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20)
的一個人,跟鄒榮桓和鄒韻音在園子裏哼哼哈哈像模像樣比劃着。
正比得起勁,內監來傳話太後娘娘請皇上回去。
“掃興。”皇帝咕哝了一聲,對鄒榮桓道:“你和音兒接着練,朕一會回來。”
“快點回來。”鄒榮桓喊道,轉開眼與鄒韻音継續比劃。
皇帝剛踏進大殿,呼地一聲,一只茶盎飛來,皇帝身形一閃,那茶盎本來瞄得不準,這一閃,正中他額頭。
一聲碎響,茶盎落地,皇帝額頭也見紅了。
“母後,你……”皇帝莫名其妙,忽一眼看到一邊站着的鄒衍之,還有一個女子,記憶雖依稀,鄒韻音卻是經常見的,看那容顏,不肖說是靖王妃,皇帝怒從心肝起惡向膽邊生。
“鄒衍之,你別以為母後寵你,就可以不把朕放在眼裏。”
“你做的好事,讓你皇兄怎麽把你放在眼裏?”茶盎是太後砸的,太後哭罵着,把懷裏摟着的孩子的臉翻轉面對皇帝,“你幹的好事,你以為永遠不會洩露嗎?”
“朕幹什麽了?這麽多年,朕又沒有對靖王妃再動什麽心思?”皇帝不敢跟太後叫嚷,捂着額頭叫屈,喊了半天直着眼停下,看着太後懷裏那個孩子傻了,“母後,這孩子怎麽和音兒長得那麽像?”
“怎麽和音兒長得那麽像?這就要問你了。”太後放聲大哭,“皇家血脈,竟做了八年乞兒,如果不是機緣巧合,這孩子就一直貧寒孤苦下去,你怎麽這麽狠的心?”
“朕狠心?什麽朕狠心?”皇帝一臉莫名其妙。
“不狠心?哀家是不是要誇你還留了一絲善念,當年沒有讓人掐死你皇兄的兒子?”
☆、黯黯生天
皇帝本來氣得兩手揮動雙腳直跳,臉紅脖子粗,聽了太後這句話,又變得異常冷靜。
“母後,這個小孩才是音兒的雙胞胎兄長?證實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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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這個孩子大的乞丐,是在音兒出生那一天撿到孩子的,長得又這麽像音兒和青婵,還有什麽需要确認的?”太後眼眶通紅,臉上愧淚縱橫,聲音都顫抖了。
“這就怪了!”皇帝低低地自語,猛一下跪了下去:“母後,朕可對天發誓,絕對沒有調換皇兄的兒子。”
“除了帝皇暗衛,誰能天衣無縫地行此事?”太後霍地站了起來,眼光銳利地瞪向皇帝。
“皇兄府裏戒備又不嚴。”皇帝憤懑地分辯,又道:“朕若行事,不會留着證據。”
太後氣得渾身打顫,鄒衍之心中一動,皇帝這話雖是無情至極,然帝王行事,的确是不會留着把柄的,若不是皇帝,那會是誰呢?
行事之人抱走他兒子,使他們骨肉離散,不會有善心留了他兒子一命的,若是要使他日後發現鄒榮桓不是親生兒,在鄒榮桓身上留下什麽能抓住的證據即可。
那人留了小魚一命,他的居心是什麽?
鄒衍之沉默着,太後似乎也被皇帝的辯白打動,沉思着沒有開口。
蘇青婵見事情似是要不了了之,想到親生兒子八年來當着乞丐,風餐露宿,如今卻不能讨個公道,心中又怒又悲,按捺不住上前從太後懷裏拉了小魚過來,摟進懷中失聲痛哭。
所謂得不到的總是好的,後宮美人如雲的皇帝也不例外。從背後看得蘇青婵冰盤似的雲髻烏黑可愛,腰身袅娜,哭聲清笛一般,不聞一絲破音,心中憐香惜玉之意頓起,不欲被蘇青婵當成仇人,當下舉起手朗聲發誓:“皇天後土……”
皇帝天打五雷轟的毒誓發出,太後面色變了,到底是親子,心疼了。
“衍之,青婵,你們先回去,這事,母後會責令皇上查個水落石出。”
這麽言語一轉,太後整個站到皇帝那邊,蘇青婵心頭拔絲涼,不再争了,拉着兒子朝太後行禮告退,又道:“音兒兩個進宮許多日子了,臣媳想接回家中聚聚。”
此時要把孩子接出宮,頗有幾分使性之意,太後看看面黃肌瘦的小魚,心中愧疚,也不欲責備蘇青婵,點頭吩咐太監喚鄒韻音和鄒榮桓進來。
“我和妹妹不回。”鄒榮桓梗着脖子大喊,正眼也不看蘇青婵和鄒衍之,跑到皇帝身邊拉皇帝袖子。
這麽副模樣,好像皇帝才是他老子一般,蘇青婵恨怒不已,把小魚推給鄒衍之,拖起鄒韻音,道:“音兒,跟皇祖母行禮,和娘回家。”
“我要和哥在一起。”鄒韻音掙紮,鄒榮桓撲過來拉韻音,一時之間亂成一片。
那換了她親子之人,不只害得她親生兒子流浪街頭,還使得一個不是親兒的人拐走她的女兒,蘇青婵着了惱,柳眉倒豎要發火。
太後在一旁看着,不是教訓兒女的時機,鄒衍之大手一抄,三個孩子抱進懷裏,鄒榮桓要扭也扭不動。
臉磕着臉,鄒榮桓和鄒韻音看到小魚了,兩個一齊呆了,不扭了,乖乖被鄒衍之抱出皇宮。
在孩子面前發火不便,蘇青婵強忍着,臉上帶了很明顯的怒意。
鄒榮桓開始恨恨不已瞪着眼,後來就沉默了,他極早慧,一直以來又想着要保護妹妹,年齡不大,卻是大人的心理,娘在他們兄妹面前,被捉弄了也只是苦笑,有時是傷心,卻從沒流露過怒色。
看看小魚,再看看鄒韻音,雖然沒想明白怎麽回事,鄒榮桓也敏感地意識到,再與爹娘作對,只怕大事不妙。
下了馬車,蘇青婵吩咐鄒榮桓回他住的院落,拉起鄒韻音和小魚往上房走。
“娘,我要和哥在一起。”鄒韻音脆生生道,抓着鄒榮桓的袖子不放,雖是有些怯意,卻很堅定。
“爹和娘有話和你說,先過來一下。”鄒衍之冷靜地和女兒講理,語氣不重卻十分有力。鄒韻音不敢抗拒,眼眶卻紅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巴巴兒像被遺棄的小狗一樣看着鄒榮桓,要她哥向爹娘争一争,要去一起去之意。
“爹,娘,我到外面等着音兒,行嗎?”鄒榮桓反手抓住鄒韻音的手,這麽多年過去,第一次喊出爹娘。
蘇青婵氣得笑了,這是誰的種,這麽識時務。往日哄着寵着,要他喊一聲爹娘,他可是犟着就是不叫。
“娘,怎麽樣才能給我不離開妹妹?”鄒榮桓接着又喊娘,蘇青婵那抹嘲諷悲憤的笑容,讓他隐隐覺得,此時不想法挽回娘的心,以後就見不到妹妹了。
“先回去,往後的事往後再說。”蘇青婵收了惱怒笑容,淡淡道,給不給鄒榮桓見女兒,還得看看,他到底是什麽人的兒子。
“娘,讓哥一起過來吧。”鄒韻音在眼眶裏打滾的淚水掉了下來,晶瑩的水滴挂在粉嫩的臉頰上,煞是可憐。
“他不是你哥,小魚才是你哥。”胸膛裏怒火上湧,蘇青婵很想沖女兒大聲喊罵,忍了忍沒有罵出來。
“一起過來吧。”鄒衍之先松了口,兩個孩子不是親兄妹了,不若順其自然。
讓孩子們在院子裏玩耍,鄒衍之拉了蘇青婵進房。
“這件事,也許真不是皇上幹的。”
“不是他幹的,還能有誰?”蘇青婵哭了起來,一想到親生兒子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做着可憐的乞兒,心中滔天的恨怒便無法平息。
“如果是皇上做的,他為何留着小魚一命?”鄒衍之反問。
要說是為了善念留下兒子一命,似乎不可能。蘇青婵住了哭,靜靜看鄒衍之。
鄒衍之握緊拳頭,道:“先假設,此事不是皇上所為,那麽,那人留下小魚一命,會不會是為了。”鄒衍之頓住,蘇青婵身體抖顫了一下,道:“這事出來,咱們第一個想到的,是皇上命暗衛換了孩子,若不是皇上所為,那人是故意留下小魚一命,是要讓咱們和皇上反目,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正是,方才你若是失态些,我再氣性旺些,咱們就和皇上頂撞起來,天威不可犯。”
“太後看着對咱們不錯,可真與皇上較上勁了,她幫的只會是皇上。”
“對,那個時候……”
“那個時候,咱們就有可能引來殺身之禍?”蘇青婵低喃。
“嗯。”
冒天大的危險行此事,這人定是和他們有着深仇大恨。
鄒衍之和蘇青婵目光相對,不約而同道:“葉士俊。”
海棠是葉士俊的獨女,被鄒衍之遣送回家後,遭普安王辱了聲名,葉夫人親到蘇家求親事,卻遭蘇青婵拒絕,葉海棠求生無門自絕身亡。
這仇,不可謂不大。
可是,葉士俊有行事的動機,卻沒有那便利,蘇青婵生孩子那年,葉士俊已被普安王連番設局,丢官削職成了平民。
調換孩子必是在孩子剛生下來之時,将軍府雖然戒備不嚴,可圍着孩子的奶娘丫鬟那麽多人,怎麽尋的空檔?
“先從桓兒的身世查起。”鄒衍之道:“小魚沒有到桓兒的爹娘家,不是調包,那時,必有一家孩子失蹤或是孩子傳了死訊,剛出生的嬰兒抱來抱去,不會離得遠,左不過京中或是京城附近。”
“這事不要交給別人,你親自查。”蘇青婵悄聲道。
“嗯,我知道。”鄒衍之點頭,道:“小婵,要查這事,也許時日不短,我想向皇上請辭廣威将軍之職,查清這事後,也不複職了,只做個閑散王爺。”
廣威軍副将是倩妃的弟弟楊舒,鄒衍之辭職了,很大能是楊舒頂上去,那麽,倩妃娘家的勢力将更盛,姚妙瑷的日子就難過了。
“會不會是楊舒頂上去?”蘇青婵猶豫着問道。
“應該是,你不用擔心,據我看着,淑妃的皇長子封太子是板上釘釘的事……”鄒衍之嘴唇啓動還想說什麽,突然臉色變了。
“衍之哥哥,你想到什麽?”
“小婵,你生音兒那時,倩妃也正好臨盆,比你晚了一天……”
“那時廷報出來的是,她的孩子出身時夭折了。”蘇青婵尖叫,雙眼瞬間血紅。
鄒衍之雙手攥起拳頭,攥得格格作響。
“卑鄙無恥之尤,今天當着母後的面,他還發毒誓,難道以為不會應驗嗎?“
這仇,不報,怎麽咽忍下?
報,又怎麽報?
追根究底,到最終,連太後也是護着皇帝的,除非
——造反。
鄒衍之面色沉重,蘇青婵臉上一陣紅一陣青,兩人定定看着對方,要從對方眼裏找到下一步怎麽走的決定。
“王爺,太妃娘娘來了。”門外傳來通報。
夫妻兩個現在哪有心思見端靜太妃,鄒衍之大聲道:“請太妃娘娘回去,明日我和王妃回去向她請安。”
“衍之,青婵,娘找你們有事。”端靜太妃人已到門外,她這些年換了性子,被兒子媳婦拒見,也沒有發火。
☆、退步無路
鄒衍之和蘇青婵縱是心亂如麻,端靜太妃軟了聲氣相求,也不便攆人。
“衍之,我方才在穆夫人處聽得,楊舒暴打了紅影,紅影到底服侍了娘十幾年,你是楊舒上司,跟他打聲招呼囑咐一聲。”
紅影在七年前陪端靜太妃進宮時,被倩妃看到,倩妃很喜歡她,跟端靜太妃要了人,許了楊舒為妾,這幾年楊舒一直沒有娶妻,她在楊舒府裏,跟女主人差不多。
紅影當日助着明月海棠陷害蘇青婵,鄒衍之對她殊無好感。
蘇青婵心中也是厭煩,卻不得不應付着,問道:“楊舒怎敢這般行事?知不知為何事打紅影?”
紅影雖是奴才出身,可那是端靜太妃的侍女放出去的,打狗看主人面,不是天大的事,楊舒沒那個膽打紅影的。
“不知呢,我來前打發萍珠去看她,萍珠連見都沒見到人。”端靜太妃愁着眉道:“也不知打的什麽樣子,還活着嗎。”
這些年端靜太妃不止不刁難,還小心翼翼讨好蘇青婵,蘇青婵想着她到底是鄒衍之親娘,對她也頗恭敬,見她發愁,便道:“娘且寬心,你過去探望落了身份,我去一趟楊府看看。”
“娘,你先回去吧,我陪小婵走一趟。”鄒衍之開口道。
蘇青婵有些意外,端靜太妃則是又喜又怨,看來自己這些年見風駛舵,拼命讨好蘇青婵,終于暖了兒子的心了。
把端靜太妃送走,鄒衍之讓備馬車,即刻往楊府。
“小婵,到了楊家,我設法絆住楊舒,你見機行事,只要紅影活着,務必要把她帶出來。”
他怎麽如此盡心?蘇青婵略一愣,見鄒衍之面色凝重,忽然想到兒子被調包一事,那時,紅影還是端靜太妃的侍女,而自己生孩子那時,端靜太妃這個奶奶,是住在将軍府的,紅影貼身服侍她,自然也是住在将軍府裏。
倩妃的兒子恰好死了,其後,紅影就嫁給楊舒為妾!
楊舒相貌俊雅,武功出衆舉止翩翩,皇帝頗欣賞他,這幾年提升得很快,從騎尉提升為從二品副将了。
楊家兩老已經去世,楊舒只有紅影一個妾室,府裏下人也不多。鄒衍之進了門,也不聽楊舒解釋,咄咄逼人發起脾氣,蘇青婵不進廳堂,帶着精心挑選的四個随行婆子,喝過來一個楊府下人,一徑進了內院。
一路疾行,入儀門往東而去,路過一所院落門前,蘇青婵停住腳步。從院外看去,院內繁花燦灼,光看門扇,便覺屋中布置定是精致非常。
紅影是楊府唯一的女主子,這處院落不是她的住所?
“這是貴妃娘娘做姑娘時的繡閣,如今是老爺住着。”帶路的丫鬟見蘇青婵面現疑色,小聲解釋。
蘇青婵哦了一聲,心中暗暗不解,楊府也不小,倩妃貴為皇妃,娘家為何連給她留着閨房都不曾?往常也沒聽說過倩妃兄妹不和,楊舒經常請旨入宮省視的。
往裏又走了許久,過了幾處頗為荒涼的院落,帶路丫鬟在一處院落前停下。
屋裏布置得頗奢華,珠簾繡幔,香爐寶鼎,一色的楠木家具。
與裝飾不相配的,是清冷的氣氛,很靜,靜得不聞人聲。
蘇青婵打了個寒顫,這麽靜,會不會有什麽圈套?
看看身邊四個精壯的婆子,蘇青婵定了定,問那丫鬟:“怎麽這麽靜?”
“老爺中午責打了姨太太,把侍候的人都撤走了。”丫鬟小聲道,上前一步替蘇青婵揭起簾子。
轉過插屏,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傳來,四個婆子變了顏色,一人搶着道:“王妃,奴婢先進去看看。”
蘇青婵擺手,帶頭走了進去,楊舒沒有那個膽,敢對她堂堂靖王妃不利,且,她和鄒衍之過來是臨時起意,楊舒不可能事先設套。
“啊!”看到躺在床上的人時,四個婆子失聲驚叫。
床上的人看不清本來面目了,一張臉腫得變形,坑坑壑壑紅紅紫紫滿面血污淤青。
這人是不是紅影,蘇青婵走近細看,卻看不出端倪。
“王……妃……”那人就在此時睜開眼,眼睛是眯成一條線的,蘇青婵還是看不出來是不是紅影,不過,那聲細微的王妃卻聽清了。
“帶……我……走……”那人軟軟地擡手抓住蘇青婵的袖子,“王……妃……帶……我走……我……有秘……密……告訴你……”
我有秘密要告訴你!把斷斷續續的話合并成一句,蘇青婵心窩被捅了一悶棍,看着床上鬼不成鬼人不成人的紅影,恨得想找把刀子捅死她。
憋着氣忍了又忍,蘇青婵招手帶來的四個婆子:“把人擡走。”
“靖王妃你要把姨太太帶走?”帶路的楊府丫鬟驚喊了一聲,轉身往門外跑。
“楊舒知道是你帶我來的,不會放過你,你趕緊先躲起來,不要給他知道的好。”蘇青婵輕輕道,複又加了一句:“剛才一路上,并沒有遇到人。”
那丫鬟像被點了穴,身體不能動。蘇青婵帶着人越過她自在地走了出去,走了很遠,再回過頭看去,那丫鬟也出了剛才那扇院門,跟她們一行人走的是相反的方向,不是去前廳的路。
把人擡上馬車,蘇青婵也不等鄒衍之了,吩咐快走。
馬車疾奔着,轉過一個街角就到将軍府了,蘇青婵瞄了紅影一眼,大聲道:“別回府,到普安王府。”
普安王病重,蘇沐風雖不願認他,見他命在旦夕,還是到王府來照顧他。蘇青婵的馬車從普安王府側門直沖進去,下人急忙去禀報蘇沐風。
“青婵……”
“二哥,安排個院子給我,吩咐下去,我過來的消息,不得外傳。”
“好。”
蘇沐風王府世子的名份雖沒公開,可普安王府的人哪有不知的,普安王妃感念柳氏之情,對蘇沐風也很好,他管轄起普安王府的下人,言出令行,沒受到半分阻礙。
普安王重病,府裏就有太醫住着,蘇沐風很快招來太醫,紅影只剩一口氣了。
“太醫,還有救嗎?”蘇青婵急問,不只要問出當年真相,還必須留着紅影一命作證人。
“再遲得一遲,大羅神仙也救不活了。”太醫道。
這麽說就是還救得活,蘇青婵松了口氣。
普安王府人多口雜,蘇沐風當下親自帶着人在院子裏快速砌了竈臺配置了物品,又嚴令這幾日下人不得出府,把蘇青婵在普安王府的消息壓下。
蘇青婵半道上奔普安王府而來,卻是怕楊舒要帶回紅影。
紅影是楊舒的妾室,他們也沒理由強留。
當年的隐情未明,也不知皇帝帝是不是幕後之人,此時還是先避開,探知內情再作打算。
明月雖是她嫂嫂,然而這些年她同普安王府卻沒有往來,奔普安王府而來不去蘇府不去靖王府,就是要讓楊舒找不到她們,争取到時間。
蘇青婵的擔心不是多餘,楊舒得知紅影不見了,一刻緩和都沒有,即刻跑到靖王府索人,後來驚動皇帝,皇帝下了聖旨讓鄒衍之放人。鄒衍之已問得蘇青婵沒有回府,故意擺了合作姿态,給楊舒進府找人。
楊舒在将軍府沒找到人,又去了靖王府和蘇府,這一找,就過了一天。
紅影臉上的血污擦淨了,氣息和緩,能完整地說話了。
是時候逼口供了,蘇沐風備了筆墨紙硯在桌前坐下,蘇青婵來到床前,深吸了口氣,問道:
“當年是怎麽回事?”
“當年,我上了他們的當……”紅影未語淚先流,“王妃,那楊家兄妹不是人,他們……他們兄妹□……”
蘇青婵在聽說楊舒住到倩妃出閣前的閨房後,已隐約有疑心,也不意外,只淡淡點頭。
“那年,我陪太妃娘娘進宮,太妃娘娘和太後說話時,倩妃把我招到一邊說悄悄話,她許我那個禽獸妾室的位子,又說,在我未生下兒子前,那個禽獸不娶妻,我……”
紅影動了心,答應替倩妃調換孩子。
倩妃的說辭是,自來帝王之家沒有親情,她已有一個皇子伴身争寵,肚裏快出生的孩子,她只想讓他平安喜樂地成長,不想讓他生在帝王之家。
“這不是理由。”蘇青婵斷然道。
“是,這不成理由,可我那時鬼迷心竅,居然相信了,後來,我進了楊府,才明白過來……”紅影痛哭,“那個孩子,是他們兄妹相-奸懷上的。”
“即便如此,可倩妃定是有侍寝記載,方敢公開有喜消息的。孩子出生了,便是相貌随了楊舒,亦不怕的,自來外甥像舅……”蘇青婵說了一半頓住,有些明白,宮闱争鬥激烈,倩妃擔心孩子是楊舒的,兄妹相-奸,生下來的有可能是低能兒或是有缺憾的,她的地位會因而……
廣威軍訓練起來,一個月兩個月将士不得回家,楊舒沒有娶妻也沒有侍寵通房,等楊舒離開軍營回家,孩子也許已懷上兩三個月公開了,他們其實可以說是府裏的哪個婢子懷喜的,只是心中有鬼,怕這頭倩妃孩子死了,那頭楊府裏添丁,招人質疑。
作者有話要說:
☆、骨軟筋酥
把孩子送給普通人家撫養,楊舒兄妹想必不甘願,恰好自己的産期相近,于是想了調換孩子一法,欲使他們的親兒得享富貴尊榮。
自己也沒得罪過楊家,平白就落了這飛天橫禍。蘇青婵攥起拳頭,忍了忍,看着紅影,道:“她們找上你,必定讓你調換孩子後,把我的兒弄死,對不對?楊舒打你,是聽說我們找到親兒,發現你沒有弄死我的孩子,是不是?”
紅影點頭,哇地放聲大哭,又想起是自己使蘇青婵母子離散,不敢過份悲傷,擡手堵住嘴,低低抽泣。
“王妃,我說實話,我這幾年生不如死,活着也沒意思……”
楊舒武功高強,倩妃産子之日,他從農家買了一個孩子弄死,潛入宮中換下孩子。
他進宮換孩子是和倩妃約好的,因而能順利行事,進将軍府則不然,圍着孩子的人那麽多,紅影又不可能像倩妃那樣支走服侍的人。
楊舒不敢帶着孩子潛進将軍府,他把孩子帶回楊府,讓紅影去抱來相機調換。
“那個禽獸給嬰孩喂了些許藥使孩子熟睡,又給了我藥物,讓我喂進小世子嘴裏弄死小世子,再悄悄帶出府埋了。”
“後來呢?”
“我從楊家帶了孩子出來……”
楊舒把兒子放在一個留了孔的小箱裏,雇了一頂小轎送紅影回來的。
因怕被将軍府的人發現,離了一條街道紅影便下轎了。
紅影抱着小箱,心裏慌張,不提防就撞上一人。
“那人是葉士俊?”蘇青婵咬牙問道。
“嗯,王妃,你都知道了?”
“你接着說。”蘇青婵亦不否認。
紅影本來還想為自己粉飾一下的,此時想着定是葉士俊被鄒衍之抓住,蘇青婵夫妻方到楊府帶她出來的,不敢再隐瞞。
葉士俊女兒死了,又淪為平頭百姓,心有不甘,每日遠遠地在将軍府周圍打轉,要找機會報仇,見紅影慌慌張張,當下伸手便搶紅影懷裏的小箱子。
“海棠的爹逼問我,我之前一直想着,如果我幫楊舒做成此事,他後來又不娶我,我……我當時就順勢請海棠的爹幫我另找一個孩子調換,把倩妃的兒子托給別的人家撫養,以後楊舒不履行諾言,我就用這個孩子要挾他。”
“海棠的爹答應了,但提出一個條件,就是小世子不要弄死,活的好的交給他。”
于是,倩妃的兒子給葉士俊帶走了,葉士俊另抱了一個孩子來給紅影,紅影調換了孩子,把小魚交給葉士俊。
鄒榮桓不是倩妃的兒子,可,卻有可能是葉家的什麽人,蘇青婵胸悶氣促,腦袋嘭嘭作響,幾乎要痛昏過去。
葉士俊留着小魚一命,就是要讓鄒衍之和蘇青婵後來發現,與皇帝勢成水火,招來滅門禍端。
“你這幾年和葉士俊有來往嗎?”蘇青婵定了定神,平靜地問道。
“有。”紅影垂下頭,葉士俊在她嫁給楊舒後,使了夫人不時來找她索要銀子。因要的數目不多,楊府沒有女主人,是她掌着家事,也不是拿不出,她都給了。
“你沒去過他們家嗎?”
“沒有,都是葉夫人來找我。”紅影應道,有些意外地擡頭看蘇青婵:“王妃,海棠的爹沒被你們抓到?”
蘇青婵不答,也不問她知不知葉士俊家在哪,轉了話題道:“楊舒找靖王爺索要你,你要回去嗎?”
“不要……”只一句,紅影的花花腸子都沒有了,掙紮着爬起來向蘇青婵磕頭,哭道:“王妃,我求你,就是一刀子捅死我,也別送我回去,那個禽獸打起人來……”
不用她說,只看她頭臉身上的傷痕蘇青婵也清楚,事情未判定,亦不可能把她這個重要證人送給楊舒滅口,不過是吓她一吓,逼她收起小心思盡力配合。
兩人這邊說話,蘇沐風把寫好的供狀極快地譽寫了兩份,拿過來讓紅影簽字畫押。
事情水落石出,只差抓到葉士俊這個佐證,就可以呈請皇帝聖斷。蘇青婵喊了外面候着的四個婆子進房輪番守着紅影服侍紅影,與蘇沐風一起走了出去。
“青婵,葉士俊一直盯着将軍府,又不時去向紅影要銀子,紅影出事了,他可能知道了,這事要是給王爺來辦,只怕會打草驚蛇,你安心等着,我去辦。”
“二哥。”蘇青婵眼眶紅了,哽咽着道:“這事涉及皇嗣還有宮妃,牽連甚大……”
蘇青婵怕把蘇沐風拉進渾水,雖沒說出來,蘇沐風卻明白,笑道:“咱們兄妹一家人,哥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的,你別想太多了,來,這兩份口供咱們一人藏一份,哥去查葉士俊下落抓他。”
他沒有武功,找到了怎麽抓人?蘇青婵抓嘴又合上,蘇沐風行事妥貼細心,他自有安排,不需得操心的。
不知倩妃的兒子還活着嗎?
把葉士俊抓住後,直接呈皇帝裁決,皇帝會相信嗎?
蘇青婵把口供藏好,坐在圓桌邊,一手托腮,颦眉凝思,想來想去,都覺得諸般難定。
皇後一直無子,宮中最得皇帝寵愛的皇子,是姚妙瑷的皇長子和倩妃的皇二子,兩人立太子的呼聲最高。
姚清弘死了,姚老爺納了兩房妾室,卻一直無子,作為姚太太的娘家侄女兒又嫁得王爺為妻的她,無形中便成了姚妙瑷的靠山。
這份證供呈上去,皇帝會不會往皇子黨争上去想,認為他們是要為皇長子搬掉倩妃母子?
葉士俊跟她仇深恨絕,自不肯說實話,紅影本來是靖王府的人,她的話可信度打了折扣,這份供詞遞上去,皇帝會不會信,還真說不好。
唯一比較有力的證據,就是她的親生兒子做了八年的乞兒受了八年的苦。
想起小魚,蘇青婵心口生疼,轉而又想到鄒榮桓,這孩子不是自己的兒子,事情了了後,他的去向如何安排?
把他送走?女兒不知要哭鬧成什麽樣。
一雙堅實的鐵臂環住蘇青婵,蘇青婵一驚,随後聞到熟悉的溫暖清新的氣息,她整個人放松下來,倒進背後的懷抱,閉目輕嘆道:“怎麽知道我在普安王府?”
“自然猜得到。”鄒衍之低笑,把蘇青婵打橫抱起,大步朝拔步床走去。“這兩晚沒睡好吧?”
“嗯,孩子們怎麽樣?”
“小魚很懂事很聰慧。”鄒衍之伸了手替蘇青婵揉按,蘇青婵舒服地嘤咛了一聲,鄒衍之接着又道:“桓兒好像猜到什麽了,這兩天把音兒看得更緊了,晚上……”
鄒衍之有些說不下去,這兩晚,兩個孩子不是一人在外一人在內,一個床上睡覺了。
蘇青婵長嘆,讓鄒衍之去拿了供狀細看,滿心不是滋味地把自己的顧慮說了出來。
“太匪夷所思了,只要葉士俊否認,皇上就會以為,咱們當年就布下今日的局,為顯真實,連親生兒子都舍得。那樣一來,不只報不了仇,淑妃和皇長子也危險了。”鄒衍之沉吟了許久道。
“那怎麽辦?不報仇了?”
“當然要報仇。”鄒衍之冷笑,道:“不只要報仇,還要讓他們死得很慘。”
“怎麽操作?”蘇青婵沒想到好辦法。
“由我們提起,皇上會認為是黨争,若是由他自己發現,後來再呈上這份口供……海棠是私下行事,倩妃和楊舒還不知道桓兒不是他們的兒子,大有可為之處。”
可不是,蘇青婵豁然開朗,心頭烏雲消散。
“我回去布置,你多保重。”雖是短暫分開,鄒衍之亦是依依難舍,抱住蘇青婵吻了又吻。
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不清,蘇青婵回抱住鄒衍之,軟聲道:“孩子們要好生看顧着,也別經常過來,待會兒再走。”
話說得這麽明白,鄒衍之自是領悟,心下把蘇青婵更愛到骨子裏去。
***
皇帝這兩日煩躁不已,小魚被調換一事,他迫切地要查出詳情洗刷自己,偏楊舒和倩妃還一日幾次請旨,要他給三千禦林軍,他們要搜查将軍府找被蘇青婵帶走的小妾。
皇帝第一天給了楊舒一紙讓鄒衍之交出人的聖旨,可讓禦林軍搜查将軍府的旨意,他無論如何不會下的。
皇帝讨厭鄒衍之,卻清楚鄒衍之不是仗勢逼人無理取鬧之輩,這事定有隐情,想到鄒衍之兒子被調換一事沒有線索,皇帝苦惱得一個頭兩個大。
這日皇帝癱坐龍椅上生着悶氣,太監傳報倩妃求見。
“不見。”皇帝對這個寵妃厭煩起來,心道不就一個逃妾,朕再賜你兄弟幾個美人便是。
“皇上,倩妃娘娘說,方才楊副将去廣威将軍府要人,見靖王爺正在抽打小世子,把小世子打得遍體鱗傷……”太監出去又進來,小心翼翼禀報。
“什麽?”皇帝龍顏變色,從龍椅上霍地跳了起來,“鄒衍之!桓兒即便不是你的親生兒子,養了這麽多年,怎麽就這麽狠心?”
皇帝提筆就要寫聖旨,又頹然扔了筆,鄒榮桓與鄒衍之父子之情甚淡,要讓鄒衍之念父子之情,難!
皇帝在殿中連連轉圈,要下旨壓人,鄒衍之和蘇青婵還懷疑他調換了他們的兒子,聖旨下去,關系更僵,太後這兩日沒少掉淚,唠叨不停,要他盡快找出換子一事不是他幹的證據。
皇帝心如火煎,他是真的疼鄒榮桓,可是……
太後今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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