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紅色的果實(一)
我想去東京。
班級開放日之後又過了一段時間,我的腿腳在摔倒後不到一周時間就痊愈、重新開始為運動會的到來做準備。
雖說那天摔得丢人,至少讓我清楚了自己的水平——由跑不過真澄變為了能比真澄跑得更快了,水準算是有了提升。
“我想去東京。”有天下午我忽然對真澄說。
當時我們正在沙發上看之前錄下來的漫才節目,夏日專場,換句話說便是漫才師身着浴衣說漫才。
其中就有真澄喜歡的那個叫「SARABA」的組合。他們平時演短劇,但漫才也不錯,曾經在M1比賽中拿下過前十的名次。
剪了寸頭那個賣力地吐槽着,聲音很大,臉部漲得發紅。兩人的節奏配合得很好,大概也有合作了将近十年的關系。
看着兩人的表演,我忽然回想起真澄之前說的話來。他說兩人原本都是大阪出身,後來和大部分渴求功成名就的漫才師一樣去了東京,雖說起步艱難,堅持幾年之後,事業的确變得比同期漫才師好了許多,現在仍舊蒸蒸日上。
要說當漫畫家的話,當然也是東京比較好。幾個較大的漫畫雜志編輯部都在東京,出名的同行大多也在那裏。
“嗯?山岸是這樣想的嗎?”
“對……”我說。那時我似乎隐隐作出了未來要成為漫畫家的決定,“我想去東京那邊的美術大學。即便不是知名的那幾所也不要緊。我想高中畢業之後就開始畫漫畫。”
“啊,聽上去很不錯。”
我沒有追問真澄的想法。這時我們才高一,大部分人這時候是沒有考慮好以後要做什麽的。
順着我的話,真澄又問起原本說好由我來創作的部門漫畫的劇本。
我前段時間在忙班級活動,不可開交,早就将這件事抛到腦後去了。
“我還沒有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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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考慮過寫一個怎樣的故事嗎?或者換個問法——是魔幻熱血題材的,還是偏青年漫風格?科幻風格?少女漫畫風格?”
“甚至還沒有想到這一步。”我說。盡管我之前設想過關于偶像的故事,隐隐之間仿佛抓住了靈感,故事呼之欲出,但直到現在也沒想出該怎麽寫。
真要說起來,其實我最近做了一些有趣的夢。算不上有新意,好歹是個故事。
“我最近做了一個夢。夢裏我回到了很久以前——大約是中世紀的時候。我知道自己在做夢,也知道那裏會發生什麽。
當然,夢裏的不是真實的歷史,只是我的大腦憑空構造的、虛假的過去。
一座城市,會在最近的幾個星期裏死去。我是一名外來的人,仿佛生來就有上帝視角一般,我知道這座城市中将會發生的一切。
我在一個終将死去的人身邊,陪他穿過草垛,穿過戰火,穿過行刑人所在的堡壘中的房間。
我從不試圖改變命運,就是一名旁觀者。他沖我微笑時,我清楚知道這個人不久之後就會死去。”
邏輯清楚地說出來之後,我反倒覺得這夢沒頭沒腦的,不适合寫作故事。但既然已經說出來了,不妨問問真澄的意見。
“我始終沒想到該怎麽改編才能将之變換為故事。你覺得呢?”
“嗯,讓我想想——”
真澄開始思考了。他低垂着目光,有一段時間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似乎想通了什麽,眼中驟然迸發出光芒,随手就近摸來一張紙,在上面寫寫畫畫。我将頭湊過去,看見了書寫得十分工整的「大城」二字。
“事先聲明,我和你的想法可能存在着一定程度的出入,覺得不合适的話請直接告訴我。”真澄謹慎地告知我,“這歸根結底還是屬于你的故事。”
“我會的。請把你的故事告訴我吧。”
“那好吧。”真澄向我點頭,接着說,“我所設想的是——一座突然出現在現實的半空之中的城市。”
那座城市,也不知是什麽時候出現的。因其巨大,有人将其稱之為大城。
大城是一個生态系統。
一個陰天的下午,它開始降落了。
大城管理部門通過風向與與降落的速度判定落點,并在預定的落點附近展開遮蔽用的鋁合金板材。
大城所在的浮空大陸呈倒三角形狀,落地時,底部尖端必定會觸及地面,但絕不會陷入地面,像一只穩定靜止的巨大陀螺。
第一次出現後的降落過程中,它碾碎了合計169棟建築物,造成巨大人員傷亡與經濟財産損失。
自那之後,人們開始想方設法令它落在相對安全的平面上。
大城天生排斥着着科技的造物。其中存在着某種特殊的磁場,令一切測繪工具、數碼工具失靈。
它被視作是二十一世紀的海市蜃樓——真實存在的幻影。也不知那是從何時何地、何種時空裏飄來的風景。
雖說大城拒絕着科學的造物,卻不排斥造訪者。大城出現五年之後,管理部門有條件地放出了大城的訪問許可。自那之後,不斷有人前往大城。
展開的光亮的鋁合金板上,大城緩緩降落。大城将在地上停留約三小時,之後會再度上升。
就在這時,相對大城前後左右四個方向的板材邊緣各滑動出一個小窗口,每個孔洞中都湧出百來人。
這便是本次降落中獲準前往大城的人們。這之中有探險家,學者,至于非專業人士則多是電影愛好者。
——不會有任何一個電影愛好者拒絕大城。作為不知何時何地的幻影,大城中重複着一座城市死前的經過,所有建築被一次次重建又推倒,所有的人不斷出生又死去,循環往複。
前往大城的人,就仿佛是親身參與到一場電影中。至于大城中的人,就好像是游戲中存在的npc、抑或是不斷恢複出廠設置的人工智能,永遠停留在與城市共存的那段最後的時間中。
“不對,這聽上去依然不像是個故事。”
沒等我發話,真澄就皺眉撓着頭,不好意思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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