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星空漫天

集市要散了。

“哎,各位大娘大嬸,走過路過別錯過呀。”唐白喘着粗氣,走路太久,傷口又疼起來。她強忍着拍拍手:“家傳武藝,胸口碎大石……雙腳踩刀刃……”

一面吆喝一面拉顧少鈞:“快點!起來賣藝了,你還想不想吃窩絲糖了?”

顧少鈞:……我不想吃。

但是要買馬。

随手撥過一根竹竿,刷刷刷舞起來。

滿頭大汗。

唐白數銀子——二十個銅板。

“哎哎,別走呀,我問下,這附近有賣馬的嗎?”唐白咬一口窩絲糖,真甜啊。

二十個大錢花的真值!

但是指望這點錢買馬,那是萬萬不夠。

某人賣藝賣的氣都喘不勻了,就為了那一口窩絲糖。

顧少鈞這一刻,丢臉丢的很想死。

“咱們這地方哪裏有人賣馬,都只買牛耕田用。”賣菜的大嬸牽着孩子,孩子眼巴巴瞧着唐白手裏的窩絲糖。

掰一塊給那孩子:“那要是趕遠路怎麽辦呢?”

“哦,集市口有牛車,可以租的。”大嬸善意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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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個大錢呀。”唐白惡狠狠咬一口窩絲糖,眼巴巴瞧着顧少鈞……

顧少鈞不理,擡腳就走。

若是再為五十個牛車錢賣藝,那他幹脆不要活了。

“窩絲糖給你吃好吧。”唐白遞過去。

切,爺是為口糖就纡尊降貴的人嗎?

顧少鈞不為所動。

唐白見他真的打算走到高郵,喊了幾聲沒有用,只得提起裙擺悻悻跟上去。

一路走一路歇,靠着啃紅薯和摘果子,天黑之前,勉強走了一小半路程。

沒有農家,只能宿在荒野。

唐白累的痛的連吃肉的要求都沒勁提,挨着厚厚的草地躺下來,閉上眼睛,旋即又睜開。

她看見了星空。

那麽遠,那麽近。

似乎一伸手就能夠到。

璀璨,華美,澄清,像一顆顆閃閃的珍珠。

淡淡的光,不像太陽那樣熾烈,也不像月亮那樣清冷。

軟軟的韻晖,剛剛好。

顧少鈞也在看。

他習慣把胳膊枕在腦後,翹着二郎腿。

有風拂過面頰,輕柔的,微涼。

“真美!”他聽見她說。

扭過頭去,恰好看見她筆挺微翹的鼻頭,還有飽滿順暢的下颚線條。

她的黑絲披散在草地上,雪白的面頰吹彈可破,鵝黃色的裙擺如流水般洩開。

這三個顏色組合在一起,又溫柔,又沉靜。

“你為什麽要離家出走?”顧少鈞想起這個問題來,又問了一遍。上次她沒回答。

“噓……”唐白不想打破這美好的靜谧。

又敷衍他……

顧少鈞不是那麽好打發的人:“你若是不說,明日我就把你扔在這裏自己走。”

他想知道原因。

“那你為什麽被人追殺?”唐白翻身趴着,皓白的胳膊支起下巴,雙目亮晶晶的,像是有星星。

逃婚并不是什麽不能說的秘密,可她就是不想告訴他。

“……”顧少鈞被她看得不自在,撚一根草放在嘴角邊無意識嚼着。她眼裏的星星,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呢。

“呵呵。”唐白見成功反擊,得意地眯起眼睛笑了,複又躺下來,只覺得耳朵邊上一陣騷動,便有小東西鑽了進去。

她慌忙大叫,用小手指去耳朵裏面掏。

顧少鈞也吓了一跳,立時蹦起來問道:“怎麽了?怎麽了?”

唐白指着耳朵,眼淚都急得掉下來,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些小蟲子之類:“有東西爬到我耳朵裏面了。”

“你先別動!”顧少鈞蹲下身,吹亮火折子去看她耳朵,只見瑩白小巧的耳廓裏,什麽都沒有。

只感覺耳朵裏又是什麽一動,唐白的眼淚頓時撲簌簌滾落,人跌進顧少鈞懷裏,手緊緊揪着他胸口的衣裳,語氣裏帶着哭腔:“你快幫我掏出來!”

顧少鈞運起掌力,放置在她耳後,待覺得掌心熱了,用力靠近一推,真有個黑乎乎的小東西“嗖”一下竄出來,從眼前劃過,落在草叢裏不見了。

唐白只覺得耳朵一輕,這才松了口氣,臉上淚痕猶自未幹。

她側身躺下,懷中“撲”掉出一個金光閃閃的東西來。

她很尴尬,小顧也很尴尬。

古人雲,先發制人,後發制于人。唐白反咬一口,手中握着那塊亮閃閃的金牌:“小顧是騙子……”

她拿裙子時收在懷中,打算等小顧找不到時質問他的。

結果這時候就掉出來。

顧少鈞低頭,臉上有些尴尬,意會過來道:“我還以為丢了。看來你是早就懷疑我?”

“不然呢。”唐白猶不覺得晶瑩的淚珠還挂在臉上,只得意洋洋的舉起金牌:“難道你會純粹因為傾慕我,專程去那戶人家,把我的裙子找回來?”

從鵝黃色裙子出現開始,她心裏就犯嘀咕。小顧不像是那種好美色之人,不然先前的紅珠獻殷勤,他豈有推拒之理?

裙子應該是她和阿竹去逛花燈會時,他去拿回來的。後用包袱裹在身上。

直至要下水推船,無奈之下,他才扔在了艙裏。

她一直沒問,他也就懶得解釋。

此刻真的将意料之中的“督密院金牌”握在手中,這一切才有了合理的解釋。

小顧根本沒失憶,他知道自己是誰,也知道自己的使命。

唐白怡然自得。

小顧半響不說話,只定定盯着她,似乎要在她臉上,看出一朵花兒來。

這女人,大概不知道她這副神情,該有多迷人。

淚中帶笑,驚疑未定中又有一絲得意……

小女兒情态十足。

“你看什麽?不會是佩服本小姐的聰明機智……”

唐白被他盯得發毛,只覺得氣氛……額,好像很尴尬。

她是不是過分了?

她如此想。

顧少鈞卻已經欺身向前,陡然放大的俊臉吓了她一跳,話沒說完悉數吞進肚子,只錯愕的瞧着他伸出拇指,略微有些粗粝的指腹拂在她臉上。

一滴淚。

顧少鈞感覺拇指微涼,有些暗恨自己不莊重,将手背在身後:“……有髒東西……”

這謊撒得他自己都心虛。

髒嗎?那是世間最聖潔的吧!

“哦。”唐白低頭,羞赧得耳朵尖紅的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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