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游走的日子
如果是真澄想做的事,我覺得自己可以稍微努力一下。
回到大阪的次日,收到了中島先生發送的短信。中島先生對于初次見面就如此失态感到不好意思,我則簡單回信說「不,請不用放在心上」。在我看來,這其實也不是什麽需要特別道歉的大事。
在那之後整整一周,漫畫都毫無進展。真澄與我将《尾野同學》的草稿通讀好幾遍,比對着家中的漫畫與網絡上的教學,一旦發現有優化可能的地方就加以更改。
這種事做起來很枯燥,所以要趁着被打了一劑強心劑後、心懷無限憧憬的時候完成。包括劇情上出現的細節問題,在這期間也一并解決。
我的想法是:就靠這部作品一錘定音。為此,不做成令我自己都不相信出自于我手的作品就不行(真正成為漫畫家後,終于意識到過度的完美主義有時反而會造成阻礙。但那時我們都是那樣天真)。
就這樣畫了好久,實際進度一點沒有推移,心情則随着夏日不斷攀升的溫度計度數一同變得燥熱起來。
将空調開到最大,以最高功率運轉的機器發出送風的聲響。真澄坐在我的床沿,我則盤腿席地而坐,嘴裏叼着冰棍。
啊——這恐怕就是所謂的「倦怠期」吧!
無論什麽都有倦怠期。如果說面對不好懂的人的時候也有倦怠期,會對「工作」這種一成不變的東西感到倦怠也是自然。
眼下我算是第一次對至今封為理想的漫畫産生了倦怠,即便只是短時間的。
稍作休息吧!這樣想着,我将一只手撐到身後的地板上,向身側稍稍揚起頭去看坐在那裏身着T恤衫的男高中生。
“說起來,真澄一直留着頭發呢。”
“哎?是的。”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天氣炎熱的緣故,那頭略顯蓬松的頭發被他用橡皮筋紮了起來,在脖子後面落了個馬尾。
“我是挺喜歡這樣就是了。因為一直習慣了留着,覺得這樣也挺好。還是說山岸覺得短頭發會比較好?”
“那倒……不,你看。如果是短發的話會很涼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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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但感覺就算不剪短感覺也還行。”
“是嗎?哈哈……”
原本只是想問問罷了。我很喜歡真澄的頭發,讓人想起毛絨絨的動物。
如果剛才真澄心血來潮要将頭發剪短,我反而會不知該怎麽做才好。
正想着,忽然感覺有什麽冰涼的東西遞到了大腿上。我都沒注意到冰棍是什麽時候化掉的,趕緊用手揩掉那塊白色的糖乳。
“嗯……現在不是很想畫漫畫呢。”
真澄的話也正好是我的心聲。我站起身,此時冰棍只剩下可憐的一小塊了。
最後一口。一邊抿着木棍一邊從嘴裏拽出來,上面一點也不剩。我将木棍扔進了垃圾桶。
“休息一會兒再繼續吧。”這麽說着,我也坐到床沿上,掏出手機,“一起看一會兒漫才節目怎麽樣?”
“「SARABA」的。”
真澄說。那兩人在油管上有頻道,上傳了許多劇場影像。我便找出那個頻道,就這麽順着視頻的上傳列表一個一個的看下來,不僅忘了時間,原本「只是休息一下,一陣子再繼續漫畫的繪制」這個目的也忘幹淨了,兩個人像小孩子一樣笑得不斷原地翻滾。
忽然,就躺在我旁邊的真澄忽然出聲問我。
“我們也來演一下如何?”
“剛才看的那部嗎?”
“對。”
“我可記不住臺詞哦。”
“記不住的部分的話,就随便糊弄過去吧。”
我的頭暈乎乎的,恐怕是正值夏天的緣故。兩人站到房間中央磕磕碰碰地演了一次,感覺韻味上差許多,對着視頻一字一句地學,實在太快樂了。
那是個短劇型的漫才,即一開始先加設一個場景,兩人以場景中的角色表演短劇。
吐槽時,則跳脫出那個場景,以漫才師的視角給予吐槽。至于漫才的內容,說的是去森林學校期間的事。
真澄模仿裝傻,我則是吐槽。兩人說了幾段之後,真澄忽然洩了氣。
“啊!我果然模仿不來他們的那種感覺。”
“沒辦法,他們兩個的漫才難度很高的。”
組合的那兩人似乎從高中時候起就一起說漫才了,非常有默契。
除了語速快之外,兩人之間的配合也格外驚人。他們寫的段子裏經常會出現「炫技」的片段,給人以一種「啊啊,不是他們兩個就演不好」的感覺。這次的段子也一樣。
“我還說想要找個合适的漫才,練習之後說不定能在學校慶祝活動之類的場合上表演呢。”
我哭笑不得:“你這麽想要演漫才嗎?”
“之前剛好路過西裝店的時候想到的。”他說,“現在如果不試試的話,未來可能就沒有機會了。反正山岸也不排斥說漫才的,不是嗎?”
說漫才是一方面……說實話,我對登臺表演這種事情還是有點怵的。但如果是真澄想做的事,我覺得自己可以稍微努力一下。
“不過,我覺得表演別人的漫才不太好。況且「SARABA」的風格……總覺得我們學不來的。”
“山岸的意思是,我們自己來寫漫才嗎?”
“嗯。”
兩個平時只會吃食的人突然打算自己下廚——那就是我們現在的狀況。
對着廚房裏的刀具發愣,一把叫「裝傻」,一把叫「吐槽」。
平時看別人用這兩把刀将整塊的魚切成薄薄的刺身,到了自己來掌刀的時候,根本連握刀的手勢都不清楚。
便有只好上油管,搜索專業搞笑藝人制作的「輕松寫漫才」視頻。
“啊,我知道做視頻這個漫才師。是「EasyGoing」的裝傻池添先生吧。”
我也知道。他們很出名。之前拿過M1漫才冠軍,随後并沒有以此為跳板與漫才斷絕,而是專心在劇場耕耘,每次的段子節目上他們都能推出新穎又有趣的漫才。
看着池添先生的解說視頻,不斷發出「哦哦,原來如此」的聲音,又翻出組合兩人平時表演的漫才來看,有了更深的理解。在這之後,才真正進入到自己寫漫才的環節。
漫才的主題用「發燒」就可以了。前段時間我剛剛經歷過一次,印象十分深刻。
想要在發燒期間被人照顧,照顧我的卻是個沒有常識的、思考問題脫線的家夥……以這樣的設定來做。
可能因為平時搞笑節目的儲備量足夠,一旦入門,寫起來的時候就感覺異常輕車熟路。
期間甚至沒有卡殼,下一句應該說什麽?
稍微與真澄讨論一下立刻就能決定。最後,将寫好的漫才與真澄一起演了一次。
演完後,我與真澄同時陷入沉默中。
“感覺上……欠缺了一點什麽。”我說。
“感覺上……像BL漫才。”真澄說。
寫的時候一點問題也沒有,真正說起來才意識到錯漏百出。
節奏、詞語的斟酌……整個漫才就像篩子一樣。如果不能兼顧這些方面,聽者聽來絕對不會覺得有趣。
“還、還是畫漫畫比較簡單……”
“嗯……”
不想承認它的來源,不過,內心終于重新燃起繼續畫下去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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