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薛宓

李令俞沒想到, 裴虞會請她到自己的私宅裏喝酒。

他的私宅在阊阖門外不遠,宅子并不大,裴虞一改之前的貴公子做派, 變得很接地氣,推門請她進屋,一座不大的宅子, 但裏面的仆人十分有規矩,進了書房, 滿滿當當的書,看來他經常住在這裏。

李令俞也并不想喝酒,她剛才應聲喝酒,也就是個說辭。

結果,裴虞自己先說:“酒今日就不喝了, 改日吧。今日我就請你喝杯茶。”

李令俞:“謝了。”

她能明白裴虞的急迫,蕭誦如今一反常态, 辦的事誰也看不懂了。太子一系,肯定最是心虛。

裴虞自己斟茶, 李令俞坐在他對面,兩腿分開,兩手放在膝上,有幾分嚴柏年的灑脫樣子, 裴虞問:“還沒有恭喜你, 執掌北宮神策軍。”

李令俞:“你其實是想問我,接陳留王,領着神策軍殺進建春門的事吧?”

裴虞看着她, 神色難辨, 他的處境, 她清清楚楚。

不過是幾個月而已,他們的處境,天差地別了,他耽于自得,覺得聖恩榮寵常在,父子倫常是人最牢固的感情。可他偏偏忘了,這是天家,殺戮最重的帝王之家。

李令俞卻是從來不信人,她只相信自己,他從前看她在困局裏掙紮,心裏總想着,她若是開口,他必會救她。

但她從頭到尾都沒開過口,她誰都信不過。

事實證明,她是對的,人不能将自己的前程性命托付在別人身上,尤其是聖恩。

他江南走了一趟,費盡心思轉圜,但又能如何,不過轉頭,陛下就将皇後太子禁在宮中,不得動彈。

裴虞面色無異:“只是恭喜,沒有其他意思。”

李令俞也順着說:“你就當我心虛,畢竟我掌神策軍,事出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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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如何了?”

李令俞看着茶水,“我并不知道。”

裴虞看着她,并不相信。

李令俞微歪着頭,看着那杯茶水,問他:“裴大人,為臣之道,是忠君之事。和誰聰不聰明沒關系。你就算猜盡人心,又能如何呢?你就是看清了這棋局又能如何?你既不是将、也不是帥。而我就算是一枚過河的卒子,你忌憚我實在沒必要,那你呢?你又是誰?馬走日,相走田,車直行,炮翻山,各有各的道,各有各的規矩,為臣者,最最重要的是,守規矩。”

永遠不要在上位者面前太聰明。因為他不會和你比聰明,他只需要能掌握你生死,就夠了。

裴虞盯着她的眼睛,良久後,喟然一笑:“謝師弟指點。”

他着相了。

李令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說:“我做了什麽不重要,北宮什麽态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怎麽想。裴大人心裏其實明白,只是心中不想承認而已。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今日家中有人等候,我就不久留了。”

裴虞謝她的好意提醒,也說:“廬陽王大約初六那日進京。廬陽王養子和你同歲,他酷愛書畫,擅丹青。此次進京,是陛下召回,怕是為……”

“裴大人的意思,我懂了,謝大人提醒。”

她并不想和裴虞談論政事,但領他的情。

她已經起身準備告辭,就說:“待過了今日,就是太昌十四年,那就祝大人,能得償所願,前程似錦。”

裴虞确實滿心焦慮,他原本已經跨到了天子面前,可裴家女兒在東宮,他就算做的再多,如今在陛下面前,随意就能打發他去東宮。

李令俞起身要走,裴虞起身相送,喊了聲:“權安!”

門外有人進來,裴虞吩咐:“送李大人回去,将準備的禮物帶上。”

李令俞看他一眼,知他如今進退兩難,也不多問,“那我先走了,改日我再請大人喝酒。”

裴虞起身送她,發覺她已經竄到他耳際,正是少年最好的年紀。可她毫無少年氣,就仿佛一副歷經世事的靈魂,困在一副少年皮囊裏,那雙眼睛能洞察人心。

讓他生出些怯意。

李令俞出了他的私宅,回頭看了眼,心想,裴虞怕是察覺到什麽了,才又來試探她。可見裴家如今,進退兩難。

如果她猜的不錯,蕭誦是真的下了廢黜太子之心。

待她回家已經晌午,小柳氏忙說:“快吃飯了,怎麽才回來?”

李忠将一箱禮物搬到她書房裏。

她開了箱子,看了眼,大都是書畫,還有一些貴重的礦石顏料。

這一箱禮物确實名貴。

其中有一副廬陽王的《山水圖》,落款天興三十二年。畫風十分瑰麗,她十分喜歡,将畫提起來,看了很久。

對那位傳聞中的廬陽王,也生出一些好奇心來。

年夜飯已經在準備了,聽見院子裏桃姜幾個在商量對聯怎麽是歪的雲雲。

幾個小的知道她收到一車煙火,都等着晚上看。

晚上禁宵,打更人早早提醒小心火燭。

原本宮中有宴,但最後薛洋勸蕭誦,陛下如今身體沒有大好,那就少些勞累,待上元節,陛下好些了再慶也不遲。

蕭誦身體确實不允許,也是如今設宴,皇後還在兩儀殿中,曹貴妃在華林園閉門不出。這宴不成宴,不設也罷。就順着薛洋的意思取消了宮中的宴會,只在傍晚時分,召見了太極殿議政的諸位大臣,并賜了年禮。

晚飯時辰比平時要早半個時辰,為了熱鬧,李令俞就讓多開了兩桌,全家人放在一起。

小柳氏小聲說;“這不合規矩。”

哪有仆人和主人坐在一起吃飯的。

李令俞:“家裏就這麽幾個人,哪來那麽多規矩,你就說晚飯後,要放煙火,本就是團圓,讓大家都歇一歇。晚飯後一起看煙火。”

小柳氏回去和大柳氏說了聲,大柳氏聽說是她的意思,也沒反對。

李黛現在也不把規矩放在眼裏了,和小柳氏直說:“就聽他的吧,他若是不高興了,說不準又不放煙火了。家裏都是她說了算。誰叫她會賺錢呢。”

聽得周娘子都偷笑起來。

大家也新奇,畢竟家裏可從沒放過煙火。

所以晚飯的時候,十分熱鬧,孩子們單獨坐一桌,家裏的老仆門坐在另一桌,廳堂裏滿滿當當,互相交頭接耳的聊天,李令俞由着她們鬧。

她自己坐在大柳氏身邊,見大柳氏黯然,知道她為什麽,就哄說:“父親在潼關也挺好的,身邊有人照顧,手底下也有兵。我已經打發人去照顧父親了。”

他被窩裏還有妾室,比你們想的好過多了。

小柳氏悵然:“總歸不是在家裏。”

周娘子也難得生出愁緒來,李令俞見不得她們這樣,開口說:“已經和潼關打過招呼了,父親如今就和外調駐守潼關沒什麽區別。你們若是實在放心不下,那等開春了,我讓人送你們去潼關和父親團聚,反正那邊也有宅子。也算是出去走一走,這總行吧?”

大柳氏一聽,眼前一亮,也對,潼關離上都城又不遠。

飯桌上的氣氛頓時又起來了。

真是幾個傻女人。

氣氛一時間又歡快了,孩子們也敢調皮了。

姚娘子的廚藝經她點播後,長進了很多,尤其是炒菜,非常不錯。

李黛也說:“姚娘子的手藝在上都城也是數一數二的。今日我要和幼文喝一杯,我一個被休棄歸家的女兒,謝幼文如此待我。”

這才像樣子,大大方方,感謝就是感謝,不必自輕自賤,該理直氣壯就理直氣壯。自己要把自己的心氣提起來,一味的自怨自哀,才是浪費感情。

李令俞逗她:“你若是存心和我喝,那就換個日子,今日不合适,我怕你等會兒看不成煙火。”

李黛瞪她一眼,見她滿臉笑意遂,改口說:“我才不和你喝。你們男人喝酒根本不會醉。”

聽得幾個人都笑起來。

飯後幾個孩子都等不及了,早早站在廊檐下等着阿符點煙火,李令俞難得不怕冷,坐在院子裏看着廊檐下的老少們,要謝謝嚴柏年的熱情,

此時的煙花,并不會升天,只像火樹銀花一樣綻放。

煙火點燃的時候,她看着孩子們驚奇的樣子,心裏也覺得開心。

就想,那她就繪制一幅煙花綻放的景象,回贈嚴柏年,謝他的好意。

煙火結束很久,孩子們還叽叽喳喳的說着煙火的絢爛。

當晚要守歲,書房裏全是燈,一幫小孩鬧着守歲也不睡,她也睡不着就在書房裏起草線稿,她有段時間沒碰了,就先石蛤粉兌金色調色,李毓湊在她身邊問:“哥哥在調什麽?”

“煙火的顏色。”

李毓聽得驚呆了,問:“煙火不是彩色的嗎?”

李令俞:“煙火有彩色的,也有金色的。”

李毓向往,問:“哥哥是送人嗎?”

“我要給我這位送我煙火的朋友,讓他看看我眼中的煙火。”

也給他看看,我畫的北境星空。

一整晚,他難得靜心,直到等子時過了,她聽到遠處的隐約的炮竹聲,幾個小的開始打盹,她讓桃姜、桃枝兩個帶着幾個小的去睡了。

她自己沒有睡意,就開始用雞毫筆勾線,院落裏的煙火,頭頂的星空,廊檐下的小孩子……

直到天亮,她的畫的輪廓已經出來了。

阿竺守到後半夜就去睡了,見她還在桌前,就催說:“郎君該睡了。”

李令俞熬的眼睛發幹,心說,小嚴啊,你若是不喜歡這畫,就對不起我熬的這除夕夜。

所以大年初一早飯後,大家都想着走親訪友,只有她一覺睡到晌午。

等午後起來,給孩子們一人一個紅包,李姝害羞說:“怎麽還有我的?”

李令俞:“你們都有,阿姐也有。”

李姝:“我今日接到帖子,薛小娘子約我明日去薛家赴宴。”

李令俞:“那就去吧。”

李姝:“我還沒想到送她什麽,她上次送我好多東西。”

李令俞滿臉睡意,坐在桌前,扭頭看了眼說:“若是實在沒什麽送的,你到我書房裏挑一幅畫送她,她要是不喜歡只管賣了去,喜歡什麽,就去買什麽就是了。”

李姝嗲道:“哪有你這樣的。送禮是誠心,怎麽會有人送人畫讓人去賣錢,買自己喜歡的。這也太失禮了。”

李令俞不在意說:“這你就不懂了,大俗即大雅,你只要記住,不論你天賦多高,名聲多大,都不要端着姿态,才情是什麽?是富貴鄉裏的雅趣,但也是窮困時養活自己的手藝。所謂心意,只在本心。所以送她畫,她或者賣了,或者留着,都不管我的事,只要她高興,随她怎麽處置。”

李姝聽着,一時間被她的道理說服了。

想了想說:“哥哥的性情十分豁達,我從前也見過才子,無不是十分在意自己的名聲,連同柳家的表哥,更是十分講究,非儒衫不穿,非名流宴會不去。但哥哥不一樣,哥哥從來不講究這些。衣服有什麽穿什麽,自己的畫随意送人,從不講究對方是什麽人。所以哥哥才能平步青雲,對嗎?”

“對,也不對。”

李姝不懂她的意思,但她也不準備細說,只說:“這裏面怎麽可能一句話說得清。”

李姝見她不想說,就問:“那我送什麽畫比較好?”

李令俞在書房的畫缸裏翻了一圈,找出一副風景寫生圖,遞給她說:“就這個吧,她若是喜歡,你就邀請她來家裏裱畫,一來二去,不就成了手帕交了。”

李姝見她說的流利,盯着她,一時間想歪了。

以為是李令俞想約薛宓來家裏。

李姝滿口答應:“好的,我知道了。我定然會約她來家裏。”

李令俞見她喜不自勝的走了,還想着,十幾歲的女孩子,就是好哄,怎麽可能不愛和朋友玩。

李姝本是好意,下午就讓人回信的時候,把畫當成了新年禮物送給了薛宓,薛宓見了畫,十分喜愛,一聽李姝教她裱畫,讓人回話第二天就會來。

薛宓本就家世高,但是父親是富商,并無多少世交。再加上她性格率真,自小頑皮,上都城世家小娘子們多才情,不愛和她玩。也是李姝性格好,十分和善,她很喜歡李姝。

李姝也沒想到她這麽快來,李令俞更沒想到。

大年初二,所有人走親訪友,李家在上都城沒什麽親戚,大柳氏倒是有,但柳家也不是至親娘家,李令俞打發人去送了年禮,人沒有去。

因她如今在北宮是權臣,所以她不出門也沒有人會挑她的理,上門拜訪的人倒是不斷。

李忠忙的暈頭轉向,既要收下禮,還要按照份類還禮,這個活兒不能出錯,李忠做得十分用心,俨然一副老管家的樣子。

第二日晌午,薛宓果然上門來了,帶了很多禮物。

大柳氏十分開懷的讓李姝帶人去玩了。

李姝其實并不會裱畫,只有李毓和李令俞學過裱背,但李毓現在也沒學會。所以李姝就把人帶到了李令俞的院子裏,李令俞還在畫煙花,水彩的工筆十分細致磨人,需要一點一點的描白。

她聽到院子裏的動靜,沒等她起身,李姝和薛宓已經進了書房,李令俞擡頭錯愕的看着薛宓,一時間沒明白,她怎麽又來了。

李姝則是見她臉上毫無喜色,全是茫然,有些心虛,不知道自己是否會錯了意。

但薛宓不知道兄妹兩的心思,看見了李令俞正在畫的那張煙火圖,十分喜愛,張嘴就說:“這是你畫的嗎?真漂亮!你送給我吧!我太喜歡了……”

李令俞一臉‘你是哪來的’表情,就像看到熊孩子了一樣。

薛宓可不管這些,湊在畫前贊嘆:“竟然是煙火,我從來沒見過有人畫煙火。怪不得他們都誇你,丹青鬼手!”

這都是什麽玩意兒?

李令俞看着她一個人又是尖叫,又是猛誇,平靜地說:“這畫,是我送給一位朋友的。”

薛宓太清楚說這話的套路了,張嘴就來:“你說個數,多少錢,我買了。”

這就是騙人的下場。

“真是送給朋友的。”,李令俞繼續強調。

薛宓見她不松口,就加價:“價格你随便開,這畫我是真的喜歡,你也別說這些虛的,一口價,你只管開吧。”

李令俞手裏還拿着雞毫筆,另一只手捏了捏眉心,嘆氣,老實說:“薛娘子誤會了,這畫不賣,不是故意和你擡價。”

李姝見李令俞一臉頭疼的樣子,這個樣子和喜歡明顯不一樣,心虛自己好心辦了壞事,更不敢插嘴了。

李令俞眼見薛宓就要上手了,她也不知道薛宓這是要搶嗎?

李姝吓得跟進說:“宓娘,我們找毓娘去裱背吧。”

忙把人拉出來。

李令俞對薛宓沒興趣,她是真不想哄熊孩子,就順勢坐下。

但是薛宓正愁找不到見她的機會,家裏的哥哥們見了她上次帶回去的那幅畫,個個兩眼放光。

那幅畫,她出借一次,三日收五金,就算是這樣,都争相預定。

哥哥們都需要那幅畫撐門面。或是參加詩會,或是宴請別人。

李令俞因為從來不參加清談和那些書畫交流會,上都城都說她非權貴不結交,所以流通到市場上的畫極少,見過她的畫的人,也都是朝中權臣和貴人們。

得她送畫的,要麽是陳侯那樣的身份,要麽是宮中貴人。

所以她的名在外,但沒有在外流通的作品。

有的是人願意出高價,但是就是買不到她的畫。

李令俞做夢也沒想到,會賺錢的人在這裏。

薛宓在她的三間聯排大書房裏仔仔細細的參觀,和李姝說:“裱背的手藝,毓娘能比你哥哥還好嗎?”

李姝老實說:“那肯定是比不過哥哥的。”

“那不就結了。”,她進了李令俞的書房,就沒打算空手出去。

李令俞坐在那裏,低着頭,繼續畫自己的,兩耳不聞,薛宓看她幾眼,見她根本不在意她和李姝說什麽,就生出氣惱,踱步過去,只見她伏案舉臂用一支細筆,沾了金色,一筆成型,十分利落,煙火的花色迸濺開來的瞬間,那個畫面,真是美的讓人永生難忘。

她一時間嫉妒她那位收畫的朋友,什麽人能有這樣的眼福。

她問李令俞:“你這畫是送給誰的?”

李令俞本不想理她,她太呱噪了,頭也不擡說:“一個朋友。”

“總有姓名吧?做什麽的,哪裏人。”

李令俞真是忍不了她的呱噪了,“一位少年将軍。”

這個答案和薛宓猜想的完全不同,她琢磨了片刻才說:“送給一個武人,真是可惜了。”

要是送給她,她能讓全上都城都見識她的這幅畫的精彩。

李令俞真是小看她了,騙她五十金,她都賺了快百金了,其中大堂哥一次就借了快個月,只給給了她五十金。

“朋友相贈,怎麽會是可惜。”

薛宓嘟囔:“你若是送我,我能給你賺五百金……”

李令俞慢慢擡頭,問“你怎麽賺?”

薛宓見她看自己,一時間也忘了害羞,就有些心虛說:“自然收錢出借。好借好還,既讓人見識了你的技藝,又沒有讓你心意浪費。”

李令俞敏銳的問:“所以,上次我送你的那幅,你賺了多少?”

薛宓弱弱答:“兩百金有餘……”

李令俞一時間,竟然不知該說什麽。

我可真是,被鷹啄了眼。

她半天憋出來一句:“你就應該叫薛算盤。”

“你怎麽知道我叫薛算盤?”

李令俞一臉牙疼,真是小看她了,她不是呱噪精 ,她就是個錢串子。

薛宓見她一時間沒話說了,就說:“我做買賣也是挑人的,比如,我大堂哥人就穩重,信譽又好,借畫,是為了大伯宴客,所以我就借了。三十三哥這人不可靠,就算他出高價,我都沒有給他借過。”

李令俞:“謝謝你看得起我,我要給你大伯薛洋說一說,他宴客的畫,是哪來的。”

薛宓立刻說:“你小人!我和你說實話,你幹嘛出賣我?”

李令俞:“我本就是小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薛宓指着她,半晌才說:“你這人怎麽這樣,你對你妹妹們那麽好,怎麽對我就不行?”

李令俞:“因為你不是我妹妹,你要是我妹妹,我一天罰你抄三十遍字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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