命房躍征,把海棠關了起來,明日發落。

“太妃怎麽一下就懷疑海棠了?就沒想着那湯是小姐交待的?”琉璃不解地問道。

“這還用問,我要下毒害她,就不會再安排好解藥,下毒的同時又安排好解藥,自是怕萬一太醫來得不及時,好假裝口渴喝湯解毒,不用喪命。有此顧忌的,除了同時中毒的,還有何人?”蘇青婵淺笑反問。

“太好了,解決一個了。”琉璃拍胸脯。

不過,海棠下了毒又安排了解藥做湯,她難道就不怕這麽樣查出來?蘇青婵有些不解,左思右想,想不出此中還有無深意,索性不想了,讓送熱水進來,沐浴洗漱準備睡覺。

知了軒沉靜了下來,慈心院那邊,端靜太妃倒在床上,口裏恨罵不絕。

“海棠這小娼-婦,枉我平時對她不錯,竟然這樣暗算我……”

“奴婢看着,她只是要嫁禍給王妃,倒沒有要謀害太妃的心。”紅影眼中精光閃過,笑道:“娘娘,王妃跟娘娘說什麽?娘娘好像一下子就懷疑海棠姑娘了?”

端靜太妃悻悻然道:“蘇青婵說,查不出下毒之人,她願跟衍之自請下堂求去。”

紅影愣住,萍珠呆了呆,道:“王妃這樣說,跟發毒誓差不多了。”

“嗯,她除了出身低,小門小戶小家子氣,倒也沒看出哪不好。”端靜太妃有些氣悶,海棠的行為讓她很懷疑自己看人的眼光,蘇青婵三番四次忍氣吞聲,給足了她面子,也讓她心頭有些轉圜。

這話差不多就是在誇蘇青婵了,萍珠心中暗喜,紅影卻吓了一跳,因鄒衍之已娶妻,又表現得對蘇青婵一往情深,明月那邊,略有松懈倦怠,端靜太妃如果再給蘇青婵軟化了,明月就會失了鬥志。

明月無法登堂入室,她以前使的那麽多功夫,便白費力了。

端靜太妃和紅影萍珠正說着話,看守海棠的婆子來報,海棠求見,有話要申訴。

“不見。”端靜太妃嫌惡地擺手。

“娘娘見一見聽聽她說些什麽亦無妨。”紅影勸道。

***

這日給蘇青婵反咬了一口,女兒也給繞了進去,普安王妃有些郁悶,只是她慣會掩蓋心事,夫人們請來了,也不能因蘇青婵母女姑侄三人走了就不繼續下去,還是喜笑晏晏請夫人們用膳聽曲。

黃昏時送走夫人們,普安王妃回房,明月已在她房中候着,皎好的一張臉黑沉沉的,見普安王妃進門,紅紅的眼眶掉了淚下來。

“怎麽啦?”

“蘇家欺人太甚……”明月哭着訴說,下午門外來了一個衣着光鮮的人,捧着一株半人高的紅珊瑚樹,道是替人送禮,要明月親自出去接禮物,門房看着那珊瑚樹不是尋常之物,遂讓二門傳話請明月出去。

從大門外到二門通傳再等到明月出去,普安王府門外已聚集了不少人,還有來赴宴的夫人們的馬車夫也一起圍觀着,恐怕一下午時間,蘇大少給明月送禮的消息,就傳揚開了。

“好快的動作,好伶俐的心思。”普安王妃冷冷一笑,對明月道:“盡管收下,不用哭,蘇家的家底,誰不知道呢,把靖王爺送的聘金花完了,看還怎麽折騰。”

“娘,那女兒的名聲,就由得他們糟塌?”明月哭道:“娘,你沒見過蘇青婵大哥,雖說不是五短三粗,可……可行事蠢呆傻,沒點成算,女兒的名字與那種人一起提,也丢盡了臉。”

“什麽臉不臉的?”普安王妃淡笑,摸摸明月的頭,道:“若是要臉面,你就別想着嫁靖王當續弦了。”

“娘。”明月委屈地擡頭。

普安王妃漠然道:“放眼整個京城,門第跟咱家相當,容色能配得上你的,根本沒有,即使後來嫁給靖王,你是黃花大閨女,他是二婚,也屈就了,若是嫁給別人,更是低就的不知低了多少,所以,這名聲,咱也不用在意。”

明月豁然開朗,點頭道:“我明白了,娘的意思,我的身份地位,只有我挑人家,沒有人家挑我之理,不用在意,讓蘇青婵白使力。”

“嗯,蘇大給你送禮,門第不相當,人家雖說知道他對你有意思,可也會覺得是懶蛤蟆想吃天鵝肉,關鍵是你別再和他碰面,別弄出暧昧給人嚼舌根。”

明月點頭應下,母女倆一起用過晚膳,明月回房而去。普安王妃在明月走後,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半晌動也不動。

她方才和明月說得輕松,其實上,蘇大少給明月送禮物的舉動,影響極壞。

若只是一個蘇家,普安王府大可打上門去,把蘇家抄個落花流水,向衆人表明普安王府看不上蘇家,可蘇家背後有個靖王爺,還有個淑妃,雖是寒門,卻不容普安王府放肆。

不能再拖下去了,靖王府這邊,若是委實沒希望,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四品五品的京官家庭裏找人物品格好的,把女兒盡快嫁掉。

普安王妃一夜無眠,為自己為女兒悲嘆,天亮起床,侍候的老嬷嬷一邊給她梳頭,一邊低聲彙報普安王昨日的動靜,說完老的,又說小的,老嬷嬷道:“靖王府的紅影姑娘,絕早過來找郡主,不知靖王府出了什麽事沒。”

普安王妃微微皺眉,頗感厭煩,有些後悔,這麽多年,不該把心思放在鄒衍之頭上,端靜太妃實實讓她看不上眼。

這麽早過來,定不是平常事,看看釵環都插好了,普安王妃站了起來,往明月的院落而去。

紅影在小聲說着話,明月的臉色很難看,眉頭皺得很緊。

“娘……”明月叫道。

“請王妃安。”紅影屈身行禮。

“這麽早過來,有事嗎?”普安王妃甩了下袖子,在椅子上端端正正坐下,腰板挺直,不怒自威。

“紅影奉了太妃之命,過來跟明月郡主和王妃印證一件事……”紅影把昨晚端靜太妃中毒的過程說了一遍,道:“海棠姑娘說,吩咐竈房煮蕪荽子湯和紅薯葉湯,是明月郡主派人和她說的,明月郡主是昨日王府的宴席上聽蘇夫人說的,蘇夫人道老年人常喝蕪荽子湯和紅薯葉湯健胃養顏,明月郡主關心太妃娘娘,命了人過去靖王府通知,通知之人恰好給她遇上了,所以昨晚上,才吩咐竈房煮這兩樣湯。”

“海棠這麽說,繞來繞去,還是把禍繞到蘇青婵身上。”明月恨恨不已。

普安王妃點頭,道:“膳桌上有解藥若是沒查出來,嫁禍給蘇青婵就成功了,若是查出來,這麽一辯白,蘇青婵母女事先預先圖謀,其心更加可誅。”

“還把女兒算計進去了。”明月咬牙。

“正是。”普安王妃贊道:“這個海棠,倒是個角色,行事之前,就将後路謀定了。”

“娘,她這是要把女兒也套進去,從此與她一條船上,脫身不能,日後,日後……女兒若是進了靖王府,給她捏着把柄,也不能薄待她了。”明月憤怒地道。

“嗯,這也是逼你,不能彷惶,背水一戰拼了命嫁進靖王府。”普安王妃幽幽道。

“我……”被人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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