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不相信
中途休息了兩次之後,大雕飛入了一層濃霧之中,眼前一片迷蒙,完全不辨方向。
李道一看了一眼花期劍,看到對方正在看着自己。
“怎麽了?”花期劍在他耳邊問。
“這裏全是霧。”
“嗯,霧的下方是山林。”
李道一聞言下意識地往下看了一眼,當然是霧蒙蒙一片什麽都沒看到。
花期劍看他的動作笑了笑道:“放心吧,它認得路,不會走錯的。”
李道一面色正經地看着前方,好像剛剛幼稚地低頭的人不是他。他這一本正經的嚴肅表情看的花期劍心軟得一塌糊塗。
在濃霧中飛了許久,李道一有些莫名:“這霧可是因為天氣?”
花期劍搖頭:“這裏終年大霧。”
“那下方山林也是這麽大的霧?”
“嗯。”
李道一想了一下,恍然大悟:“所以,人們想入谷就要走進這座山,可是進了山就會迷路,所以才一直沒有人知道萬花谷的位置?”
花期劍笑笑:“是,也不全是。”
李道一疑惑看向他。
花期劍道:“其實大部分的人,連這山林都找不來。因為谷內的人都不會對外人說起山谷的具體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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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沒有被人跟蹤?”
花期劍拍拍大雕:“你覺得他們跟得了麽?”
李道一愣住:“你們每個人都有一只雕麽?”
花期劍道:“并不是。但我們也不是每個人都出谷的。”
李道一想到那些關于消失了的名仕的傳聞。“那那些傳說去了萬花谷的名人雅士,也真的在萬花谷麽?”
“很多是這樣的,但有些實際上确實已仙去。所以其實萬花谷是一處避世的所在。除非有什麽大事或者不得不做的事,谷內的人是不會外出的。”
李道一點了點頭,然後看着他問:“那你為何出谷?”
花期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我不出谷,你怎麽辦?”
一句話說的暧昧不明,什麽都沒說清楚。但是李道一忽然覺得不需要問了。
兩人相對無言。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時間,花期劍忽然微微坐直了身體。
“往下看。”
李道一低頭看去時,剛好大雕飛離了濃霧,劃入墨錦一般的天空,星光璀璨,而下方也不再是濃霧或者密林,而是開闊的地貌,山巒、樹林、花田層層疊疊,還有許多奇怪的建築點綴其間,更是有燈火星布點染在房屋道路的前後,借着那些熒熒火光可隐約看到似乎有人在走動。
大雕一點點地降低高度,讓下方的景色越發清晰地映入李道一的眼簾。
他覺得這裏真的太美了,即便夜色濃郁讓人看得沒有那麽清晰,可是他依然被這裏有如險境的美景驚呆了。
且伴随着驚喜,還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之情湧上心頭。
仿佛這世外桃源之地,自己曾經來過。
也是,這般洞天福地,只要來過一次,那不要說失憶,就怕是轉世也會有所印記吧。
“喜歡麽?”花期劍雙手依然環抱着他。
“嗯。”李道一覺得自己剛剛的聲音好像略微有點顫抖。
花期劍笑了笑,收緊手臂。
“歡迎回家。”
“你的家。”
“我們的家。”
李道一還想問什麽,卻被對方把頭壓入懷裏,然後在自己額發落下了輕柔的一吻。
大雕終于把二人送到了目的地。
花期劍沒有立刻帶人去洗洗睡,而是帶着他來到了一片花田。
月光很亮,亮得足以讓李道一看清這漫山遍野的花,和站在花叢裏優雅自得,緊緊握着自己手的人。
無論表情多麽的淡定自然,那微微出汗且攥得自己骨頭有點發痛的手還是多少暴露出了這個黑衣男人此刻的情緒。
李道一沒有像往常一樣象征性地去掙脫他的手,反而用拇指安撫性地摩挲了他一下。
然後他看到花期劍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在寧靜的晴朗的夜裏像一對星星,吸引着他不忍移開目光。
“這就是萬花谷了。”花期劍看着他道。
李道一笑了笑。
花期劍把人拉近身邊,額頭貼着額頭低聲問:“喜歡麽?”
不是剛剛才問過?李道一略有些無奈地笑道:“不枉此行千辛萬苦忍寒受凍。”
花期劍一愣,連忙将人整個圈在懷裏問道:“冷了麽?”
李道一好笑:“我們飛了那麽多天,你卻在降落了之後問我冷麽?”
花期劍微微皺眉。
李道一眼眸噙着笑意:“怎麽了呢?”
花期劍嘀咕:“擔心。”
李道一就這樣借着月光靜靜地看着他,半晌,忽然問道:“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
他終究是把這句話正面的問了出來。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這一次花期劍沒有回避,而是定定地回望他:“為什麽這麽問?”
“你不覺得你對我太好了嗎?”
花期劍心裏一抖:“如果我說,我對你一見鐘情呢?”
“呵呵,我不信。”
花期劍恍惚間似乎回到了六年前的林中山路,看到了那個倔強的劍純少年皺着眉頭跟自己的一番對話。
“你認識我?或者……認識我的劍?”
“……我不懂劍,怎麽了?為什麽這麽問?”
“萍水相逢,你為何對我這麽好?”
“如果我說,我對道長一見鐘情呢?”
“呵呵,我不信。”
近乎一樣的對話,完全一樣的人。只是少年變青年,警惕的眼神也變得柔和而迷茫。
“發什麽呆?”
李道一一只手點上對方的額頭将他向後推了推。
花期劍回過神來,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盡管對方仍舊帶着些許的迷惑和疏離,但是卻觸手可及。
太好了,真的不能再好了。
花期劍笑着,捉住那只正要拿開的手,放在唇邊輕輕落下一吻,看到對方有點發蒙的時候,将人緊緊擁入懷裏,在他耳邊輕輕嘆息,帶着無限的滿足和寵溺。
“信與不信,又何妨。我說的是實話。”
我确實是對你一見鐘情。
只不過那一見,早在多年之前就發生了而已。
于是李道一便在萬花谷住了下來。
除了第一天,在花期劍的帶領下去拜見了一下花期劍的師父之外,其他的時間他都在萬花谷自由活動。而花期劍則幾乎不離身地陪着他,帶他游玩萬花谷的美景,帶他去擺弄萬花谷的天工密械。
萬花谷有多大,李道一不知道,因為他覺得這許多日走了許多地方,可花期劍總是會有新的地方帶他去。
萬花谷有多少人,李道一也不知道,因為這裏的人都随意而居,有人住在山上,有人守着花田,還有人住在需要用一些獨特的“天工梯”才能到達的偏僻位置。而這些人的來往交際又是随便的不得了,幾日下來,他竟然沒能遇見同樣的人。
萬花谷有多少秘密,李道一更不知道。因為花期劍說,對于他來說,萬花谷的一切都不會是秘密。
這天李道一睡到日上三竿,起來的時候不見花期劍,微微愣了一下。
花期劍的小屋在“三星望月”的一塊平地上,前後共三間房舍。一間是書房,兩間可住人。
而他們二人自然是各住一間。
只是花期劍卻保留了來這一路時的習慣——晚上雖然各自睡下,但早晨無論李道一多早醒來,都必然看到他坐在自己的床前望着自己。
李道一幾次想問問他是不是睡下時只是裝裝樣子,而在自己入睡後就徹夜坐在這裏。
也想問問他既然要這樣坐在自己床前那為何還要執意分房而居?
而且明明到萬花的第一天晚上說了什麽“一見鐘情”之類莫名其妙的話,這之後又為何要執意保持距離呢?
自己雖然沒有答複什麽,可是也沒有拒絕什麽啊。
但是他最終還是沒有問出來。
因為他覺得無論花期劍給他什麽樣的答案,他都會不知所措。
梳洗一番穿戴完畢,李道一推開門在花期劍的三間房前前後後裏裏外外都轉了一圈,還是沒找到人。他本來以為那人會在書房寫寫畫畫,或者烹茶煮水,又或者做做天工小器,然而事實是,這個屬于花期劍的一畝三分地此刻只有自己。
李道一有點奇怪。
畢竟這段日子,自己雖然沒有什麽表示,但是花期劍卻是比之前更加變本加厲,可以說是寸步不離死死粘着自己的,除了入睡的時候堅持跑回自己的房間,以及如廁的時候不會追進來之外,其他的時候,幾乎不會讓李道一離開他的視線範圍。而據他的了解,這萬花谷根本就是個休閑養老的去處,雖有師父弟子之分,也有一些互相傳授的所謂“萬花”功法,但是多為一些點穴、針灸這類的醫術,只不過醫者是最了解人體的,能治人自然也能制人,也就發展出了一套江湖人以訛傳訛形成的什麽“萬花功法”,實際上并不是什麽武學,所以也沒有什麽早晚課之類的需求。而如同花期劍這樣的谷內人,更不同于那些年幼的弟子跟随師父學習什麽基本的藥理或者書畫音律,那是閑的不能再閑。因此想來想去,李道一也沒想出來究竟有什麽事能夠讓花期劍一早上把自己一個人留在這裏。
想着覺得無聊,就幹脆提了水壺燒水煮茶,自己則倚靠在門邊對着院子發呆。水剛剛煮上,就見不遠處溪上的小橋走來一個人,看那穿着和走路的聘婷身姿,是個萬花谷內的女弟子。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章拆分的真尴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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